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天气阴，时间未知，能见度二十米，地点LZ岛中心研究厅。

    “信号恢复了么？”

    “还没有，博士。”

    “最快还有多久？”

    “天气条件太差，保守估计……需要一天。”

    “……两个小时后那些家伙就会突破最后防线，你跟我说还需要一天？”

    “抱歉博士，但这已经是最快极限了。”

    “……”

    “我们要向S市安全区求助么？”

    “不行！一旦向他们求救，就意味着我们将归入S市，那样我们的研究成果——”

    “如果我们都牺牲了，我们的成果也将掩埋在尘土之下，人类需要我们，博士，这是你教导我的。”

    “……”

    “博士？”

    “……你说得对，我知道了，用S市留给我们的东西给他们发送信号。”

    “是！博士！”

    S市安全区A级作战会议室。

    “在十分钟之前我们收到了LZ岛的求助信息。”最高指挥官低头看着坐在会议桌两边的人，缓缓出声说道。

    “金先生，LZ岛和我们的关系并不好，这次的救助行动请您再多加思考。”指挥官金先生右手边的男人极为恭敬地建议道。

    金先生看向男人，他说：“S市在一百年前和LZ岛之间还有交易来往，但在五十七年前S市研究厅的机密资料失窃，并在内部发现LZ岛的间谍后便爆发了一场小型内乱，直到十五年前两个城市才再次达到平衡，但曾经LZ岛有短暂的一段时间归属于S市管辖之下，S市的几位统领人给了LZ岛一个约定，那就是不论在什么时候，只要HZ岛求救，S市就会帮忙。”

    “但那也是几百年前的事了。”男人抿抿唇，有些迟疑地说道。

    金先生摇了摇头，“这是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我们和LZ岛心知肚明，他们百年来都没有使用这个权利，直到十分钟之前。”他将视线移到了其他的人身上，他说，“既然他们决定使用，意味着我们和他们的合作关系即将建立，并能获得他们的实验成果与资料。”

    “救援规模在？”左手边第一位的黄发男人开口问道。

    “侦察队三组，每组六人，先锋小队两组，每组八人，精英小队四组，每组十人，支援医疗队两组，每组七人。”金先生打开了全息影像，顿时映射出一列列异能者的个人资料，他缓缓往下滑动，又说，“这是暂定的人选。”

    “借我这么多A区的人，总得给点表示吧？”右手边第三位男人眯着眼睛说道，他摸摸下巴，看着那些异能者的资料。

    金先生勾了勾嘴角，开口说道：“为S市安全区和人类的未来，我们必须不断地付出。”

    男人撇了撇嘴，暗自吐槽对方那些冠冕堂皇的话，然而却不能反驳。

    “没有异议的话，立刻组织队伍前往LZ岛。”

    尹宕听着站在前方的男人讲述冗长繁复的作战计划，不过一会儿便有些昏昏欲睡起来，他余光见坐在他旁边的阿比斯特已经闭上眼睛开始休息，便也不再忍耐强烈的睡意，双手环抱在胸前低下头合上了不停打架的眼皮。陷入半清醒半迷糊的睡眠后尹宕便开始做起了极度混乱的梦，他一会儿梦见自己在和无理者战斗，手一挥便有一大片无理者狠狠扭断了自己的脖子；一会儿梦见阿比斯特走到他面前抬手在他的耳朵上戴上了某个东西，他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自己竟身处一片废墟之中，天空仿佛要倾塌下来一般向地面压来，浓墨般的颜色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紧接着阿比斯特离开了他，无论他如何挽留央求，留给他的都只是对方冷硬的背影；一会儿又梦见自己突然掉进海中成为了人鱼在其中游弋着，他并不是漫无目的，而是专注地往某一个方向游去，不过多久他便停了下来，视线所及之处皆是刺目的光亮，他知道这是哪儿——那座散发着白光的山，他曾梦到过，也曾切实地在这里生活过。

    他游近了那座山，随后在山脚下看见了他自己。

    “终于见面了。”他说。

    尹宕警惕地看着对方，缓缓说道：“这里是真的还是假的？”

