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离不开了

    宁衍又陪了程焕一会儿才准备离开，走前交代让他晚上回家不要洗澡，伤口不能碰水，可程焕之前出了一身汗，身上也到处都是灰，脏兮兮的，不洗澡怕是连觉都睡不好，他皱着脸说：“我可以泡澡，把右腿晾在外面就是了。”

    程焕看宁衍不置可否地看着自己，明明面容沉静，却让他无端端的背后冒汗，他怯怯地缩了缩脖子，“好嘛，不洗就不洗呗。”

    他眼珠一转，突然狡黠地笑了，酒窝深陷进去，“那我就睡你床上，把你的床弄脏！”

    程焕笑得像只小狐狸，眼睛都眯起来了，根本不知道这话在宁衍听来完全是一种撩拨，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反正宁衍当真了。

    宁衍眯了眯眼睛，挑起程焕的下巴尖，垂眼看着他，“可以。”

    可能是程焕被调教的有了危机意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话有些不妥，就好像主动往人床上送似的，程焕笑容一僵，嘴角慢慢下移。

    他掩饰性地咳了一声，一把推开宁衍，“你不是要走？”

    宁衍顺着他的力道往后退了一步，抬手看了眼手表，确实该走了，他拉上窗帘，将程焕受伤的腿抬上床，嘱咐道：“睡一会儿，醒了给阿姨打个电话让她来接你，但是别自己出校门，和别人也不行，等运动会结束了我送你，知道了吗？”

    程焕躺着乖乖地点头，在宁衍倾身过来时闭上了眼睛，随后感觉到额发被轻柔的撩开了，宁衍清浅温热的呼吸扫在额头上。

    羽毛一样地吻落下来，又轻又痒。

    两秒后他睁开眼，只看到一闪而过的白色衣角和轻轻合上的门，程焕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抿着嘴唇，内心平和而温暖。

    －

    下午五点，运动会彻底结束了，学校里到处都是三三两两乱窜的学生，程焕把通红的脸蛋埋在宁衍的肩上，手臂死死地搂着对方的脖子，恨不得整个人都缩进宁衍怀里，他小声嘟囔着：“背着不行吗？”

    宁衍脸不红气不喘，有力的双臂托着程焕的屁股，像抱小孩似地把人抱在身前，一路从校医室穿过篮球场，回头率极高，他却混不在意。

    宁衍面无表情，语气不善地问：“还没被背够？”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程焕纠结地想了想，突然悟了，宁衍指的是他之前被秦海背去校医室的事，他先是有些无措，而后在宁衍温热的颈间蹭了两下，无声地哄着。

    算了，只要他不抬头，就没人知道被抱的人是谁。

    穿过教学楼下的花坛，宁衍面不改色地把人带出了校门。

    程女士十分钟前就到了，她看见宁衍抱着程焕的时候吓了一跳，还以为摔骨折了，赶紧走上前去，手忙脚乱地查看了一番后，确定不太严重，这才安下心来。

    “小宁，快把他放下吧，重死了。”

    程焕也挣扎了一下，想下地，宁衍却不松手，“不重。”

    就像小孩子扞卫自己最心爱的玩具一样，谁也别想抢走。

    程女士无奈地笑了一声，把两个孩子带到停车场，拉开后座门，让宁衍把程焕放进车里，他动作很轻很慢，生怕把人磕着碰着。

    宁衍怀中一空，顿时生出些烦躁来，明明上一秒才松手，下一秒就想把人抱回来，他又看了眼程焕，强迫自己把车门关上，站远了几步，目送他们离开。

    程女士在前面开车，程焕老老实实地坐在后面玩手机，她余光瞟了眼后视镜，还是有些不放心，“小焕，真的不去医院看看？”

    程焕头都没抬，手指在屏幕上点来点去，“不用，我哥说没什么大事，养几天就好了。”

    她叹了口气，“别什么事都去麻烦小宁，他都快高考了。”

    兄弟俩感情好当然是好事，可毕竟不是亲兄弟，就算是她做为长辈，对宁衍也是客客气气的。

    当初再婚前，她考虑了很多，尤其是程焕能不能和别的小孩一起相处的问题。程焕小时缺乏关爱，明明是最需要陪伴的年纪，她和前夫却总是忙着工作，离婚后更是把工作放在了第一位，导致程焕很怕生，防备心也重。结婚前，她上门过几次，宁家的孩子沉默寡言，每次见到她都只是礼貌地喊一声，然后就再也没说过别的。

    对此，程女士很是犯愁，最后她还是忍不住去问了，小时候的宁衍虽然稚嫩，却已经有了成年人的淡然，一双墨色的瞳仁平静得像一口古井，宁衍开口只问了一个问题：“他听话吗？”

    程女士愣了愣，说：“弟弟很乖很听话。”

    宁衍又看了她一眼，没再问什么，转身走了。

    一个月后，程女士带着程焕搬进了宁家，初到陌生环境对于一个怕生的小孩来说，非常得缺乏安全感，不过还好，程焕哭起来不怎么出声，就这样不吵不闹地度过了最初的小半年，逐渐适应了新环境，也接受了宁衍，而宁衍自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烦躁和敌意，程女士终于也不再提心吊胆，只是没想到后来他们能相处的这么好，宁衍甚至有些过度保护程焕。

    程焕笑了，觉得他妈瞎操心，“谁能影响我哥的成绩？那可是准状元。”

    程女士无奈的摇摇头，“你啊，等小宁上大学了，看你赖着谁去。”

    赖着谁……

    程焕手指顿住，他这才意识到，好像从以前就很依赖宁衍了，但他也不能确定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宁衍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一直都是一个很冷淡，甚至可以说是冷漠的人，那种冷漠并不是中二少年在叛逆期刻意表现出来的，而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是天性。

