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尹宕抱着小兽沉默不语地跟在西迪的身后，不论西迪怎么腆着脸和他讲话他都充耳不闻，对于西迪的触碰更是避如蛇蝎，一次两次西迪也不当回事儿，次数多了，西迪便也有些屏不住了。在进入A市之前，西迪忽的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一脸阴翳的尹宕，他只觉得自己所有的好脾气都要被面前这个人类和阿比斯特消磨光了，他撇撇嘴开口道：“做都做了，现在装什么？”他很少用这种轻蔑侮辱的口气说话，但不论是谁，背了黑锅都不可能有什么好脸色吧？

    尹宕的脸顿时刷刷白，整个人僵硬在那儿，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他艰难地吞咽着口水，嘴巴蠕动几下，最后他还是撇过头，什么都没有说。西迪看着他这副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刚朝尹宕走近一点，尹宕便像是炸了毛的猫，猛地往后退去，西迪头疼地皱起眉头，他说：“人类真是麻烦，你情我愿的事，用得着像是我强奸你了一样么？”

    “昨天是你情我愿，但现在我不想让你靠近我，不行？”尹宕的口气也很冲，他知道他其实是在生自己的气，如果不是他动摇了，他也不会和西迪做这种昏了头的事。他在身体上背叛了他的主人，这是一个无法弥补，无法被原谅的错误，尹宕一想到昨天的事便只觉心惊肉跳，呼吸停滞。他不该那样做的，他后悔了，但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所以他在生气，他在埋怨，于是他把气全撒到了西迪的身上，这是人类推卸责任的后天本能，他觉得这一切的根本都怪西迪，如果不是西迪说了那句话，他也不会像是被蛊惑了一样去答应。

    “不行。”西迪一口否定，他脸色很不好看，眸中的热情尽数褪去，只余下一点让尹宕发怵的寒意，他说：“我们已经交配了，你要翻脸不认人？你如果是雌性，现在大几率都受孕了。”

    “操，你他妈有病啊！干过又怎么样，人类社会中还有一种关系叫炮友，还有一种性爱方式叫一夜情，你懂不懂？”尹宕本来就满肚子火气，此刻被西迪一句“受孕”给完全点燃，这几个月来的担惊受怕、痛苦磨难以及自己的动摇，对错误的逃避全都化成怒火直冲西迪而去。

    西迪紧皱着眉头，“我当然不懂，我又不是人类，你既然和我交配了，你就应该遵从人鱼种族的规则！”

    “滚！我他妈最讨厌人鱼了！”尹宕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他感觉自己的嘴巴已经脱离了掌控，自顾自的说着违背心意的话，他其实并不是这么想的，最可恨最自私的是他自己，一边想着要做阿比斯特的乖狗，一边又像个婊子一样享受着做爱的快感。他利用了西迪，把西迪当成了阿比斯特，却同时也背叛了阿比斯特，这种愧疚感让他痛苦不堪，所以他不想面对这些。

    “我讨厌你，讨厌阿比斯特，都怪你们，都是因为你们我才会变成这副样子，与其这样还不如在那个时候把我直接咬死！”

    尹宕看到西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甚至在那双墨黑的眸中流露出了丝丝受伤的神情，他猛地低下头用力地大喘着气，而脑子里面一片空白，他到底在说什么？他明明不想这么说的。尹宕的嘴唇颤得厉害，他抬手用力揪着自己的头发，随后艰难地张嘴说道：“我、我不是——”

    “我知道了，对不起。”西迪打断了尹宕的话，当尹宕抬起头看向西迪的时候，西迪已经转身面向前方，对他只留下了一个冷硬的背影，尹宕心里慌乱不已，他很想解释，但西迪已经不再给他机会了。

    “走吧。”西迪说完，率先往前走去。

    靠近A市的时候，路边已经零零散散出现几个无理者了，西迪的战斗力在没有精虫上脑的时候并不比阿比斯特低多少，很快就把那些无理者都给解决了。尹宕失魂落魄地走在西迪的身后，完全没有心思去顾及那些无理者，即便在进入A市，有一个无理者迎面向他冲来时，他都没有任何反应，直到被西迪猛地拽开，随后被溅上一身恶臭的血，他才缓缓回了神，他侧头看向西迪，西迪拽了他一下后就很快放开手，也没有看他，只是认真地在清理源源不断的无理者。

    无理者已经是杀不完的数量了，他们只能找了一个无理者分布不多的居民区，随便找了栋楼，又破了一楼某家的门，暂时躲避在了里头。尹宕从主卧的衣柜里翻出了几件男士的衣服裤子，随后走进卫生间，抱着碰运气的心态打开了水龙头，却没想到竟真的有水，尹宕不想浪费水，见洗手缸中积了一小半的水，便关上了水龙头。这里的主人应该是有自备水箱，不得不说还真是颇有远见，尹宕拿了一块毛巾打湿，随后脱了衣服开始擦拭自己的身体，水温有些冰，虽然现在还是夏天，但还是让尹宕稍稍打了个寒噤。

    尹宕看着镜子里邋遢脏乱的自己，忍不住又刷了个牙洗了个脸，顺带找了刀片刮了刮胡子，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只觉自己是脱胎换骨，郁猝的心情多多少少好了一点，然而在看到站在客厅里东张西望的西迪之后，他觉得自己又不能好好呼吸了。

    一人一鱼相顾无言，任凭尴尬沉默的气氛在一百多平方米的公寓中流窜，尹宕已经失去了解释的勇气，抱起先前放在地上的小兽，在沙发的一角上坐了下来。西迪倒是很有兴致地东摸摸西看看，看到客厅角落里放着的仿真机器人后还发出惊讶的抽气声，只是现阶段机器人的发展还不够太完善，或者说是有人不愿意这项科技的发展，所以它们还只能靠电能才能维持运行，而现在电厂瘫痪，机器人也算是间接报废了。

    尹宕胡思乱想着，随后突然感觉到自己怀中的小兽开始乱动起来，尹宕一下子竟抱不住它，手一松，小兽便直接跳下来撒了欢儿似的在客厅里瞎窜起来，尹宕看它能跑能跳了，心中不禁有些欣慰，颇有种家女初长成的感觉。小兽闹腾了一会儿，便跑到尹宕脚下，猛地往上一窜，跃到了尹宕的大腿上，它凑近尹宕放在腿上的手，讨好似的一点一点舔了起来。小兽的舌头上有倒刺，剐蹭着尹宕的手背，直让他心脏又痒又酥，他揉了一把小兽的脑袋，随后对它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不远处观察着机器人的西迪其实余光一直都在偷瞄尹宕，看到尹宕伸手摸那只杂交兽的脑袋，还对着它笑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就感到一阵不爽快，他轻哼一声，突然走进卧室里，随后“嗙”的一声把卧室门给狠狠甩上了。

    尹宕听到声响后吓得心中陡然一突，他抬头看向紧闭的房门，满脸都是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