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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当红烛燃到一半时,陈嚣又让女孩翻了个身,张开腿趴在地上,只有屁股撅起来。颤动的粉嫩后穴在双腿分开的过程中一览无余,男人在穴口的位置按揉了两下,竟然就有温热的黏稠液体从中滑出。

    “宝贝儿,你这是忍了多久?”男人笑了一声,双指就着肠液顺利地进入了甬道。温暖的肠壁将微冷的手指吮吸得很舒服,他来回抽插了几下,激得身下的女孩不住呻吟。

    手指拔出的瞬间与扩张开来的穴口连出一条透明的线,男人趁机将蜡烛推了进去,不出意料地收获了一阵痛呼。

    蜡烛越烧越短,陆辰雪只觉得后庭由温热变成了滚烫。被灼烧的痛感一次次刺激着她脆弱的肠壁,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融化又凝固,却增强了她想要被填满的欲望。滴落的烛液向前滑动,炙热的液体触碰到了阴口和阴蒂,高温与疼痛带给她的快乐,竟比那个硅胶飞蛾的电流还要激烈。

    陈嚣坐在铁笼的另一边,看着红蜡如地狱血海的岩浆一般涌出,顺着股缝滑过,流得满地都是。因为体内的灼热让她在冰冷的地面不断地摩擦扭动,像濒死的蝴蝶匍匐在泥泞里,空气中有大马士革玫瑰腐烂的气息。

    “够了。”在火苗将要没入体内的刹那,陈嚣及时掐断了烛芯,减轻了女孩受到的伤害。他的眼前模糊了一阵,喉咙不自觉地喘着粗气,身下的器官很快昂扬起来,浑身泛起了不正常的粉红。

    “可以给我了。”

    在陆辰雪的印象里,陈嚣是个很难动情的人。除了纯粹肉体上的挑逗,男人没有一次因为赤身裸体的诱惑和色欲动人的姿势而产生生理反应。

    女孩蜷缩在角落,一动不动地盯着男人靠得愈来愈近的容颜。

    “笨蛋,我也是人啊。”陈嚣沙哑的声音在女孩的耳边轻喘。

    他双手握住铁栏杆,将女孩圈入自己身前的方寸领域,像一只孤傲的狼,独占自己心爱的猎物。当男人的器官完全没入身前那早已汁水淋漓的甬道后,陆辰雪的大脑再也没法运转,只能用尽全身的力气去迎合这一场她心悦诚服的占领。

    “身体是我最诚实的反应,如果没有,那是因为我还没有遇见你。”

    “你不需要用什么伎俩来诱惑我,因为你的心跳,对我来说本身就是一种诱惑。”

    *

    充满爱意的寒冬总是会很快过去,冰雪消融,窗前树枝长出的第一片新叶,大抵就是春天发来的讯号。

    教室里没有人,陆辰雪独自坐在窗边,让初春吝啬的一点暖阳尽数铺洒在诗集粗劣的纸张上,像是金粉晕开的柔光。

    “如果我拥抱了你,那一定是在细小的风里。”

    “岁月轻行,阳光尚好。”

    “巍峨世界,大不过一个拥抱。”

    眼前忽然一黑,一双温暖的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季月,别闹。”陆辰雪笑着掰开对方的手指。

    被轻易识破的季月瘪了瘪嘴,坐到陆辰雪后排的位置,手指卷起了女孩的长发,有些委屈地低声道:“学姐说好今天要一起去逛商场的,结果你躲在这儿,叫我一顿好找。”

    “好啦好啦,是我不对啦。”陆辰雪合上书,转过身揉了揉季月的一头软发,“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其实今天陆辰雪是想去给陈嚣选一件礼物。

    马上就要到他们相识一周年的日子了,或许男人并不会在意这些,但陆辰雪还是想要小小地庆祝一下。

    她要感谢上苍,在正确的时候将一个正确的人放在了她所能目及的地方,并让她追上了他的脚步。

    万般庆幸。

    周末商业街的人总是很多,加之春天的到来,人们脱去厚重的冬装,一个劲儿地向外涌。两人很艰难的挤过一条好吃街,才进了商场。

    “学姐,你要给男生选礼物啊!”季月一脸震惊,“你、你什么时候有的男朋友!”

