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看错了

    程焕难得起了个大早，从卧室出来的时候宁衍的房门还关着，应该是还在睡觉，他尽量小声地下了楼梯，叼着一片吐司溜出了门。

    出租车上，程焕撑着脑袋看外面的街景，他觉得自己真挺怂的，出个门都这么心惊胆战的，就因为怕宁衍吗？就算宁衍疯起来会扒他裤子，但说到底自己也是个身体健全的男生，怎么就不能反抗一下呢？而且明年这个时候宁衍才去上大学，难道真的要躲一年？

    他烦躁地捋了把被风吹乱的额发，在心里唉声叹气，也许宁衍上大学之后就会发现，所谓的喜欢不过是对弟弟过分的占有欲罢了，宁衍那么优秀，要什么样的对象没有啊……程焕曾经也想过，宁衍喜欢的人，那必定是最优秀最漂亮的，跟自己算是怎么回事呢，而且还是在一个户口本上的兄弟，可如果真地带回来一个嫂子，该吃的醋也还是会吃的吧……

    程焕越想越烦躁，他关上车窗，头靠在玻璃上，努力放空大脑却总以失败告终。几分钟后他默默地掏出手机，盯着微信里宁衍的聊天界面犹豫了片刻，决定还是发个消息过去。

    十点钟的肯德基没什么人，程焕点了杯奶茶坐在窗边慢慢地喝，虽然味道很差，但多少能补充点糖分。他时不时地看看手机，微信消息却一直是空的，程焕瘪着嘴，不得不承认他有点失落，宁衍是个很自律的人，即使不上学，也绝对不会睡到这个点还不醒，要么是没到消息，要么就是看到了不想回。

    程焕赌气似地把吸管咬得扁扁的，不是把他看得那么紧吗，人不见了都不发个消息来问问，还说什么喜欢……

    秦海来得很准时，他原本想在程焕面前献献殷勤，请人吃顿贵一点的日料，却遭到了婉拒，他见程焕有些无精打采，也不敢贸然询问，只能顺着对方的意愿，在附近吃了顿便餐。

    七月份的太阳能把人给晒成肉干，秦海怕程焕中暑，带着人打车去了郊区的体育馆，不仅人少，还有空调。

    程焕被带到场馆角落里的篮球架下，他看秦海拍了两下篮球，心里痒痒，也想上手试试。

    他问道：“打篮球难吗？”

    秦海笑了笑，大白牙十分显眼，“不难。”

    “可我太矮了，”程焕羡慕地看着眼前的大高个，目测跟宁衍差不多高，让他这个身高不到一米七的人有些自卑，“打篮球不都有身高要求吗？”

    “是有身高要求没错，”秦海走近，程焕仰着头看人的样子是在太可爱，让他想伸手摸摸这颗毛茸茸的脑袋，秦海搓了搓手指，还是忍住了，“但是你又不去参加比赛，只是强身健体而已。”

    程焕顿时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脸颊上两颗小酒窝又出现了，“是哦，我是为了长高嘛！”

    “咚咚——”，“咚咚——”

    过快的心跳让秦海有些眩晕，他感觉浑身的血液都涌上头了，脑子不停的有个声音在说：表白！就现在！

    程焕看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不说话，还以为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于是抬手摸了摸，疑惑地问：“我脸上有东西？”

    “咳……”秦海回过神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一把后脑勺，黝黑的面颊上泛起红晕，“没有，是你的酒窝太可爱了。”

    被夸赞的人脸上有一瞬间的空白，他脑子里突然响起宁衍冷冰冰的声音——

    “秦海喜欢你，你没看出来吗？”

    他尴尬地偏过头，有些后悔答应秦海的邀约，思考着是不是该找个借口离开，但这人看起来又十分纯良，每次见面都像只大狗狗一样围着他转，很难让人说出拒绝的话来。

    秦海并没有觉出什么不妥，他乐滋滋地掂了掂篮球，“我先教你运球吧。”

    学打篮球的过程中，程焕一直都心不在焉，因为秦海时不时的要贴他一下，或者用手去扶他的腰，那双手和宁衍的一样大，带给程焕的感受却完全不同，可具体哪里不同，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宁衍宁衍宁衍，他怎么老是想到宁衍！而且这人竟然连个消息都不回！

    程焕泄愤似地把球往篮筐狠狠一扔，这是他第一百零一次投篮，球终于碰了篮筐，可依旧是没能投进去，篮球从边缘弹到了秦海的脚边，他烦闷地用手背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喘着气说：“不打了……”

    都练了三个小时了，运球运不好，投篮也投不进去，程焕已经认清了现实，不管是因为身高还是因为实在没有天分，他都不想再碰篮球了。

    秦海把球捡起来，顶在食指上转着玩儿，他朝程焕走过去，看到那人被汗水润泽过的红扑扑的脸蛋，登时觉得喉咙干渴发痒。

    程焕没注意到秦海热烈的眼神，他没心情玩了，打算说一声，然后坐车回家，他倒要看看宁衍为什么不回消息。但话还没说出口，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程焕赶紧掏出手机，电话却不是宁衍打来的，而是班上的同学。

    他瘪瘪嘴，懒洋洋地接起电话——

    “喂？”

    “吃饭？在哪？”

    “好吧，我等会儿就到。”

