第16章 你配吗

    校医室这时候没什么人，宁衍一路走到病房外，发现门口留了个小缝，他掌心贴着门，刚准备推开时，听见里面有两个男生说话的声音，其中一个他再熟悉不过了，于是宁衍把手放了下来，目光沉沉地从门缝里看进去。

    程焕坐在床边，膝盖处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了，缠了厚厚的纱布，血有些渗出来，染了淡淡的粉色，他右脚没穿鞋，袜子也脱了，脚腕处红肿得厉害，像馒头似的。

    秦海站在程焕面前，小心翼翼地询问：“小焕，我帮你上药吧？”

    “不、不用了。”程焕心里像有面屏障似的，自动就想把人拦截在外面。

    “可你自己上药不太方便，你不用不好意思，我……”秦海的脸颊上竟然浮现出两坨红晕，“我总得做点什么吧。”

    “真不用，你已经做的够多了。”程焕语速有些快，想把人赶走，“你快回去吧，不用管我了。”

    秦海沉默了一阵，手指抠着裤缝，看起来很紧张，程焕有些不明所以得歪着头，秦海闭了闭眼，终于还是下决心要说出来。

    “我喜欢你，想追你。”

    “……”

    知道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程焕尴尬地动了动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拒绝过女生的表白，温和又有礼貌，但是面对男生，好像说什么都不太对劲。

    “所以我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多。”秦海抓了抓脑袋上的短茬，“我没追过人，但是献殷勤还是会的。”

    虽然之前也表白过一次，但程焕那时候已经醉了，根本做不了数。

    他拿过旁边柜子上的云南白药，想给程焕上药，却被对方制止住了，“秦海，你别这样。”

    秦海动作一顿，突然有些激动地握住程焕的肩膀，急切地说：“小焕，我能看得出来，你跟我是一类人，你也喜欢男生，对不对？”

    程焕瞪大眼睛，慌乱无措地摇头，“不，我……”

    “你就是！”秦海打断他，眼神中带着渴望，“你看起来就是天生需要男人来呵护的宝贝，我觉得我能保护好你。”

    程焕感觉自己有被冒犯到，这话如果让宁衍来说，他最多只是闹闹情绪，但从秦海的嘴里说出来，程焕是实打实地生气了，他很少冲人发火，尤其是不太熟的人。

    他嘴角绷着，在发怒的边缘徘徊，“秦海，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我真的不需要你保护。”

    秦海愣了两秒，露出受伤的表情，“小焕，你……”

    “我不喜欢你，也不喜欢男生。”

    这么尖锐地拒绝告白者，还是头一次，程焕一开始还有点心里负担，但说出来之后竟然还挺畅快。

    他扒开秦海的手，“谢谢你送我来，但我现在想一个人，你能先回去吗？”

    秦海懵了，估计是没想到一向好脾气的人会生气，他一肚子掏心掏肺的话瞬间就说不出口了，只能讪讪地站直身体，开口时嗓子都哑了：“好吧，我走，你、你千万别生气。”

    他把药放回柜子上，垂头丧气地踱步到门口，手搭在门把上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程焕。

    宁衍安静地立在门外，门被拉开了也不躲不闪，他直直地看着一脸错愕的秦海。

    “宁主席，你来了……”

    原本气鼓鼓的程焕也抬头望过去，门口却被秦海挡了大半，他喊了一声：“哥？”

    宁衍听到了，却没有回他。

    秦海明明和宁衍差不多高，却莫名被他看的心里发憷，对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劣等动物，毫不掩饰厌恶和鄙夷。秦海被压了一头，心里不爽，却迫于宁衍强势的气场，不敢与他对视。

    宁衍不欲跟他浪费时间，直接侧过身，让出了过道。

    秦海往前刚走出一步，就听见耳边有个低沉冰冷的声音。

    “你配吗？”

    他僵硬地回头，宁衍却已经和他错开身，秦海只看见他挺直的后背和漆黑的后脑勺，再下一秒就是紧闭的房门。

    只是没头没尾的一个问句，却让秦海确信，宁衍全都听到了，他心中涌起一种怪异地感觉，联想到之前送程焕回家时宁衍的举动，瞬间脚下如同绑了千斤重的沙袋，沉重到无法迈出脚步。

    宁衍应该跟他一样，也喜欢程焕，可他们……不是兄弟吗？

    窗外阳光正好，透过校医室外的枝桠，影影绰绰地在程焕身上留下一片片错落的阴影，他抬头看着走近的男生，光线一点一点地被挡住了。

    明明之前还嘴硬说不怎么疼，这会儿却红了眼眶，还委屈地瘪着嘴。

    宁衍看了看他包得严严实实的膝盖，问他：“摔了？”

    程焕可怜巴巴地点头，“好疼啊，哥。”

    宁衍哼笑一声，很轻，程焕听见了，有些不快地吊着眼看他，“笑什么啊你？我都这么惨了！”

    “笑你娇气。”宁衍弯腰，捧着他的后脑勺，低头在能挂酱油瓶的小嘴上亲了亲，“不仅是小哭包，还是个娇气包。”

    程焕舔舔嘴唇，“我什么时候哭过？”

    宁衍直起身体，意味深长地在他脸上看了一圈，“你说呢？”