    “别、别乱说,只是普通朋友过生日啦。”陆辰雪有些慌张地扯谎。

    “难怪呢……”季月低下头,眼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晦暗光芒,忽而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学姐能不能在这儿等我一下,那边人多,我去给你买杯奶茶。”

    陆辰雪不明所以地点点头,目送着季月越来越远的身影。

    她喜欢的奶茶店总是要排二十多分钟的队,等待的时间是无聊的,她站在街边看路人来来往往,不禁有了困意。这一层楼都是女生喜欢的化妆品和珠宝店,浓郁的香水味让人闷得难受。陆辰雪感觉胸口堵得慌,决定四处走走。

    琳琅满目的珠宝晃花了她的眼,却没有什么能让她一见倾心。她摸了摸锁骨上冰冷的吊坠,像他的温度,像牵他的手。

    戒指的款式倒是吸人眼球的,陆辰雪不知道是哪位天才设计师的灵光一现,才创造出这样浪漫的羁绊。

    “小姐,要看看戒指吗,这里有我们的新款哦。”女销售冲她微微一笑,陆辰雪便神使鬼差地点了点头。

    销售从柜台上的玻璃展台上取出两对戒指,放在黑色的托盘里。

    “这一对叫做加冕。”销售指了指一对钻戒,“整体由铂金打造,明亮式切割工艺,指环上都是小钻镶嵌,非常精致。”

    “女戒是为了向约瑟芬皇后致敬,采用了古朴的摄政王钻石的枕形切割,双圈冠冕式流线设计更好还原了约瑟芬皇后皇冠的轮廓,顶部的整钻约有1.5克拉,尊贵闪耀却不显臃肿。”

    陆辰雪拿起戒指,刚好与自己的无名指严丝合缝。

    “看来这款戒指很适合您。”女销售笑了笑,“男戒被打造成了叶片的形状,但这并非普通的叶片,而是仿造拿破仑皇冠上的金叶。”

    “在两个人的世界里,自己就是对方的王,这便是一双情人,为至高无上的爱加冕。”

    可是拿破仑和约瑟芬最后离婚了啊。

    一位背文化常识背到吐的汉语言文学系学生在心里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我们这里还有另一对戒指,虽然不是钻戒,但非常有创意。”

    “它叫做玫瑰的黑骑士。女戒通体漆黑,是由石墨合金打造而成,做成了玫瑰花枝的形状。玫瑰花是由红宝石和祖母绿切割拼接而成,工艺极为复杂。这两款宝石的价值并不输于钻戒,而且好的制作工艺甚至可以提高其艺术价值。”

    “男戒的主体仍是铂金,造型是仿制欧洲中世纪骑兵的头盔,镂空设计中嵌入了黑曜石,这和女戒的整体色调相同。”

    “黑骑士一生守护的东西不算太多,可哪怕只是一朵玫瑰,只要他爱上了认定了,便是一辈子的勇敢与坚定。”

    “这款戒指的价格不算高,但我很喜欢推荐给我顾客,因为它这份寓意,千金难购。”

    “如果小姐喜欢,下次可以带着先生一起来试试,我相信先生不会拒绝这样一位如玫瑰花绽放一样的女孩。”

    直到走出珠宝店,陆辰雪的脑子还是晕乎乎的。

    他会同意吗?

    陈嚣,我想把我的手永远交给你,你愿意吗?

    “陈先生,于小姐,我带二位去VIP室,这边请。”

    偶然听见熟悉的姓氏,陆辰雪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抬头,可是当看见一街之隔对面后,她却猛然愣了神。

    就像那日在河边的偶然抬头的一瞬间心脏骤停,同样是一道窄窄的距离,只是那天是极度的心动,而今天是极度的痛苦。

    她一路上心心念念的人,她妄想携手同行的人,此时正和另一个女人手挽着手,走进了一家婚戒定制工作室。

    那个女人可真漂亮啊,低胸的白色长裙,露出半截纤细修长的手臂,步态从容优雅,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淡然微笑。她可以正大光明地牵着男人的手走在街头,不必在无人的黄昏之后,连十指偷偷交缠也是莫大的恩赐。无论怎么看,她都是一位极其优秀的配偶,哪像自己,姿态那样低的狂热,甚至甘愿把自己装进套子里。

