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躺上去
C17星的白日只比夜光明了一些而已,昏沉的天空透出一丁点儿的白光,就像是灯上被蒙了一层沉重的黑纱。灯光只能微微透过黑纱照射在大地上。 早在人类逃离C17星之前,C17星不远处的C08星就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温度和亮光。如果不是没有了阳光,C17星又何至于变得如此灰暗破败,人类又何必逃离生活了上万年的母星呢。 阿莫尔站在房间里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虫族,手里拿着一杯酒。 虫族极少喝水,比起寡淡无味的水,它们更喜欢喝醇厚刺激的酒。酒带来的兴奋和刺激感是仅次于战斗和性爱的。 “滴滴”放在小几上的终端响了起来。 阿莫尔挑挑眉,然后闲庭漫步一般走到小几前,接通通讯的同时,大爷似的瘫在小几旁的沙发上。 通讯投影在不远处,投影里出现了一个蓝色长发的精致虫族,虫族埋怨道,“阿莫尔,还以为你不会接了呢。” “有什么事,直说?”高等虫族之间不爱和彼此交际,除了看不惯彼此之外,还没办法接受对方散发出的信息素,虽然见面都会戴抑制手环,但难免有细微的信息素会流露出来。 “我相信这件事一定是你感兴趣的。”赫卡眼里流露出无与伦比的自信来,她自信自己的这个消息能让阿莫尔兴奋起来。 阿莫尔敷衍的配合点头,“嗯嗯嗯,我也相信你会说出一个好消息。” 赫卡被阿莫尔的消极态度搞的一噎,本来兴奋的心情也冷凝了下来,埋怨道,“和你说话真没劲,还不如和艾伦说话有趣。” “是啊,是啊。我很无趣,我知道。”阿莫尔又是一阵敷衍的点头,“如果你再不说出你的消息,我就挂通讯了。” “唉,别,别挂。我说,你真让人讨厌。”赫卡幽幽一叹,话锋一转,语气又兴奋起来了,“王又要召集高等虫族征战了,此次目标是海王星系。” “征战?”阿莫尔的眼睛微眯,懒散的表情收了起来,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整个人像宝剑出鞘一般锋芒毕露。 “什么时候?”阿莫尔语气带着跃跃欲试,战争,多美好的字眼,让他迟缓的血液都奔腾了起来。 这世间再没有什么能比战争还让人热血沸腾的了。 真是期待啊…… 赫卡眼里同样流露出对战争的期待,厮杀和嗜血是刻在虫族基因里的本能,没有一个虫族能抵御这种本能。 “我也不知道,但应该快了。安斯利昂已经接到了王的征召,相信你我也应该快了。”舌尖舔了舔丰盈的嘴唇,脸上带着沉醉和向往。 高等虫族渴望战争和杀戮,但就算是割韭菜也得等韭菜长成不是,每年虫族主动发起的战争也只有几次,这寥寥几次的战争根本就没办法满足那么多高等虫族。 于是为了让高等虫族尽兴,王定下规矩,每次征战轮流着来,这不等了三年终于再次轮到了住在永恒星系的这三位高等虫族。 阿莫尔的手放在酒红色的沙发扶手上,薄薄的苍白皮肉包裹着完美的掌骨和经络,红与白的激情碰撞,带着无与伦比的血腥美感。 像是敲击钢琴那般,手指敲击着皮质沙发,眉眼低垂,看不清神色,他在思考,“战争确实是无比美妙,赫卡,谁都想去不是吗?” “那当然了。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或许是拟身为女性躯体的原因,赫卡仿佛也多了那么几分独属于女性的敏感,明明一句很正常的话,赫卡却听出了几分异样。 “没什么意思。你收到王的征召时知会我一声,我在会所为你庆贺。”阿莫尔说完便掐断了通讯。 面对突如其来的黑屏,赫卡啐了一声,“讨厌鬼。” 挂断通讯之后阿莫尔用手按住太阳穴,闭上眼睛,颇为苦恼的问了声,“陛下,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寂静的房间里无回应之声,只有他浅浅的呼吸声。 待到阿莫尔走出房间,已经是午后的事情了,空旷的厅堂里即便是挂满了珍奇异宝也显得如此空荡。 阿莫尔穿着酒红色的睡衣,极有垂感的面料,将他的高挑匀称身材展现的淋漓尽致。酒红色也极衬他的肤色,他就像是西方故事里那高傲优雅的吸血鬼,每一步每一动都带着独属于他的优雅。 “进来吧。在门外杵着跟个木头一样。”阿莫尔为自己倒了一杯清酒,斜靠在窗边。 窗外是一座美丽的玻璃花房,里面种满了各种各样的奇花异草,血红的玫瑰荆蔓趴在玻璃上,向上蔓延。 每一朵红玫瑰都开的恰到好处,花瓣上带着晶莹的水珠,美丽剔透。 花房的主人偶尔也会去花房小憩一会儿,只是更多的时候,他会靠在窗边独自欣赏这些生机勃勃的花朵。 雷斯举着托盘走了进来,托盘里是阿莫尔的早餐,一碗混着花瓣的花蜜。 他的主人不喜欢有人未经允许侵入他的地盘,即便是执事长也只能站在门口等候主人的召唤。 “您的早餐,主人。”雷斯将早餐连同餐具一齐摆在餐桌上,然后恭谨的半弯腰等待主人的指示。 “你出去吧,看着就碍眼。”阿莫尔走到餐桌边坐下,举止优雅,语气却那般的不耐。 雷斯早习惯了主人的态度,正打算行礼退下。 “这几天就让兰瑟来伺候,把你身上的味道处理干净了再来见我,老远便能闻到那股恶心的味道。”阿莫尔拿着银色的汤匙搅动着碗里的花蜜,动作虽然优雅,但仍能从他的表情动作中看出他对花蜜感到腻烦。 也是,同样的食物吃久了,任谁也会腻烦的。 雷斯的嘴唇蠕动了一下,眸光闪烁,似有情绪涌动。而后又变成了那张万年不变的棺材脸。 “是的,主人。” 雷斯退下了,阿莫尔却还是能在空气中嗅到那股淡淡的血腥味,即便是雷斯喷了再多的清新剂,嗅觉灵敏的阿莫尔还是能够闻到血腥味。 他喜欢战场,喜欢厮杀,但不代表他喜欢血腥味,他讨厌那种带着铁锈腥味的味道。 只吃了小半碗花蜜,阿莫尔就放下了银勺子。 时间在这座空旷的屋子里慢慢流逝,阿莫尔静静的看着花房里的花朵。 他并不感到无聊,蝶族本身就是一种喜欢宁静的虫族。 眨眨眼睛,因为长时间不眨眼,眼球已经感到了干涩。人类就是种麻烦而脆弱的生物,拟身为人形之后也不例外。 或许是花房里的花朵勾不起他的兴趣了,阿莫尔走出房屋。 繁复华丽的长廊两边各跪着一排虫族,它们是他的奴仆。它们的使命便是为它们的主人做一切主人想做的事情。 “昨天那个战俘在哪儿?”无事可做那就去调教一下新玩具吧。 将原本桀骜不驯的反叛灵魂调教成温驯的玩具是阿莫尔的拿手好戏,当然也是最好的消遣方法。 弯腰站在一旁的兰瑟走到了阿莫尔的身旁,“主人,他在暗室。需要我将他带到调教室吗?” “不用,就在暗室玩儿吧。”阿莫尔站在柔软的兽绒毯上,想了想,“给我拿双鞋子。” 不过几秒钟的功夫,一双黑色的毛绒拖鞋被送到了阿莫尔的脚边。 穿上鞋,阿莫尔朝长廊的另一头走去。 暗室在四楼,阿莫尔的房间在二十一楼,走过去也还是要费些时候的,但阿莫尔不急,他有的是时间。 顾野已经习惯了眼前无边无际的黑暗,他现在正被关在一个笼子里,笼子不大,他只能像畜生一样蜷缩在笼子里。 他浑身赤裸,极为不适的是他双腿之间的毛发被尽数脱掉了,现在那里光滑的像是婴儿的肌肤。 