    程焕长大之后就不爱哭了，但他原本是个泪腺发达的人，很多想哭的时候都是生生忍下来的，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在做爱的时候才会哭得格外凶，宁衍爱他的眼泪，爱他哭红的眼尾和红彤彤的鼻尖，还有低低的啜泣声，让人想欺负得更凶。

    或许是宁衍的眼神太过露骨，程焕突然就领悟了对方的意思，他脸色逐渐泛红，连耳尖都染上了薄薄的绯色。

    按照平常的走向，宁衍一定还会再说点什么让他羞到恨不得原地消失的话，但今天却没有，宁衍盯着他的腿又看了一会儿，白色的纱布包裹在膝盖上，上面浸出淡淡的血色，衬着他白皙细腻的皮肤，有种莫名地脆弱感，让宁衍既怜爱，又生出一丝想凌虐他的感觉。

    随后视线又扫到程焕的脚腕上，“脚崴了？”

    “嗯，”程焕摸了摸自己还没降温的脸，想到之前的比赛，他有些泄气，“怪我自己不小心，没好好热身，害得我们班连名次都没有。”

    宁衍蹲下身，捧着他的脚腕，大拇指在肿胀处按了一下。

    “嘶——”程焕疼得直抽气，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脚。

    宁衍紧紧握着他的脚掌，不让他动，然后仰头对上程焕的眼睛，“他送你来的？”

    果然，终于要兴师问罪了，程焕咽了咽口水，又做出可怜兮兮地样子，抱怨道：“不然呢，我血都快流干了，难道还要等你？你人都没过来……”

    “血流干了也要等我。”宁衍语气冷冰冰的，“是背的，还是抱的？”

    程焕怯怯地说：“背的。”

    宁衍就这么盯着他，把程焕看得心里发毛，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得不主动承认：“我错了，哥，下次我就是爬也要自己爬来校医室。”

    宁衍挑挑眉，对他这番话不置可否，却没再看他，而是拿了柜子上的云南白药，喷在他脚腕上。

    冰凉的液体和温柔的手法暂时缓解了疼痛，程焕低头看着宁衍的发顶，平时很少从这个角度去看他，只怪宁衍实在太高了，程焕大多数时候只能仰望他。

    “哥。”

    “嗯？”

    “阿衍。”

    宁衍抬起头，“怎么了？”

    程焕把手放在他发顶上揉了两下，眼中闪着波光，“没什么，就喊喊你。”

    上完药后，宁衍说什么都要看看程焕的膝盖，也不管他同不同意，直接把缠在上面的纱布一圈一圈地扯了下来，随手扔在一边。

    程焕小声念叨着：“等下还得重新缠一次。”

    入眼就是皮开肉绽的伤口，宁衍太阳穴跳了挑，他半蹲改成半跪，把程焕的小腿抱在怀里，情不自禁地低头凑近，在血淋淋的伤口处轻轻吻了一下。

    他淡淡地开口，把呼出的热气喷洒在敏感的伤口上，“我给你包，肯定比医生包得漂亮。”

    程焕心跳有些快，细密地痛感和酥麻感自膝盖处扩散开，随着加速流动的血液回流到心脏，让他整个人都麻了。

    宁衍吻了又吻，直到嘴唇上染满了鲜血，才小心翼翼又迫不及待地伸出舌尖，在上面轻轻地舔舐。

    “唔——”程焕呼吸一窒。

    这画面太诡异了，宁衍居然在舔他自己都不敢看得骇人的伤口，他抓着宁衍的头发，往外轻轻扯了一下，“别舔了，不然还要再消一次毒。”

    “口水也可以消毒。”

    “……”好吧。

    宁衍像在品尝什么美味佳肴似的，把伤口上舔得湿淋淋的，又把渗出的鲜血卷进嘴里，在口腔里绕了一圈，品够了才咽下去。

    程焕觉得疼，却没再推开他，这个过程漫长极了，是五分钟，还是十分钟？宁衍终于舔够了，从程焕的膝盖上抬起头来。

    鲜血染红了宁衍的嘴唇，像在上面涂了一层艳色的口红，有一种奇妙地美感，程焕看直了眼，神使鬼差地伸手，大拇指沿着宁衍的下唇，一直抹到上唇。

    宁衍握住他的手，把沾血的大拇指含进嘴里吮了吮，意犹未尽道：“好甜。”

    程焕心想，如果真是甜的，那自己该得糖尿病了吧。

    宁衍站起身，程焕的视线也随之变高，从俯视变成仰视，然后得到了一个充满血腥味的深吻，他被迫咽下对方渡过来的口水，程焕品了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竟然真的甜的。

    或许，宁衍也是甜的？

    纱布是从校医那要来的，宁衍捞了把凳子坐在程焕面前，把他受伤的右腿架在自己腿上，给他包扎伤口，这次缠得比之前的还要厚两圈，宁衍打了个结，满意地勾起唇角。

    但是程焕却不满意，他一脸问号地看着那个萌感十足的蝴蝶结，这真的比医生包得好看吗？

    “跟你一样可爱。”

    宁衍说完，想了想，又否认道：“不对，还是你更可爱。”

    可爱个头，程焕在心里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