    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究竟配不配。

    空气就像是液体,轻轻吸一口就会溺亡。

    陆辰雪转过身,双手放在路边的栏杆上猛然握紧,手臂上甚至鼓起了青筋,与淡淡的红印纵横交错。最终她缓缓放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忽然想起一桩陈年旧事。

    小时候她的父亲总是告诉她,晚上上床睡觉后,没有到天亮,就不能走出房门,否则会有魔鬼跟在她身后,吃掉不听话的小孩。

    父亲的话她必然会乖乖地听,哪怕心里存有再深重的渴望,也不敢忤逆一丝一毫。

    直到,大概是她父亲去世那一年的初夏,有同学叫她一起去看电影,可开场后她才知道放映的是恐怖片。夜里电影中沾满鲜血的鬼脸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脑海中重播,再加上窗外风雨交加,惊雷阵阵,每一次轰鸣都让她呼吸不畅,在被窝里蜷缩成一团颤抖,仍不能缓解心中的恐惧。

    小小的女孩,多么希望这时能有人将她抱进怀里,温柔地拍拍她的背,在她耳边轻声说“别怕,我在”。

    而能够这样安抚她的人,世间只有一个。

    是她多年的痴心妄想。

    每当陆徽年笑着摸她的长发时,她总会心跳加速,满脸通红;每当她为陆徽年系领带时,她总是颤抖着指尖,手背有意无意地去触碰男人下巴上浅浅的胡茬。她贪恋他的床单,贪恋他换洗衣物上独有的味道。

    她不懂得什么是爱情,更不懂得劳什子的伦理道德。她只是怀着最纯粹也最热烈的情感,想无限靠近那个此生最亲近,甚至血脉相连的男人。

    于是她克服了父亲拙劣的谎言,抱着枕头挪到了陆徽年的房门前。可令她惊讶的是,房间里竟然还有动静,似乎是一场极为激烈的纠缠。

    她敲门的手堪堪停住。

    “宝贝儿,疼吗?疼就叫出来吧,我想听。”

    这是陆辰雪熟悉的声音。

    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嘴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低沉沙哑的嘶吼,但听声音应该是个男人。

    还有金属碰撞时“叮叮当当”凌乱不堪的声响。

    陆徽年好像很高兴,畅快地笑了几声。接下来就是什么东西打在肉上,清脆而有力的奏鸣。

    陆徽年床头有一个老式留声机,里面只有一张碟片,此时他最爱的那首玫瑰人生在唱针的研磨下缓缓流淌,醉人的靡靡之音为这场野蛮的征服增添了几分诗意。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的动静渐渐平息,最后留声机也暂停,只剩下陆徽年的低语,虽然声音很小,但她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说:“我爱你。”

    陆辰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卧室,又是怎样盖上被子怎样哭泣的。但她确实能感受到,背后有吃人的魔鬼在跟着她,一点一点缠噬着她的身体,疼得撕心裂肺。

    后来她才知道。

    是心魔。

    *

    季月的一杯奶茶足足买了四十分钟。

    回来的路上他手中还提了一个大纸袋,里面满满当当地塞着东西。

    “抱歉学姐,我回来晚了。刚才路过一家店,没忍住进去看了看。”季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将一杯温热的奶茶放进陆辰雪的手中,无意中触碰到对方的指尖,竟是冷得厉害。他猛地抬头,这才看见女孩一张灰白到不正常的脸。

    “学姐你怎么了!身体突然不舒服吗?”季月慌张地用手背去试陆辰雪额头的温度。

    “我没事儿,就刚才闻到一股不太喜欢的香水味,胸口有点闷。”女孩双手紧握着纸杯,想要从中获取些许温暖。可是太冷了,连血液都被冻成了冰碴子,“我现在好累,想回去睡觉,好不好?”

