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同台飚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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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脚上楼梯前,保平安伸长脖子往二楼望了望,确定邱鸣旸已经进房间了,这才快速把自己先前就藏在袖子里的手机塞进六一嘴里,手背在身后朝六一拍了拍,六一得到暗示,立马叼着保平安视为炸弹一样的手机奔回自己狗窝。 身上的炸弹消除了,保平安的心跳却依旧如鼓贯耳,他深呼吸几口,将藏于衣服内的资料袋拿出来,双臂紧紧抱着,脚步缓慢地上楼。 走到书房门前,保平安终于被急促的心跳声逼停下脚步。 ——因为我目标明确。 王虎的话倏地在耳边回响起。 目标么? 踌躇不过半秒,邱鸣旸的声音就从里面传了出来,像是还在与人通话。 保平安调节心跳失败,索性不强迫自己,刚好两种欺骗的心虚重叠成为一种情绪,这种心跳正是他现在所需要的,也装不出来的。 捏住资料的手紧了紧,保平安呼出一口气,走进了书房。 邱鸣旸面朝大门方向,半坐于书桌边缘,两条修长的腿随意交叠,平日里整洁如刀削的领口此时微微敞开,上面还有些褶皱,很明显之前被暴力拉扯过,领带也歪在身前,看来气得不轻。 他拿着手机贴在耳边,还在听对方讲话,视线却一直锁在走进房间的保平安身上。 保平安与他对视一眼便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从保平安进屋后,邱鸣旸就一直在与电话那头的人说话,对方好像是邱鸣旸的一个客户,拉着邱鸣旸说了一下自己对于这次案子的想法,邱鸣旸与他分析了近二十分钟才挂断电话。 房间安静下来的那一刻,保平安才发现如此情况下第三个人存在的重要性,哪怕他只是电话另一端的人。 当邱鸣旸所有注意力都停留在自己身上时,保平安连呼吸都变得不知所措。 邱鸣旸似乎在等他先开口,保平安对现况完全没有把握,也在等邱鸣旸先开口。 邱鸣旸回家后没有换鞋,估计当时很是生气,到现在他脚上还穿着皮鞋,鞋底与地板碰撞出的声音让人心生紧张,随着声音的靠近,保平安下意识往后移了一步。 邱鸣旸就此站定,身高优势,他将保平安面前的光线挡得严严实实的。 最终,在这场沉默战中,保平安先败下阵来,他将怀里的资料首先递了上去,低声说:“哥哥,这个给你。”递资料的双手不难看出正在颤抖。 邱鸣旸将资料从保平安手中抽走,翻动两下便不看了,终于开口问:“东西哪来的?” “东西……”保平安想了片刻回答道:“王大哥给我的。” 邱鸣旸这才哼笑了下,“自己坦白最好,省得我问你。继续。” 保平安把邱鸣旸这句话翻来覆去琢磨了许久,好几次在分岔路口差点拐弯,最终还是决定按照之前设计好的路往下走,他小声问:“哥哥让安安继续什么?” 邱鸣旸双臂环胸,资料随意捏在一侧的手上,颀长的身型笔直地站着,给保平安无形中增加巨大压力,他语气冰冷无疑,“你说我让你继续什么?” 见保平安低头不语,邱鸣旸微微弯下上身,卷起手中的资料挑起保平安的下巴,与保平安平视,嘲弄地说:“看来王虎对你不老实啊,事情败露都不提前跟你打声招呼。” 这句话给保平安的刺激相当大,邱鸣旸说的事情败露是指哪件事情? 由于被邱鸣旸紧紧盯着,保平安连眼珠子都不敢乱转,也不敢让自己去想多余的事,因为他知道只要他乱想了,邱鸣旸一定可以看出来。 保平安强压如雷的心跳,按照自己编排好的话往下说:“安安没有回家,哥哥不要听别人乱说。”他急得双眼通红,似是在认真狡辩。 