    程焕挂了电话，有些抱歉的对秦海说：“秦海，今天就到这吧，我要去跟班上同学聚餐，要不要我打个车先把你送回家？”

    －

    路边的小饭馆里，六个男生围坐在桌前喝酒聊天，一桌子的菜似乎都成了点缀，只有程焕在埋头苦吃，因为他面前的碗里堆满了食物，身边的人还在不停地给他夹菜。

    程焕拿筷子挡了一下，拒绝再次投喂，他有些头疼，原本应该回家的人竟然要跟着一起来，而且不到半小时就跟在场的人都混熟了，程焕自认是个交友能手，秦海居然比他还厉害。

    本来一开始聊的是分文理科的事，但是酒一喝多，大家话匣子都打开了，把自己知道的八卦全抖了出来。

    “嗳，咱们学校的学生会主席你们知道吧？”

    “知道知道，叫宁衍。”

    “高二的学霸啊，还是校草，这谁不知道。”

    程焕也喝了不少，人已经开始犯迷糊了，但听到宁衍的名字，他还是下意识地抬起头，认真地听起来。

    “我听说他这次的数学竞赛是第一名，本来是直接保送的，但他没同意，说要参加高考。”

    是有这么回事，当时宁衍在外地待了半个月，回来的时候学校大门口挂着横幅彩带，校长亲自领着全校的老师去迎接，还在国旗下激情澎湃地做了一个小时的演讲，宁衍倒是很平静，程焕问起的时候也没说太多，结果竟瞒着他拒绝保送？

    “你怎么知道？”

    “嗐，学生会里一个学姐说的，你们说他会不会是为了某个人才选择留下的啊，我可是听说那边学校能让他读最好的专业呢，保送的名额里面，一年也只给两个指标。”

    “还真有可能，我前阵子看到他跟一个漂亮学姐在楼道角落里说话，挺亲热的。”

    漂亮学姐？程焕无意识地把手里的玻璃杯握紧，晕乎乎地想，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从来不去管宁衍跟谁见面，反倒是自己总被对方管着，不准见这个不准见那个。

    混蛋宁衍……

    “程焕怎么不说话？”

    “啊？”程焕茫然的抬起头，酒精熏的他脸颊绯红，眼眶也泛着桃色。

    旁边的秦海突然开口道：“宁主席是程焕的哥哥，你们不知道吗？”

    “啥？”

    “真的假的？”

    “我去……”

    “当然是真的，”秦海看了程焕一眼，“他们住一起，不是兄弟是什么？”

    “程焕你不够意思啊，这么重要的事你都没跟我们说过，来来来，自罚一杯吧。”

    “就是，喝！”

    酒杯里斟满了啤酒，程焕也不好意思不喝，只能把酒给闷了，旁边的男生凑上来问他：“你跟宁衍怎么不一个姓啊？”

    程焕肚子快撑爆了，他刚张开嘴就打了个酒嗝，说话也有点大舌头，“我们…是重组家庭，他不是我…亲哥……”

    “原来如此，他真的不保送？”

    “我……”程焕身体晃了晃，有些支撑不住地想趴在桌上，秦海赶紧扶了一把，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程焕下意识地想拒绝这么亲密的行为，于是用手推了一下，“不用……”

    秦海不管那么多，他用力地揽住程焕的肩膀，侧头时嘴唇碰到对方柔软的发丝，撩的他心里发痒。

    “唔…我要去厕所……”

    “我陪你。”

    小饭店的厕所很简陋，只有一间，还不分男女，秦海搂着小醉鬼进了厕所，关门的时候也没松手。

    程焕推开他，站在原地摇摇晃晃的，“你…出去，我要尿尿……”

    “我怕你摔了，”秦海老老实实地背过身去，“你尿吧，我不看。”

    程焕原地思考了一会儿，大概是尿憋急了顾不上太多，他转身拉开裤子，扶着丁丁尿了个爽，嘴里还吹了两声口哨。

    ……

    秦海打了辆车把人送回家，站在程焕家门外的时候，他酒精上头，一把将人抱进怀里，对着那张红彤彤的脸颊就亲了过去。

    他激动地说：“小焕，我可以叫你小焕吗？我喜欢你，好喜欢……”

    “小焕，我——”

    话还没说完，肩膀就搭上了一只手，力气之大，几乎要把他骨头捏碎。

    “松开他。”

    秦海被迫松开了手。

    突然失去支撑，程焕直接跌坐在地上，他傻乎乎地抬头看着站在身边的两个人，咧嘴笑了起来。

    “宁主席？”秦海先是吃惊，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两个人是住在一起的。

    宁衍低头看了一眼傻乐的小醉鬼，然后目光冷冷地转到秦海的脸上，说话时语气像含了冰渣子，“这么晚了，辛苦学弟把人给我送回来。”

    秦海揉了揉肩膀，他摆摆手道：“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

    宁衍弯腰拉起小醉鬼，然后托着他的屁股把人抱起，程焕身上没力气，腿夹不住宁衍的腰，只能垂着乱晃。

    站在一旁的秦海皱起眉头，他看见宁衍用阴鸷的眼神看着他，然后伸舌舔了一下程焕的耳垂……

    秦海眨眨眼，那张脸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淡，仿佛这一切都是他幻想出来的。

    是自己看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