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轨归一

    残阳映照在平静无波的水面上，水天一色，一眼尽是浑黄的汪洋。

    14栋402女生宿舍里，轻言盘腿坐在软垫上，忐忑不安地搓着手，眼睛时不时看向角落里亮着灯的床铺。床帘内，他的小女友满脸汗珠，脸色苍白，咬着牙从一堆稀奇古怪的卡中，抽出一张卡。

    “轻言，恭喜你啦，你家里人暂时没事。”许沫丽拉开帘子朝轻言笑了笑，只是轻言能听得出来她声音中拼命压制的虚弱。

    父母没事，轻言脸上露出一丝欣喜，但想到如今的处境他的心情又跌回谷底。他叹了口气，不带迟疑地起身为辛苦的女友擦去汗珠，许大仙今天可是辛苦了，加上他一共是算了十多次，几乎是平日里她一个星期的工作量。

    旁人皆以为“西林大许大仙”预言的准确率只有八成，但只有身为许沫丽男友的他知道，许沫丽的预言是多么逆天的准确！许大仙的正确率可是难以置信的百分之百！堪称逆天！就连失败的那两成，也是许大仙为了避免树大招风所故意做的。当然这件事就只有安轻言一人知晓。

    洪水似乎还在涨，幸存下来的三班女班郭骏兰以特殊时期为由，打开了位于五楼的铁门，位于13栋的安轻言才得以有幸与女友相会。

    13~14栋地势较高，当初洪水泛滥时，有不少人慌不择路地逃了进来，其中就有他们院的党委书记，一个一心一意为学生的暴躁小老头。

    灾难来临时，他第一时间组织救援冲到了抗洪救灾的第一线，组织学生向宿舍楼的方向撤退，然而他自己却被一个浪花拍在学生们身后，要不是几个学生见势不对，把他拉进了13栋，他还能不能见到今晚的月亮都不好说。

    “杆子！杆子再递过来一根！”

    “那边，看看清楚先救女同学！女同学体力差！”

    “同志们坚持，我们不会放弃一人！”

    14栋四楼和三楼之间有个隔空层，此时，小老头正头顶倾盆大雨热火朝天地组织人手救援从四面八方飘来的学生，他洪亮的吼声回荡在整个宿舍楼区，但此时再没有人埋怨一句。

    这些学生们有的趴在木板上，有的坐在水盆里，随波逐流。

    绝望之际，耳边突然传来小老头一声亲切的“小同学，来这边。”，随波逐流的学生真是各个激动地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双手扑打水面，划向他。

    女生宿舍的地势更高一些，所以当男生这边的第四层已经全然浸在水中时，女生那边才水位才堪堪爬到三楼。

    另一边，李中庭被委以重任正安排人手，把13栋幸存的东西往14栋搬。

    虽然听政府的紧急频道说，洪水不会再涨，但以防万一，他和小老头一拍即合，决定先把东西搬到较安全的十四栋。

    洪水来的迅猛异常，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淹没了整个gz市，没什么人反应的过来。所以哪怕两栋楼的幸存者数量加起来竟都不过五十几人，宿舍楼里原来的学生，不是事发时早早回家了，就是被洪水困在房间内，最终被活活淹死。

    而班长郭骏兰则是带领女同学们，救助受伤的、溺水的同学、把他们安排在温暖舒适的房间内单独照料。

    当所有人都有事可时，希望的烛光在人们的心里越发明亮。他们会得救的，几乎所有人都深信不疑。

    ……

    但事情总不会一帆风顺，傍晚过后，小老头就再也没见过有学生从水面飘来，他只能遗憾地在同学们的搀扶下回到14栋还算干燥的5到6层架空层。

    这里，学生们三五成群，团团围坐，四五个人分享一个照明设备，许多别的楼幸存者也不约而同地照亮了他们的楼顶，互相宣告彼此的存在。

    gz市是受灾最严重的城市之一，而西林大又是灾情最严重的几个区域之一，能从来势汹汹的洪水中挣扎着活下来都是某种意义上的幸运。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气温疯狂下降直至骇人的零下三度。

    李中庭把收缴的保暖衣物和食物分到每个人手上，所有人都默契地对这些东西的来源只字不提，然后坐在轻言和许沫丽身边。

    黑暗驱散了人们心里好不容易聚集起的斗志，几通电话后，若有若无的幽泣从烛火摇曳的地方传开。

    沉默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小老头闭上双眼，眉头皱成一个三角疙瘩，把嘴巴抿成一条缝，让他猜不透他心里所想。不一会儿，他起身大步流星走到人群中央，把广播的声音开到最大。

    这不是浪费电嘛！郭骏兰刚皱着眉头，想阻止，却听到广播里传来，“……阳光总在风雨后”

    她哭了。

    人人都想在风雨之后见到阳光，但事实证明风雨过后的只有刺骨的严寒。

    气温已经低到了难以想象的负十度，这是这个省前所未闻的低温，就是再迟钝的人也察觉到了有一丝不对。

    “都这个温度了，怎么这水还不结冰？”

    不知哪里传出的一句，宛如晴天霹雳！

    “卧槽……”

    “wtf？”

    刚才还寂静的针落可闻的14楼，转眼就成了一锅沸腾的热水。

    好机会，轻言披上李中庭给的羽绒马甲，在身边两人的掩护下，悄悄咪咪地避开人群到角落里，拿出手机。

    为了省电，手机原本是要上交的，多亏了李中庭，它才得以保全。

    打开手机，一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过来。

    轻言迟疑了一下，正要接通，一只强健有力的手从他身后伸出，握住他白皙修长的手。

    手机屏幕的亮光下，李中庭以唇形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古知慎。

    是他！轻言倏然间瞪大眼睛，触电般松开了手，把手机递给李中庭。

    李中庭接过电话，眼神微眯，听到电话那头古知慎有些急躁的质问，调笑着说：“怎么就不能是我？你难道不清楚轻言是我的社员？”

    “他啊……”李中庭看向轻言，略带迟疑。

    轻言想了想，嘴角勾起一个迷人的笑，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他就不信古知慎会不放过一个死人。

    “诶，当时我差一点就抓到轻言的手了，只可惜……”李中庭强忍笑意，装出遗憾悲伤的语气。

    活该轻言看不上你！

    电话那头传来几声枪响，紧接着是女人歇斯底里的哭骂。

    只可惜，这声哭骂被轻言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