邱鸣旸用目光颇为有趣地描绘着保平安的脸部轮廓,眼眸漆黑深不见底,一副胸有成竹的逼供架势,“安安,有些游戏呢,不适合你玩,就算——”他用指尖戳了戳保平安的太阳穴,“这里,正常了,也不代表着,你有资格成为游戏里——我的对家,明白吗?” 保平安额上立马冒出细汗,从未有过的难堪侵袭全身血脉,但是他不甘心,他不信邱鸣旸真能将所有事情在短短半天内就全盘摸清,就连国外医生都无法从他身上看出任何破绽,他不信邱鸣旸能这么快就确定他隐瞒这么久的事实。 况且他还没承认,除非王虎真的…… 保平安不敢移动视线,但是脑中乱糟糟一片,既然抓住王虎这条线,他决定先从邱鸣旸口中试着套问一下王虎到底出卖他没有。 似是等保平安的回答等得不耐烦,在保平安开口试探前,邱鸣旸先笑了笑,续道:“好吧,既然你想玩,我就陪你。”他用手中的资料拍了拍保平安的脸,“这东西既然是王警官给你的,那你说说,他怎么给你的,不要告诉我他特意绕路去针织店,把这个要给我的东西拐个弯先给你?” 保平安涨红着脸点了点头,“嗯,王大哥今天去安安店子里买毛衣,然后给安安的。” 邱鸣旸闻言笑得更加讽刺,耐心告罄的他一言戳破道:“保平安,王虎跟了我几年知道吗?他会因为你一些手段,就背着我替你做事?你想的是不是有点过于天真。” “哥——”保平安刚一张嘴,就被邱鸣旸抢了话头,“你真以为你一个人,能成什么事?” 保平安被邱鸣旸审得几乎快要招了,邱鸣旸一句‘你一个人’让他宛如即将溺死之人抱到浮木。 现在的情况就是,知道他治疗成功的人只有小可,而知道他智力正常的人还有一个王虎。小可绝对不会出卖他,并且邱鸣旸也没理由怀疑到小可身上,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那么就只剩下了王虎,他利用王虎的老婆孩子威胁王虎,王虎深知他不是一个人做成这些事的,他背后还有一个小可,怎么会在透露给邱鸣旸事实的情况下,不告诉邱鸣旸小可的存在?而是让邱鸣旸误以为他只有一个人? 保平安即将崩塌的心理防线慢慢稳定下来,他抓住邱鸣旸的西服衣角缓缓跪到地上,利用低头的间隙迅速将脑中的思路整理清晰,然后啜泣道:“哥哥,安安知道错了……” 保平安弓着背,跪在邱鸣旸脚边,拽着他的西裤,用含着哭腔的声音说:“安安不是故意骗哥哥的……安安害怕惹哥哥生气,哥哥不喜欢我回原来的家,但是安安想家了,也想那边的叔叔阿姨,想回去看看,所以瞒着哥哥……” ——抛出不重要的换取信任,隐瞒重要的,这是保平安最初就设想好的挽救方法。 邱鸣旸将信将疑地低头看向保平安,小家伙身体的颤栗不像是装的,就在他还想要进一步诈话的时候,保平安跪的地方从中间往周围晕出一滩水来,保平安哭得更大声了。 邱鸣旸慢慢蹲下才看到——保平安吓得尿了裤子。 邱鸣旸心脏猛地揪疼了一下。 就在他蹲下的时间里,某个即将脱罪的小朋友心里骂道:妈的,老子的肾过滤速度也太慢了,这么长时间才尿出来!不过尿了总比没尿强,不枉刚才喝那么多水! 骂完自己的肾,保平安继续毫无形象地哭着:“安安错了,哥哥别生气……呜呜呜呜……哥哥手里的东西,是……安安又打架了……被王大哥发现了,然后他带着安安走的,让我把东西给哥哥带回来……别的安安没有骗哥哥了……” 在保平安刚离开王警官家的时候,邱鸣旸给王警官打过电话,保平安现在所说的所有事也跟王警官说的如出一辙,而且邱鸣旸还特意问过王警官保平安有没有什么异常,王警官当时回话的语气满是疑问,问邱鸣旸什么异常。 按照当时那点时间来看,保平安想在短时间内让王警官隐瞒自己治愈的事完全不可能,邱鸣旸故意让王警官把资料交给保平安让他带回来,谁知王警官说已经给保平安了,最近刚好有几辆新查到的车辆记录,顺便就让保平安带走了。邱鸣旸布好局便回到家里等着保平安入局。 如果按照他所想,保平安其实治疗成功了,故意装傻,瞒着他去调查奶奶的事情,那么保平安一定会对当年的车辆记录感兴趣,可是这小家伙一进门就老老实实把资料交给他了,并且资料没有开封过的印记。 