    “好好好,我们走吧。”

    “对不起学姐,都是我的错,耽误了你的时间。”

    季月赶忙扶着陆辰雪,一步一步地离开了商业街。

    整整一个月,她没有去见陈嚣,没有接对方一个又一个电话的轰炸,甚至连河边也不敢去。她躲在教室,躲在季月背后,躲在她许久未回的寝室。

    她只能躲,躲过那些熟悉的景象,躲过那些太甜的回忆。

    每一个辗转反侧的夜,身体总是习惯性地骚动不止,渴望着有人舔舐,有人抚摸,有人霸凌。她强迫自己闭上眼,脑海中一遍遍审视自己,她的一捧心血究竟是献给了陆徽年,还是献给了陈嚣。

    或者说,是献给了自己心中对一个身影的幻想,和一份不知所起的冲动。

    九年前,那时她才十二岁,还是天真到不知该如何承受悲痛的年纪。听闻父亲车祸离世的消息后,她便将自己锁进了自己给自己画的小小圆圈里,把钥匙扔进了广阔无边的大海。

    陆家的人并不承认她的存在,带走了她曾拥有的一切,只留她孤身一人被生命的冷暖冲刷。当看过太多的冷脸后,她才明白绚丽夕阳下,父亲在遍地盛开的玫瑰中为她弹奏尤克里里的画面弥足珍贵。

    爱意在时光的流转中发酵,早已模糊不清的面容散发出更迷人的醇香,她执着于寻觅记忆中的身影,跨过千山万水,跨过数载光阴,痴迷于还原那些她曾遗失的欢乐。

    可是,失去的东西哪儿有那么容易去重塑?就算用心尖上的肉去雕琢,也有可能坍塌得一败涂地。

    但陆辰雪是幸运的,当陈嚣一脚踢开那扇早已腐朽的却依旧紧闭的门,将她从阴暗湿冷的囚牢中抱起,走向外界的光明的那一刻,她明白,自己终于等到了。

    现实与记忆重叠,像是一场华美的梦境。

    确实是梦。

    但美梦太过动人,恰似一场华丽的剧目,却在高潮来临的瞬间拉上幕布。灯光还未散去,只留下她一个人独自坐在空旷的剧院里黯然神伤。

    太叫人心痛。

    她不气男人爱上了别人,追求更美好的权利人人都有,并不值得批判。她只恨男人的隐瞒,和对自己心意与那个女人信任的践踏与无耻消费。

    这和陆徽年一点也不像。

    如果她还能若无其事地和他牵手,亲吻,做爱,那就不仅是讽刺,更是犯贱。

    或许就这样结束便好。

    无疾而终,便不必心存怀念。

    *

    春天总是带给人无限遐想与悸动的时节,夜晚的清风中送来些许温暖,恰好让一个人的体温增加到心动的温度。

    学校的河边有一片花园,里面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让那里一年四季都有生的气息。

    当然,那里也是学校最佳的表白场地。

    夜幕降临,寝室周边的灯依次亮起,可是因为绿化太好,茂密的枝叶遮挡了明亮的灯光,还是有些晦暗。陆辰雪早早地回了寝室,无所事事地躺在床上,由着眼皮越来越重,最终头脑一片空白。

    “阿雪!你怎么还在这儿!”

    室友风风火火地冲进寝室,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陆辰雪给摇醒。

    “发生什么事了?”陆辰雪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起。

    “阿雪你快去看看吧!小花园里有人给你表白!”

    “啊?”陆辰雪猛然恍惚了一下,心跳忽然加速了好几倍,“谁、谁啊?”

    “就是那个大二的,你的帅哥小跟班!”

    此时正是百花盛开的季节,可花园里开得最艳的还是那一丛丛火红的玫瑰。季月置身于玫瑰海洋中,在周围清理出了一块空地,点燃了一圈心形的蜡烛。

    并不是廉价的蜡烛,而是装在玻璃瓶里,带有淡淡的香芬的烛火,让成片的玫瑰散发出更动人的幽香。

    这便是那天他花了四十分钟买奶茶的理由。

    季月坐在烛光的中央,手中抱着一把吉他,一遍又一遍地唱着艺术节上陆辰雪曾唱过的那首歌。微弱的光芒照在他勾起的唇角上,像极了童话里英俊的王子,痴迷地等待着公主走到自己面前,或许还有一捧浪漫的红玫瑰,却都不及爱人的笑靥如花。

    “I’m done pying this game.”

