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校运会

    “程焕，你报什么项目？”

    一张表格递到正在埋头整理笔记的程焕面前，他放下笔记本，接过表格上下扫了一眼，刚想开口婉拒，却被体育委员抢了先：“知道你体育不好，但是去年你就没报项目，今年说什么都必须得报一个。”

    话被堵在嗓子眼儿里，程焕有些闹心，“我真不行……”

    “男人怎么可以说自己不行呢！”体委一巴掌拍在程焕的肩上，“你可以的！”

    程焕没说假话，他在运动方面是真的不行，表现在跳远还不如一脚跨出去远，跳高像跨栏，羽毛球、乒乓球、篮球通通摸不着边，别的男生在阳光下挥洒汗水，享受运动，而他只能躲在阴凉处羡慕地观看。

    但去年没报名已经说不过去了，按照班主任的要求，男生是必须至少有一个项目的，程焕揉着被体委拍到发麻的肩膀，终于还是妥协了，他指着表格上的某一处点了点，破罐子破摔地说：“那就这个吧。”

    体委凑近过来，露出意外的表情，“4×100接力？”

    程焕有些不确定地问：“行吗？”

    体委怕打击他的积极性，赶紧把表格抢过来在上面写上程焕的名字，然后冲他竖起大拇指，“加油！”

    “……”程焕捂着脸，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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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运会一共两天，接力赛被安排在第二天，第一天的时候，程焕一直坐在角落里刷题，最近他学习的劲头很大，从前程焕的成绩也还算可以，却总是徘徊在年纪五十名左右，偶尔失利还会掉到六十名之后，而上次月考他却考到了三十五名，让所有任课老师都惊了，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打通了任督二脉，进步如此之快。程焕却觉得不满意，这才哪到哪，为了能让宁衍安心选学校，他至少要考进年级前三，而且要稳定下来。

    十月的太阳还是有些大，程焕披着校服外套，腿上因为等下的接力赛而穿着运动短裤，两条白腿晾在阳光下，灼的人眼睛都有些睁不开，旁边几个女生羡慕得要死，问他：“你腿好白啊，用得什么身体乳啊？”

    “啊？”程焕在刷题的间隙抬起头，眼睛里充满疑惑，“身体乳是什么？”

    “……”算了，问了也白问，一看就是直男，估计连护手霜都没涂过。

    见她们都不回答，程焕也不在意，接着提笔算题，又长又密的睫毛在他眼下投出两小片细密的阴影，小刷子似地有规律地扇动，他偶尔眉头紧锁咬着笔帽，过一会儿又眉头舒展，下笔神速，旁边的女生们看着他微微低垂的侧脸，全都愣住了。

    可恶，她们看了一年都没看腻。

    接力赛被安排在下午，赛道上还在比赛，别的组就已经在做准备了，程焕不太懂怎么热身，他看别人做什么，也跟着做，动作却不太标准，心想，差不多就行了，一百米而已，有没有热身应该没什么差别。

    程焕跑的是最后一棒，责任重大，他紧张得原地不停蹦跶，眼睛一直在某个方位张望着什么，那边是高三的看台区，不知道宁衍能不能看到，他马上要比赛了。

    宁衍是知道程焕要跑接力赛的，他原本打算要下去观赛，却在下看台时被班上的同学叫住了，手里被塞了一堆稿件，那人有别的事要去做，拜托宁衍把这些加油稿送到主席台的广播站去。

    他有些不高兴，面上冷冰冰的，但别人根本就看不懂他的表情文字，只当他是答应了。

    最终宁衍什么也没说，他抬眼往程焕比赛的方向看去，正好撞到对方看过来的视线，程焕垫着脚朝他挥手，笑得阳光灿烂，比日头还耀眼，宁衍不自觉地放软了眼神，嘴角牵起淡淡的弧度。

    大概是因为太过紧张，程焕是被叫了名字才发现秦海竟然也在这，那人冲他笑得见牙不见眼，“这么巧，你也跑接力？”

    因为上次在迎新晚会上收到过他的花，程焕见到秦海总是会觉得尴尬，却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只能笑着点点头。

    秦海比了握拳的动作，给他加油。

    随着裁判哨声的吹响，比赛正式开始了，程焕离终点最近，而终点也是起点，那边围了很多人，大多数是女生，手里拿着水和校服外套，应该是帮班上男生拿的，她们高声呼唤喊着选手的名字，尖叫着为他们加油。

    程焕也跟着兴奋起来，体会到难得的热血沸腾的感觉，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体育竞技，怕是以后离开校园，就再也没有机会体验少年时代的恣意放纵了。