顾野甚至怀疑,那些虫族给他做了嫩肤手术,毕竟他的肌肤还从没有那么柔嫩过。 被迫无事可做的他蜷缩在笼子里胡思乱想,脑子里的活动就没有停下过。 就在他以为这种无边黑暗还要持续很久的时候,眼前突然亮起来了。 突如其来的明亮让他下意识的闭上眼,过了许久他才慢慢的适应灯光,睁开眼睛。 他看见在这个空旷的屋子里,几个中等虫族正在迅速的布置陈设。 昂贵的兽绒毯,稀缺的龙皮做的沙发,白冰晶做的茶几……甚至是茶几上摆放的花瓶也是稀缺的玩意儿。 顾野第一次对于虫族的富有有了清晰的认知。 一个虫族拿着清新剂四处喷洒着,他还特意走到顾野的笼子钱对着顾野喷洒清新剂。 顾野一动不动的看着面前的虫族,他大概有两米高,额上长了两个触角,像是蚂蚁的触角,皮肤发黄。 特别是那双又大又黑的眼睛,里面还有一对复眼,四只眼睛里空空如也,像是浑浊的玻璃珠,不带一丝情感。让人不禁联想到无机生命。 虫族的优劣还是很好分辨的,外表越是精致越是美丽无缺的虫族等级也一定很高,他们的能力也越强。 就比如昨天看见的那只虫族。想到阿莫尔,顾野有些失神。他没发现,他下面那朵小花放浪的收缩了一下。 警惕的看着那些虫族,顾野心里知道,昨天那个虫族要来了。 果不其然,过了一小会儿的时间,那个美丽的虫族来了。 他先是走到笼子面前隔着笼子仔细的端详他,然后伸出手穿过笼子缝隙抬起了他的下巴。 顾野想要反抗,眼前美丽虫族的力气却大的惊人,他强硬的将他的下颌往上掰。 顾野只能眼睛向下垂,拒绝和他对视,被迫将脸展露在他面前。 昨天全部注意力都被那朵怪异柔软的小花吸引了,现在阿莫尔才看清新玩具的脸。 一张极为阳刚的脸,棱角分明,脸上每一条线条都带着锋利,一道泛白的伤疤从他的额头贯穿眉毛落到眼皮处,这条疤应该差点把他眼睛弄瞎。 墨眉从三分之二处断开,将男人脸上的凶性进一步的拔升了。这张脸上写满了不好惹三个大字。 这个男人让阿莫尔想到了之前在科特星上看见的野狼,又野又凶,极不好驯服。一经驯服,野狼便会成为最忠心的家犬。 阿莫尔舔舔唇角,他体内的血液隐隐的在奔腾翻涌,征服一条野狼,将它变成摇尾乞怜的家犬,这无疑是一场刺激的挑战。 “我为你赐名,以后你就叫西瑞了。”阿莫尔嘴角勾起笑容,眉眼柔和,少了那几分冷淡慵懒,多了些许风流多情。 顾野心头一紧,他几乎都要控制不住自己,西瑞,在虫语里是母狗的意思。 他竟然叫自己母狗,这份侮辱让顾野的血液直朝大脑奔涌而去,气的他浑身发抖,眼睛里差点喷出愤怒的火焰。 但他没忘记,现在的自己应当是听不懂虫语才对的。他只能努力的压抑着心头炙热的烈焰,用力攥紧拳头,手臂上肌肉紧绷青筋暴起。 阿莫尔何其敏锐,他几乎一瞬间就察觉到了男人的愤怒,他听得懂虫语? 唔~,这倒是很少见,很少有人类会学习虫语。 阿莫尔并没有拆穿,他想到了更有趣的玩法,于是他对顾野说,“我忘了,你听不懂虫语。我说,我给你取名,西瑞。西瑞在虫语里是母狗的意思,以后你就是我的小母狗了。” 他笑了,不是刚才的那种风流多情的笑,而是毫不收敛的大笑,带着浓浓的取笑意味。 顾野现在脑子里嗡嗡的,他不敢相信,虫族居然会人类的语言,他居然在说人话? 顾野一副傻了的表情,再次把阿莫尔逗乐了。 “很难相信?虫族拟身人形,和人类一模一样,会说人话有什么稀奇的?”只不过虫族高傲,不愿意屈尊降贵去学人语而已。而他,恰恰有点例外。 顾野努力的接受着阿莫尔会人语的事实,他用一种克制而探究的眼神看向阿莫尔 。 “把他带出来吧。”