    “I ’t believe what I’m about to say.”

    “I won’t tell you goodbye.”

    “With my love left behind.”

    “Kiss me before I fug lose my mind.”

    四周围了许多人,有人叫好,有人埋怨,但这些都与他无关。

    他太想说出那三个字。

    他太想看见那个他小心翼翼捧着的女孩穿过重重人群走到他的面前,然后用她美妙的声音,轻轻喊出他的名字。

    “季月。”

    琴声戛然而止。

    “学姐,你终于来了。”男孩抬起头,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好像周围所有的烛光和月光,都跑进了他的眉眼中。

    “你这是……”

    女孩终于穿上了许久没穿过的白色长裙,雪白的皮肤倒影着天地间遍布的流光,美得不可方物。

    季月呆呆地看着眼前总是在梦中牵起他手的女孩,轻声喃喃道:“学姐,你……不对,不止是你,大家应该都知道,我喜欢你很久了。”

    “从新生报道那一天,你接过我手中行李箱的那一刻,我便倾心于这样一个美好的女孩。那天你一直在给我介绍校园的风景,可是你不知道,你说的话我一句都没听进去。”

    “因为你就是我眼中所有的风景。”

    围观的人群中一片嘘声,季月红了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我知道喜欢你的人很多,其中比我优秀的人也很多,所以我愿意当你的小跟班,只是想着能不能帮你做些什么,也许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就被你注意到了。”

    “你愿意把我当朋友,已经让我受宠若惊。但是学姐,人的欲望总是无穷无尽的,靠近你的我还是不知廉耻地想要更多。”

    “那天你说你要给你的朋友准备生日礼物,我突然就没来由地一阵嫉妒。万一有一天学姐牵着别人的手离开了,那我该怎么办?所以我想,我是不是能够给自己创造一个机会,让你看到我的心意,于是我买了这些蜡烛。”

    “但我不是故意搞砸你给朋友挑选礼物的计划的,真的很抱歉。”

    季月抬起头,坚定而温柔地看向陆辰雪呆滞的眼眸。

    “学姐,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叫你学姐。你愿不愿意回头看看这个一直跟着你、爱护你的小学弟,或许他现在不够优秀,不够强大,但他一直在拼命努力,因为仰慕的人很厉害,他希望和他爱的人能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陆辰雪,我爱你。”

    掌声与欢呼声交杂在一起传得很远很远,大家齐声喊着“在一起”,空气中盈满了玫瑰色的甜蜜。烛光在风中摇曳,像是一个人内心起伏的速度。季月朝着他的爱人伸出手,做出一个等待的姿势。

    “季月。”缓过神来的陆辰雪终于出了声,四周立马安静下来,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

    “你说的我都知道了,真的,很谢谢你。但这件事非常重要,你能不能给我两天的时间消化一下,我再给你答复?”

    “没问题,我愿意等。”

    男孩露出一个宽容的笑容,或许里面夹杂了些许没落,但是没有人看见。

    “我愿意等你做出最合适的选择。”

    “我愿意等你主动向我伸出手。”

    *

    陈嚣还是找到了陆辰雪。

    男人看起来很是憔悴,一向注重外表的他也生出了黑眼圈和胡茬,头发也是没有刻意打理的蓬松,只有那一身西装还是一丝不苟。

    “可以借一步说话吗?”男人问得很小声,生怕惊到了眼前胆小的小动物。他看着女孩飘飞的长裙,缓缓垂下眼眸。

    他的身形似乎佝偻了不少。

    陆辰雪脸上淬了冰,无言了半晌,才机械地点点头。

    谈话的地方离学校很远,他们穿过热闹的中心广场,来到一座苍老的旧宅。虽然宅子的外表有些破败,但屋内布置还算温馨,有点像一对贫穷却乐观的夫妇的避风港。

    花园里种了几株稀稀拉拉的玫瑰,长得并不好。屋里的陈设多是暖黄色调,没有过多的装潢,但打理得很干净。可细看后才知道,这里的每一件家具都是精心打造,原料价值不菲。

    “这是我爱人送我的屋子。”陈嚣轻声说道,像是怕惊扰了某个正在熟睡的人,“那时我才十七岁,偷偷地谈恋爱,生怕被家人发现。于是他送了我这座宅子,虽然破旧了些,但足够躲避家里人的追踪,换取一夜温存。”

    “我们把这里,装修成我们家。”

    男人有些怀念地笑了笑。

    陆辰雪不置一词。

    陈嚣沏了两杯花茶,和女孩坐在长桌的两端。他们各怀心事,相对无言。

    时间像计时器里的流沙,一分一秒的流动也有了质感。在最后一粒沙落下的瞬间,两人同时抬起了头。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陈嚣愣了一下,继而笑道:“Lady first.”