    当他再次抬头去找宁衍时，却发现宁衍已经不见了，程焕觉得很失落，他想让最亲近的人陪着，哪怕只是远远看着，分给他一个眼神就够了。

    程焕听见身后嘈杂的加油声越来越近了，于是侧头用余光瞟着后面，看见狂奔过来的队友，他暂时忘了宁衍，心脏开始急剧加速，几乎要蹦出胸膛。

    握住交接棒的那一刻，程焕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完全是凭着本能拼命地往前奔跑，耳旁是呼啸而过的风声，他觉得自己简直要飞起来了，从来没有跑这么快过。

    “加油——！！程焕——！！！”

    “啊啊啊啊！！程焕再快一点！！！”

    “第三了！！！”

    终点线近在咫尺了，程焕满心欢喜，却突然感觉右腿膝弯出传来猛烈地抽痛，他心里咯噔一跳，身体突然难以控制地向右前方倒去，他膝盖着地，擦着粗粝的塑胶跑道蹭出去一大截。

    “啊！！！”

    “有人摔倒了！”

    “怎么搞的！”

    “那是不是五班的啊？”

    程焕抱着受伤的右腿，疼得满脑门都是汗，他听见周围有人大声惊呼，有人小声议论，程焕侧躺在地上，看着近在眼前的终点线，只觉得很可惜，本来可以拿第三的，他浪费了别人的奋斗成果。

    周围渐渐来人了，程焕艰难地撑起上半身，他想站起来，却发现膝盖处一片血肉模糊，鲜血正顺着他白净的小腿往下淌，染红了他白色的袜子，更糟糕的是，他的右脚崴了，完全不能动，根本站不起来。

    “程焕，你怎么样？”体委和另外两个参加接力赛的同学过来了，围在他身边，当看到他腿上的伤口时，纷纷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么严重，赶紧送校医室吧。”

    程焕疼得脸色煞白，努力撑起身体想站起来，三个人见状，赶紧过来把人扶住了。

    程焕因为自己的原因没能完成接力，很是愧疚，体委一个身高一米八几、四肢发达的大男生，竟然也有心细如发的一面，他大大咧咧地一笑，安慰道：“没事儿，重在参与，明年再战！”

    被他的乐观所感染，程焕也笑了，不过是龇牙咧嘴地笑，几个人要扶着他去校医室，但程焕刚挪出去一步，整条右腿就钻心得疼，根本没法走动。

    “嘶——不行不行，要不把我挪到边上先缓一缓吧。”

    他们刚要挪步，旁边突然过来了一个人。

    “我来吧，我送他去校医室。”

    秦海已经在边上站了有一会儿了，他最开始没发现程焕摔倒，是跑过终点听见有女生尖叫才注意到了后面的情况，于是赶紧跑过来，而程焕的身边已经围着人了，他也不好贸然过去。

    “秦海？”程焕下意识地拒绝，“不用，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明明已经拒绝了，秦海却还是捉住了程焕的手腕，他担忧地看了看对方血淋淋的小腿，“你的伤口必须马上处理，不然会感染的。”

    程焕不想跟他一起，怕宁衍生气，犹豫中，原本扶着他的三个人却像商量好了似地说：“也行，我们等下还有比赛，十分钟后就要检录了，你赶紧把程焕送去吧，这看着太严重了。”

    “……”程焕叹了口气，又往高三看台的方向望去，没能见到宁衍，他这才妥协道：“行，那走吧。”

    秦海：“我背你。”

    程焕赶紧摆摆手，“不用，我……”

    话还没说完，秦海就已经背过身去，半蹲下来，程焕拒绝的话被堵了回去，纠结了几秒后，任命地趴在秦海的背上，程焕安慰自己，反正宁衍也不在。

    秦海轻松地背起他快步走出操场，嘴上还不忘关心：“小焕，疼得厉害吗？”

    “还好吧。”

    程焕向来不愿意示弱，除了在宁衍面前。

    宁衍从主席台一路跑到操场上，却发现比赛的人已经换了一拨，他站在人群外面，有些烦躁的四处张望了一圈。

    “刚刚那个男生好惨啊，膝盖破成那样了，血哗啦哗啦的，怪吓人的。”

    “跑接力赛那个？好像是五班的吧？”

    “对，就上次迎新晚会唱歌那个，唱一半还停电了。”

    “怪让人心疼的，不过，说起来，秦海什么时候跟五班那个搭上关系的？竟然背着人去校医室了。”

    “嗐，谁知道呢，他不是还送过花吗，说不定……”

    两个女生说着，突然相视一笑，发出“嘿嘿嘿”的声音。

    宁衍原本要踏出去的脚步一顿。

    他冷着脸停在原地，随后调转方向，快步朝校医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