阿莫尔又说回了虫语,转身坐在沙发上,脚也交叠着大刺刺的放在了茶几上。 顾野被兰瑟从笼子里给放了出来。 他站在一旁,赤身裸体的被虫族看着,一股羞耻感油然而生,他此刻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明明在军队的时候也有人看见过他的裸体,那时候不觉得有什么,怎么现在就受不了了。 顾野想了想,终于想到了一个理由。或许是因为队友的眼神很纯粹,不像这个虫族的眼神这么的有侵略性,就好像要将他吞吃入腹。 阿莫尔手里拿着冰酒,就那么兴致盎然的看着明显手足无措的男人。 “你自己躺上去,还是我让人把你弄上去。”阿莫尔指指茶几,一副商量的口气。 顾野的身体瞬间僵住了,他固执的站在那里,像是脚上生了根,不愿意动。 阿莫尔也不逼他,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他在等,他在等玩具主动做出决定。 过了将近三分钟的样子,顾野终于动了,他艰难的张开像是被胶水黏上的嘴,每个词都带着刻骨的血腥气,“我可以自己躺上去,你能不能让他们离开。” 顾野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利,他只能尽可能的为自己谋求那一点点的优待。 他不愿意,不愿意被那么多虫族看见自己淫乱放荡的狼狈画面。 阿莫尔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同意,他在熬,他在煎熬顾野那颗忐忑的内心。 主人如果爽快的做出许诺是会让宠物得寸进尺的。 就在顾野近乎绝望的以为阿莫尔不会同意的时候,阿莫尔终于大发慈悲的开口了。 “你们退下吧。” 看着虫侍们退出门外,关上门的那一刻,顾野觉得自己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而后惊觉,自己竟然因为一个小小的同意而有些满足。他觉得自己疯了。随后又警惕了起来,他绝不能沦陷于虫族。他还要完成联邦交给的任务。 只是那个人究竟在C17星的哪里?他又该如何才能找到他呀? 顾野不仅有做卧底的任务,他还有另外一个任务。他要找到一个人,那个人对于联邦而言很重要,重要到联邦不惜花费大力气,以众多生命为代价也要找到他。 星际时代,人类的寿命确实有所增长,人均寿命涨至三百岁。 三百岁,那是长期生活在星球里的人类才能活到的年岁。像他们这样奔波于太空和战争之中的战士是活不到三百岁的。 主要原因是太空中有一种特殊的物质,这种物质能损毁人类的精神力。精神力的损毁会带来很多的并发症,有些并发症甚至致命。 而他要找到的那个人,他拥有一种特殊的能力,他能治疗精神力损毁。就在两年前,这个人在前线战场上失联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直到近期,他的基因芯片定位居然定位到他在C17星。基因芯片根植于皮下,一旦离体便会自毁。 这个基因芯片定位到他在C17星,这意味着,他,至少还活着。 这个消息如何不让联邦兴奋,数万人命不抵他一人性命。 顾野的出神也只是在一瞬间,很快他就回神了,现在他面临的问题,可比找到那人还棘手。对他而言是这样的。 艰难的做着心理建设,顾野看着那张光可鉴人的白冰晶茶几,他难以想象,他将躺在上面面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