再看保平安现在哭成这样,吓得浑身发抖,连小便都吓出来了,邱鸣旸开始责怪自己想太多,如果现在的一切都是保平安演的,那么这小家伙完全可以拿奥斯卡影帝了。 包括自己怀疑过的王虎,王虎也老老实实将保平安今天的行程汇报给他,还告诉他保平安央求自己带他回家的事,种种迹象都指明只是邱鸣旸想多了,况且保平安在深城没钱没势,如何能玩弄所有人?让所有人都如此正常的撒谎,替他隐瞒,别人图什么? 而且保平安现在全招了,要么是保平安太会装,要么小家伙确实对他只隐瞒了‘回家’这一件事。 邱鸣旸回神,保平安的哭声还在继续,他半蹲下来,保平安像是害怕他嫌弃自己似的膝盖往后移了移,用手捂住自己被尿浸湿的裆部,畏畏缩缩将身体蜷缩起来。 邱鸣旸用手抬起保平安的下巴。 保平安整张脸湿漉漉的,眼眶猩红,原本白皙的脸也涨红得像是在渗血,眼神清澈不藏任何多余的情绪,只有无限放大的恐慌和害怕。 纵使不忍,可心思缜密的邱鸣旸还是打算暂时隐下心疼,再诈一诈保平安,他视线直直刺入保平安双目中,问:“手机为什么丢了?” 保平安的手机定位一直在针织店,他回自己家会把手机放在店子里这点让邱鸣旸不得不怀疑。 保平安的眼泪跟开闸了一样,不停地从脸颊流下汇聚到下巴,再流到邱鸣旸手上,他哭道:“安安害怕回家,哥哥会突然打电话……手机没丢,在……在店里……” 邱鸣旸嗤笑了下,面色依旧冰冷,“这是什么逻辑?不带电话我就不打了?掩耳盗铃?” 保平安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只是大声哭自己的,见邱鸣旸还不放过他,他索性扑过去把脸埋在邱鸣旸肩前,两手拽住邱鸣旸敞开的西服衣襟,整个人缩进邱鸣旸怀里,用之前惯用的凌乱句式哭诉道:“哥哥……安安不能不回家……安安不回家……邹阿姨也走了,不住那里了,安安想她,啊啊啊啊啊啊呜呜呜呜……王大哥说安安再也见不到她了……” 邱鸣旸身形顿了下,最终慢慢把手抚上保平安的头发,轻轻摸着。 被邱鸣旸一摸,保平安身子立马软了,他知道自己已然度过危机,心下松了一口气,本来没想真哭,但哭着哭着,情绪决堤而出,保平安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放声大哭起来,最后哭累了,也哭伤心了,什么时候哭晕在邱鸣旸怀里的都不知道。 保平安晕过去后,邱鸣旸吓得不轻,赶紧给家庭医生打电话——这个家庭医生是全文轩专门派给邱鸣旸用来照顾保平安以及负责保平安的复查和治疗的。 跟医生三两句交代清楚后,邱鸣旸电话都没来得及挂断,抱起保平安就进了浴室,他将保平安的脏衣裤脱下,把人放进热水浴缸里。保平安皮肤白,白得像瓷器,被热水一泡,周身的关节处逐渐变得红润起来,跪过的膝盖尤为明显,透着血气,很是诱人。 邱鸣旸撇开眼睛,赶紧给他匆匆洗了洗,就用浴巾把他裹上抱出浴室,放到卧室的大床上,然后拿毛巾给他敷哭肿的眼睛。 医生来了以后,给保平安大致做了检查,说只是情绪太过激动导致晕过去的,没有大碍。 邱鸣旸这才放下心来,他将今天的事大概跟医生讲了讲。医生突然有点心疼保平安,跟邱鸣旸说,最好不要再刺激保平安,保平安是基地第一个治疗失败的病人,在他身上有许多未知项,如果单凭不科学的猜疑或者刺激,会适得其反。 邱鸣旸点头示意自己采纳医生的意见,又说:“对了,你让全文轩给我回个电话,不然他这辈子都别回深城,回来我就弄死他。” 医生听了下意识后退一步,恭敬地点点头说:“我一定跟全老师说。” 医生离开后,邱鸣旸回到浴室,看到保平安尿脏的裤子,叹了口气,很是自责——是他太多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