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是故乡明

    秦朗一觉睡到上午九点钟才醒，起床后发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他洗漱后，披了件薄外套蹲在院子里懒洋洋地看鸡群啄食地上的米糠。

    天空蔚蓝澄净，艳阳高照，一缕白云也无，暖风徐徐，吹来草木的清香。让人心生惬意，通体舒畅。

    过了一会儿，王烁和刘见兰回来了，手里拎满了东西。秦朗上前帮忙，发现刘见兰买了很多菜和肉，还有一条活蹦乱跳的肥鲤鱼。

    秦朗惊叹道：“妈，你怎么买这么多菜？”

    刘见兰把塑料袋解开，把鱼放到水缸里，笑道：“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肯定要多弄几个菜。”

    打理食材时，刘见兰和秦朗聊天，提到他小时候偷吃花生的事，笑得不行。

    童年的糗事时隔多年被翻出来，秦朗脸上烧得不行，他扭头看见王烁偷笑，伸手捶了王烁一拳：“你笑什么，我偷吃难道没带你分享？”

    那个年代物质生活贫瘠，能吃饱白饭就不错了，哪里有零嘴吃。秦朗嘴馋，常常从仓库里偷一兜子带壳花生，用小火烤熟了和王烁吃掉，花生壳烤的黑亮，剥出来的花生米焦脆喷香。

    后来被大人们发现了，刘见兰把两个孩子一顿熊，因为秦朗吃掉的花生是要留给下一年做种的。王军强见秦朗被熊得泪眼汪汪，忍不住多嘴了几句，意思是吃都吃了还能让孩子吐出来不成。

    顶嘴的后果是父子三人一起面壁思过，可谓是有难同当了。

    中午的菜非常丰富：冷切牛肉，糖醋排骨，辣椒炒肉，鲤鱼烧豆腐，清炒小白菜，肉末茄子，花菜炒肉，汤是养了三年的老母鸡炖出来的，汤面上漂浮着一层厚厚的金黄色油花。菜色隆重得堪比年夜饭了。

    刘见兰用勺子捞起两只鸡腿，全放到秦朗碗里。秦朗刚啃完两只大鸡腿，饭碗眨眼间又被堆满了。刘见兰挑开鲤鱼腹部，把所有的鱼籽都舀给秦朗：“我知道你爱吃鱼籽，特意挑了这条籽多的鲤鱼。”话语之中满是拳拳之心。

    秦朗只得硬着头皮吃光了，一顿饭下来，他被撑得直打嗝。不过看到刘见兰高兴的模样秦朗又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饭后，王烁带秦朗出门遛弯，走几步消消食。记忆中的村子和现如今大不相同，以前村子虽然落后贫穷，但人丁还算兴旺，而现在村里留守的都是老人儿童，几乎看不到青壮年，死气沉沉的，呈现出一片衰败颓废的景象。

    王烁随手揪了一根狗尾巴草衔在嘴里：“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总是和你不对付的陈亮吗？他初中毕业后便去深圳的一家电子厂打工了。”

    秦朗点点头，脸上浮出淡淡的微笑：“我记得他，从前陈亮他从城里回来的二叔给他一只电动小狗，会跑会叫好新奇，陈亮给别的小孩玩，偏偏不肯让我摸一下。”秦朗哭着跑回家缠着养父母也要一只玩具小狗。后来王烁用木头给他削了一个小狗，秦朗才消停下来。

    “前些年村里人都觉得种地挣不到钱，一股脑全跑到长江三角洲或者是广州深圳进厂打工，现在村里都没什么人了。”王烁指着长满荒草的田地说道，说着他眼中浮现出淡淡的忧伤。

    建国数十年以来，农村用无数公粮哺育了城市，改革开放已经十多年了，城市迟迟没有反哺农村，反倒是农村儿女背井离乡为城市注入新血。

    因为王烁假期缘故，秦朗和他在家里呆了两天就要回去。刘见兰搂着秦朗舍不得他走，一直问他下次什么时候回来。秦朗心里难受却不说，只道以后肯定还会回来。

    刘见兰把孩子们送到汽车站，硬塞给他一大包时令蔬菜和两只小公鸡。“这都是咱自家种的菜，没打一点农药，宁宁你带回去给你爸妈尝尝。”

    秦彬和黄雅雯连国宴都吃过，哪会看得上这些菜呢？秦朗刚想让刘见兰把菜拿回家，王烁却按住他的手，微微摇了摇头。

    大巴缓缓启步，秦朗忍不住伸头往车窗后面看去，看到刘见兰跟在大巴后面跑了几步，他的眼泪唰一下流了下来。

    “妈，你快回家吧！”

    车后传来回应声：“我知道，你们路上注意安全呐！”

    大巴车速度渐渐提了上来，将刘见兰和村庄遥遥甩开，再也看不到了。此时的秦朗做梦也没有想到，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刘见兰。

    回北京后，秦朗在王烁那里待了三天。王烁的室友放假出去玩了，只有秦朗和王烁两个人，他俩没日没夜没羞没臊地度过了这段时光。

    秦朗回家之前把自己的手机送给了王烁。这一个小小的物什便抵得王烁一年的工资，王烁握着手机像握着一只烫手山芋：“这个手机好像挺贵的吧，就这么给我没关系吗？”

    “哎呀，没关系啦，我爸那里有好多旧手机，我找他要一个手机用。下次我们要去哪儿玩，你直接发短信给我多方便啊。”秦朗满不在乎地说道，笑嘻嘻地在王烁脸颊上亲了一口。

    做戏就要做全，姚瑞帮秦朗买了很多份伴手礼和旅游明信片，连家里的保姆司机都有一份。

    “喏，最新款的Gameboy。”秦朗将姚瑞挑选的游戏机送给秦一鸣。秦一鸣没有伸手接，他语气冰冷：“你这几天去哪儿了？”

    秦朗一愣，他有些慌张，故作镇定道：“你明知故问，我去京都旅游了啊。”

    秦一鸣冷笑一声：“你还在跟我装傻？姚瑞在本地的一个BBS论坛上发布了许多旅游的照片，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为什么没有出现在照片里？”

    “我不喜欢拍照不行吗，这你也要管？”秦朗死鸭子嘴硬道。

    “够了，别装了，如果你再不说实话，我就去告诉妈妈！”秦一鸣顿时火大，他忽然灵机一动，说道：“你是不是和那个姓王在一起？”

    秦朗不说话了，这在秦一鸣看来等同默认了。

    秦一鸣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你真是疯了！居然敢瞒着爸妈离家这么多天，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在外面出什么意外该怎么办，你考虑过这么做的后果吗？我怀疑你压根没长脑子，不然也不会干出这么弱智的行为！”

    他的话让秦朗恼羞成怒：“你有完没完？我告诉你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如果你要去告状，你去啊，少拿这个来威胁我，我不怕你！”

    两人不欢而散，秦朗气冲冲回到房间，他突然发现手里还拿着游戏机，甩手就把游戏机扔进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