    陆辰雪的声音像幽深洞穴里终年不化的寒冰,不带一丝情感:“解释一下,和你一起去买钻戒的那个女人。”

    “我说呢,怪不得。”男人的眉心里流淌出一缕苦涩,“你知道的,我是家族企业的继承人,但并不代表这个企业就是我独有。庞大的家族就像一棵大树,我是主干,家族里其他的势力是枝干,有的助我枝繁叶茂,有的吸取主干的养分来换取一枝的长青,却都在企业内部龙蟠虬结。为了稳固这棵大树,必须要一棵同等茂密的大树对主干进行支撑,所以商业联姻,是我们这样的人不可避免的东西。她不爱我,我也不爱她,但是为了利益,我们不得不牺牲婚姻。”

    “那我呢?我也是你理所应当的牺牲品吗!”陆辰雪气得一拍桌,杯中的茶水洒得到处都是。

    “阿雪啊……”陈嚣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你吗?”

    陆辰雪深吸一口气,等待对方的下文。

    陈嚣转身进了卧室,过了一会儿拿出来一个木质的雕花收纳盒。

    “打开看看吧。”这句话像是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他瘫倒在座椅上,缓缓闭上眼,细细品味暴风雨前的宁静。

    木盒甚至还配了一个小锁,但并没有锁上。陆辰雪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她颤抖着手打开盒子,仿佛打开了一个隐藏太多年不为人知的秘密。看似华丽的包装,里面却只有一条廉价的麻绳手链,上面还挂着一个小小的玉片。

    陆辰雪只觉得眼前一黑,差些昏厥过去,

    明白了。

    全部都明白了。

    她的父亲曾对她说,如果有一天自己遭遇不测,家里的东西要被陆家人带走的话,一定要好好替他收起保险柜里的东西。

    于是在得知父亲的死讯后,潜意识驱使她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哭泣,而是立马打开父亲的保险柜。但是很奇怪,重重加密的坚固金属柜里并没有价值连城的财富,只有一条嵌了一枚小玉片的普通麻绳项圈,渺小得有些滑稽。

    虽然不懂得父亲的用意,但陆辰雪为了自己的承诺,将自己爱人与他人的定情信物戴在身上足足九年。

    陈嚣痴情地看着陆辰雪颈间的项圈与掌心的手链,仿佛看见了无数个肌肤相亲深夜,戴着那条手链的男人紧紧抓住自己脖子上的项圈,眼里尽是熊熊燃烧的无尽癫狂。

    随后画面一转,男人将手链套在了陈嚣手腕上,又把陈嚣的项圈收进了自己的怀中。

    “我再也不会走了。”

    “以后你就是我的主人。”

    男人在他的眉间落下一吻。

    再然后,凄厉的刹车声,满地触目的鲜血,和一个男孩跪在马路上无助嘶哑的哭喊。

    “我说我爱你的理由是一见钟情,这确实是真的。”

    “而一见钟情的理由,是因为你和徽年实在太像,尤其是眼里干净的光,都是同样的迷人。”

    陆辰雪只觉得自己的心在被一片薄薄的刀慢慢凌迟。

    “其实第一次见面是在夜总会,我那时候就爱上了你,明明是恶魔的装扮,却有着天使的眼神。”

    “我知道不应该对任何人产生感情,所以在桥边见到你时,我只是想过来看看,然后和你擦肩而过。但是偏偏,就在我快要离开时,我的余光撇到了你脖子上的项圈,于是我知道了你是谁。”

    “所以你把我当成我爸爸的替身?”陆辰雪颤声道。

    “你何尝不是。”陈嚣抿了抿嘴唇。

    “我和徽年在一起五年,听说过他有个女儿,但他没怎么和我提起,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字。我们感情很好,为了他,我甚至想要放弃继承家产的资格。”

    “我不想和他把爱藏在见不得人的阴沟里。”

    “我不能负了他。”

    “可没想到,我的全部的爱在那么长的生命中只占了这么微不足道的位置。我不甘心,不甘心往后余生都只能靠着这一点回忆苟延残喘。”

    “直到我遇见你,忽然间就燃起了希望,我想,我的爱和回忆是不是可以继续延续下去了?”