    但就是这么冷漠的一个人，在他刚到新环境，整夜整夜地哭泣时，会犹犹豫豫地伸出手，想要替他擦掉眼泪，会在他兴奋地分享喜悦时，露出一星半点的笑意。

    这些陈年的回忆像老酒，越回忆越能品出宁衍对他的特殊性，这个人好像永远都在自己背后，用稚嫩的羽翼替他遮风挡雨。

    程焕倏然憬悟，不仅是宁衍离不开他，好像自己也是，离不开了。

    等他把注意力拉回到游戏上时，角色早就死掉了，而且还收获了一个举报，他没管骂骂咧咧的聊天栏，直接退出游戏，把手机往旁边一扔，侧头看向窗外。

    －

    晚自习中间休息的时候，宁衍拿出手机打开监控画面，程焕正背对着摄像头趴在书桌上写作业，桌边摆着一杯牛奶，看起来一口没动过，宁衍依稀能看到他还穿着之前的运动短裤，膝盖上的纱布也没有拆下来，看样子是有好好听话，没洗澡。

    宁衍盯着程焕瘦小的背影，没注意到同桌正悄悄凑过来瞄他的屏幕。

    同桌“咦”了一声，指着手机屏幕，“这什么，监控？”

    宁衍神色不变，却立刻按灭了屏幕，把手机揣回兜里，动作一气呵成。

    同桌并没有发现画面里有个人，还好奇地问他：“在卧室里装监控做什么？”

    他不慌不忙地抽出一张物理试卷，头也不抬地说：“养了宠物。”

    养宠物？同桌像活见了鬼似的，他掏了掏耳朵，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宁衍这样面冷心硬的大学霸，竟然会养小宠物，光是想想都觉得违和。

    同桌呵呵一笑，试探地问：“猫？还是狗？”

    宁衍无法遏制地想到程焕通红的眼尾，和求饶的眼神，湿漉漉、可怜兮兮的，他微不可查地勾起嘴角，轻轻吐出三个字：“小兔子。”

    看起来很乖很好欺负，随便搓扁揉圆，惹急了也会龇牙，咬人却不怎么疼。

    同桌彻底失语了，震惊地瞪大眼睛，这不是他认识的大学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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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衍回家后直奔程焕的房间，连书包都没脱就推开了房门，他发出的声音很小，并没有引起程焕的注意，依旧是趴在桌上，头上罩着一副白色的大耳机，不知道在听什么。

    他悄悄走到程焕的背后，听到这人嘴里在小声嘟哝什么，宁衍又凑近了些，看见那双瘦白的胳膊下面压着一张英语试卷，正在做听力部分。

    程焕嘴里偶尔蹦出几个英语单词，声音小小的，听起来有些黏糊，像一把软刀子似地直插在宁衍内心最柔软的一寸肉上，流出的血液都是甜蜜的。

    他俯下身，闭上眼嗅了嗅程焕的头发，应该是洗过头了，有很浓郁的洗发水和水汽的味道，鼻尖慢慢往下，停在程焕的后颈处，上面还残留了一点昨夜洗过澡的沐浴露味，清清淡淡的。

    宁衍痴迷般地使劲嗅了一下，沐浴露混着一点汗味钻进鼻腔里，并不难闻，反而让他有些克制不住地想舔上一口，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程焕正在认真听听力，没注意到房间里已经多了个人，他笔尖点在题目选项上，还没来得及写下这道题的答案，就突然感觉后颈上有个湿乎乎的触感，温热的，像活物，程焕吓了一跳，赶紧抬手去捂后颈，身体也往后转过去，一张受惊吓的脸在看到身后的人时，突然一愣，随后放松下来，摘下耳机放在桌上。

    “阿衍？”程焕嗔怪地看着他，“是你啊，吓我一跳。”

    宁衍还要追着他的后颈去舔，程焕一把按在宁衍的肩膀上，他低头看了眼被扔在地上的书包，并没有责怪和生气宁衍不敲门就进来的行为。

    程焕轻轻推他一把，“不累吗？赶紧回去休息吧。”

    宁衍站直身体，转身靠在书桌边缘，垂眼看着程焕，“想不想洗澡？”

    程焕有些迷惑了，下午的时候不是才告诫过不能碰水吗？

    宁衍知道他想问什么，难得主动解释了一次：“怕你睡不好。”

    “哦。”程焕没多想，他点点头，“那你帮我放水吧，正好听力做完去洗。”

    说着就要拿起耳机戴上，却突然被宁衍按住手，干燥的指腹摩挲着程焕的手背，眸光幽深地注视着他，“只能用湿毛巾擦，我帮你吧。”

    程焕：“……”

    他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说行还是不行，算是默许了，宁衍把耳机拿起来套在程焕的头上，然后就这么靠在桌上，等他把听力做完。

    或许是因为旁边有个人在，就算不说话，光站在那看着自己都会被干扰，程焕连着好几句都听漏了，注意力根本集中不了，他余光时不时地瞄一眼宁衍撑在桌上的手，那双手很大，骨节修长，皮肤也算的上细腻，是很漂亮的一双手，而且写得一手好字，比程焕写的偏幼稚的字体要好看很多，在自己身上抚摸时也很……

    程焕闭了闭眼，想努力甩开逐渐脱缰的思维，可视线怎么都不能从宁衍的手上挪开，像被磁铁吸住了似的。

    正在愣神的时候，那只手福至心灵的伸了过来，在他眼前缓慢地晃动，程焕疑惑地抬起头，看见宁衍动了动嘴唇说了些什么，他听不见，但能看懂唇语。

    宁衍说的是：“喜欢吗？”

    程焕反应了两秒，蓦的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