    “有什么关系呢？你信便是真的，不信就是假的。”他坐在海底，漂亮的鱼尾在随着海浪轻轻摇晃。

    “你想做什么？”尹宕问。

    对方抬眸看向他，纯净的碧色眼眸轻而易举就能勾人心魄，他眨了眨眼睛，笑了起来，他说：“我想赎罪，你信么？”

    尹宕眯起眼睛，声音阴冷地说道：“现在赎罪太晚了。”他的模样几乎和阿比斯特如出一辙，人鱼的眼眸中蓦地闪过一抹迷茫。

    “那我告诉你一件事。”他很快回过神，依旧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尹宕没有搭理他，眼中的抵触和警戒让他就像是一只炸毛的猫，一有风吹草动就会亮出自己的尖爪一般。

    “刚才你看见的都是真实的未来，最后他的结局便是替我完成了使命而死去。”对方加重了“我”字的读音，似乎是在强调即便到了现在，阿比斯特都只会为真正的“他”牺牲一切。

    尹宕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他紧紧盯着对方，咬牙切齿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对方挑了挑眉毛，有些震惊的样子，他说：“他没告诉你么？”

    “告诉我什么？你要说就快点说，我没心情和你搞这么多弯弯绕绕。”尹宕已经有些恼了，他恶狠狠地瞪着对方，仿佛就要在此刻将对方活活刮了鳞片剥皮煎了吃一般，他不是不想压抑自己的怒意，但他根本做不到，那猛烈的极度如被火烤过的生铁一下一下烫在他的心上，剧烈的疼痛后便是一个个血肉模糊的烙印。

    “别急啊，我慢慢和你解释。”对方被他的恼怒给取悦了，鱼尾欢快摆动几下后，支撑着他从海底跃了上来。

    “这座山你应该知道它是什么东西了，而我则是它的守护人，除了守护五色石之外，我最重要的使命便是在人类再次受到灾难时拯救他们，我的心脏是由五色石最核心的一块碎片所作，到了灾难之日我会把这块碎片还回去，让五色石重新恢复力量从而平息这一场场的大灾难，灾难结束之后，碎片会重新回到我的体内，我再次苏醒，继续守护五色石并完成我的使命。”

    尹宕呆滞地看着对方，那过于玄幻天方夜谭般的故事让他有些回不过神，正当他还在发愣之时，对方再次开口诉说起他的过去，他的口气很平淡，好像那些残酷而又无情的事并不是发生在他的身上一般，冷静的模样令尹宕都有些心里发冷。

    “我厌倦了一次又一次去拯救那些无知的人类，他们以为这些宁静和平都是他们理所应当该享受的，我嫉妒他们，厌恶他们，凭什么他们可以无忧无虑地活在陆地上，我却要生活在阴暗的海底，保护那些愚蠢的人类？”

    “我怀着这个念头渡过了千年的时间，随后我在某一天发现五色石有了自我意识，它告诉我该如何成为人类，又告诉我该如何永远摆脱自己守护人的身份，我和阿比斯特交换了心脏，我成为了人类，他代替我成为了五色石的守护人，并要完成守护人的使命，拯救那些该死的人类。”

    “但说到底他原本也只不过是个人类而已，当碎片重新回到五色石中时，没有心脏维持生命的他就会死去。”

    尹宕猛吸一口气，陡然伸手扯住了对方的头发， “你这该死的，你是个小偷，那不是交换，那是你用尽心机去抢去偷来的，贱人！”

    对方不但没有恼火，反而耸动着肩膀笑个不停，他说：“你也是，他的心脏此刻就待在你的体内，它每一次的跳动都在告诉你你是个坐收渔翁之利，享受所有成果的小人。”

    “你闭嘴！我不是！我不是……”尹宕疯了一般的大吼大叫道。

    “你是！所以我们得赎罪，我们得把它还回去，你明白么？让一切恢复如初。”人鱼抓住尹宕的手，缓慢坚定的说道。

    尹宕像是被蛊惑了一般，愣愣地看着人鱼，随后重复道：“还回去？”

    “对。”人鱼说。

    “我……我要怎么做？”尹宕松开了扯着人鱼头发的手，看向他的眼神中带着狂热与痛苦，他在寻求一个解脱，他在寻找一个可以让他从无尽的愧疚中释放的办法。

    他在逃避。

    人鱼笑了起来，轻轻说道：“你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你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