    “我和于小姐的订婚仪式原本定在去年冬天,但我没办法抛下那样你,也没办法抛下我辛苦寻到的感情。”

    “我有时候也会想,要不就把当年没有完成的梦继续做下去,洒脱一点,抛下一切和你一起去寻找独属于我们的欢乐园。可惜,我已经没有勇气再次成为当初那个少年。”

    陈嚣端起茶杯润了润喉,然后直视女孩的双眼,却好像透过那一对明亮的东西,深情地看着另一个人。

    “其实我和徽年的差别蛮大的,他喜欢Haniel,我喜欢Asmodeus;他喜欢昂贵的西装,我喜欢简单运动服;他喜欢路易十四玫瑰,我喜欢大马士革玫瑰。”

    “可是当他去后,我却慢慢变成了他的样子。所以你把我当成你的父亲,我不怪你。”

    “徽年比我大十岁,我比你大十岁,我们都在那个夜总会相识,都是一见误终身。我常常在想,这会不会就是所谓造化弄人呢?”

    “我们都是天意的牺牲品。”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我们意外地出现在彼此的生命中,却也都只是匆匆一瞥的过客。哪怕这一瞥中,藏匿了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

    “阿雪,你愿意再和我做一次吗?”

    “不需要道具,不需要调情,就是,肆无忌惮地做一次,好不好?”

    若说你的同意是犯贱,那我的请求,又何尝不是?

    两人沉默地望着对方的眼,看着眼前的面容逐渐模糊成另一个模样。

    他们同时轻声地呼唤对方。

    “陆徽年。”

    *

    陆辰雪在一阵轻快的鸟鸣中醒来,空气中萦绕着淡淡的玫瑰花香。床上只有她一个人,陷落在干净的阳光里。

    她慢慢从床上爬起,感觉身上少了什么东西。伸手摸了摸还残存着熟悉气息的脖子,发现只剩下那轮蓝色的明月,自己经年累月佩戴的麻绳项圈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手腕上的麻绳手链。

    也对,项圈一般是masochism的饰物,那应该属于陈嚣,而这条手链,才是她父亲留给他唯一的遗物。

    陆辰雪穿上陈嚣叠好放在床头的衣服,吃完陈嚣留在微波炉里的早饭,路过庭院时,折下一朵开得正盛的玫瑰。

    天气很晴朗,可陆辰雪还是觉得冷,冷得浑身发麻。她渴望有个人能够抱抱她,不要让她冻死在街头。

    她拿出手机,手指在“季月”的名字上滑过三次,最终还是锁了屏,放进衣兜里。

    中央广场依旧人来人往,或欢愉或悲伤的人们怀揣着自己的故事,在一无所知的半面之缘中匆匆擦肩。

    陆辰雪浑浑噩噩地走到音乐喷泉前的石墩上坐下,看着一群鸽子降落又飞走。整点一到,水花便跟随着悠扬音乐的旋律舞蹈。

    “Dès que je l’aper?ois.”

    当我一想到这些。

    “Alors je me sens en moi.”

    我便感觉到体内。

    “Mon coeur qui bat.”

    心在跳跃。

    “Des nuits d’amour plus finir.”

    爱的夜晚永不终结。

    “Un grand bonheur qui prend sa pce.”

    溢满的幸福驱走了长夜。

    “Les ennuis,les chagrins trepassent.”

    烦恼忧伤全部消失。

    “Heureux,heureux a en mourir.”

    幸福,幸福的感觉伴我致死。

    喷泉溅出的水滴一点一点染湿她的衣摆。

    她哭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