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把他铐起来关到之前我让你们准备的房间里。”陈瑞指挥着身边举着枪支全副武装像是士兵一样的人，他满脸冰霜，看向尹宕的眼神不带任何温度，仿佛面前站着的不是和他有着数年之交的好兄弟，而是一个罪犯。

    “陈瑞你……你什么意思？你们要干什么？”尹宕心下一阵恐慌，那些全副武装的士兵缓缓向他走来，宛如是要将他拉入地狱的使者一般。

    尹宕呆愣地看着这个明明很熟悉现在却十分陌生的好友，因为全身无力所以几乎没有反抗地就被围过来的人用手铐反铐在背后。手铐的滋味尹宕并不陌生，只是他总觉得这手铐似乎比他自己买的那个要冰凉得多，像是刺骨到了心里。

    尹宕正要被那些人压着往前走的时候，陈瑞突然抬手让他们停下，尹宕迷茫地看向站在一旁的陈瑞，却不知该说什么，他的脑子很乱，人鱼不在身边导致的不安就像是病毒一般缠绕着他。他余光间撇到了木屋，随后又听到了远处隐隐约约的海浪声，他猛地瞪大了眼睛，惊慌失措地尖叫了起来，他疯狂地想往木屋里逃去，然而压着他的两名士兵死死地扣着他的肩膀，他根本无法挣脱。

    “放开我！！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陈瑞讶异地看了他那像是疯了的昔日好友，随后走上前温柔地捏住了对方的下巴，他看着尹宕涣散的双目，心下有了一定的猜测，他抿了抿嘴唇，厉声问道：“人鱼在哪？”

    尹宕听到人鱼二字后挣扎得更厉害了，他痛苦地闭上眼睛，脑内闪过无数画面——他不知廉耻地恳求被人鱼调教，被人鱼惩罚……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人鱼，在哪？”

    “我不知道！我说了我不知道！”

    尹宕的情绪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陈瑞心下一惊，急忙松开捏着对方下巴的手，随后暴怒地看着一像是被吓到了的医疗兵，他一巴掌拍上那人的脑门儿，“你他妈愣着干什么！快点给他注射EFTL-006！”

    那医疗兵吓了一跳，但却依旧没有行动，他犹豫地开口道：“可是这个昨天才进行小白鼠实验，还不知道注射给人类会有什么后果……”

    “操！叫你注射你就注射！他要是发疯了我们一个都逃不掉！”陈瑞狠狠踢了那医疗兵一脚，直接把那人踢到了尹宕的面前，周围一些武装兵已经面无表情地举起了枪，只要尹宕再有暴起的趋势，他们会直接消灭这个潜在危机。

    医疗兵不敢再反抗，急忙放下手中的手提箱，随后快速地打开，从中掏出了一条淡紫色的药剂，他又拆了一根真空包装的针管，接着行云如流水一般地开始抽取药剂，确认剂量。他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压着尹宕的两名士兵，确认尹宕不会挣脱之后，手起针落地直接将针头扎进了尹宕脖颈上的大动脉里。

    “啊——不！好痛！”尹宕大吼了一声，只觉自己体内的经脉都在一根根地断裂随后又死死缠绕在一起，互相扭曲、撕扯。当两名士兵收到指令放开他后，他痛得只能在地上打滚，生理性泪水淌了满脸，他都快觉得自己是被一个变态医生给扒皮抽筋了。

    过了不知多久，尹宕终于停下了翻滚，一个劲地趴在地上粗喘，像是濒死之人最后的回光返照。

    陈瑞抬手让士兵放下枪支，随后小心翼翼地走到尹宕身边，他试探性地出声问道：“尹宕？”

    “你……早就知道是么？”尹宕睁开眼睛看向蹲下身查看他身体状况的陈瑞——这个跟他有着八年友谊交情的兄弟，他的身体像是一坨浆糊一样无力，他甚至都快觉得他的骨头是被放进了搅拌机里打碎成了泡沫一般。

    而他的思维却和他的身体大相庭径地清明，并且从未有一刻像现在一样清晰。

    他的脑子里迅速闪过几个猜测，很快就对对陈瑞前来这里的目的有了一定的了解：陈瑞的目的根本不是救他，想必那些全副武装的士兵也绝不是什么搜救队，若是普通的搜救队，绝不可能有这么严谨的纪律和高端的武器。而在他说了遇到人鱼后，陈瑞没有一点惊讶，仿佛人鱼的存在根本不是什么天方夜谭一般……

    “你早就知道……这里有人鱼对么？”尹宕说着说着，眼泪不知为何地飚了出来，大概是因为陈瑞这种跟背叛利用没什么区别的行为就像是用一把刀深深地捅进了他的心里。这让他甚至开始怀疑陈瑞和他之间的友谊是不是也掺有虚假，或者……其实从一开始陈瑞来到他的身边就是为了八年后的今天……

    “我们是兄弟，你却把我扔在这里当诱饵？”

    陈瑞眯了眯眼睛，像是被尹宕的话语刺伤了一般，他深吸了一口气，伸手轻柔地抚了抚尹宕的黑发，接着又用拇指揩去尹宕脸上的灰尘，“比起你的命，这个世界更重要。”

    “世界？哈哈哈……你什么时候成为救世主了？”尹宕在这儿无法和外界取得联系，所以也完全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发生了怎样的翻天覆地，因为被背叛，他对陈瑞失去了所有的信任。

    陈瑞看着好友满脸平静和失望，他的心也是一揪一揪地疼，他很想告诉尹宕这一切都是事出有因，他不想被尹宕误会，他也不想被尹宕……用失望的眼神看着。他正要继续说什么，却听身后响起一声尖叫，他反应很快，迅速往旁退去。

    那声尖叫突然戛然而止，陈瑞低头往自己的小腿看去，果不其然上头已经有了一道不算浅的伤口，若不是他躲得快，或许他的整条腿都没了。

    陈瑞抬头往前看去，不远处的地方，站立着一条身长近两米的人鱼，它一头深蓝如海一般颜色的头发湿哒哒地黏在脸上，因为不曾打理所以有些杂乱卷曲。它妖冶的脸上有未擦去的海水淌过，墨黑色的眼眸很亮，微眯着，嘴角微微上翘，有种不屑鄙夷的味道。

    尹宕微微一愣，也往人鱼哪儿看去，竟发现它的鱼身上有一道极大的伤口，像是被什么尖利的东西划开一样，从腰腹位置斜跨至尾鳍上。人鱼的恢复能力很好，但若是伤口太大，即便是人鱼也会进入虚弱状态，尹宕心下猛地一慌，嘴巴竟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快走！”

    一瞬间，所有人包括那条人鱼的视线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陈瑞反应很快，手一挥，转头对那些士兵命令道：“用麻醉枪，愣着干什么！它受着伤，比平时虚弱很多。”

    旁边一干士兵立马反应过来，端起手里的枪瞄准站在不远处的人鱼。尹宕这才知道他们手里的是麻醉枪，这更加让尹宕确定了陈瑞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这条人鱼，或许从一开始陈瑞邀请他来这座岛就是他们的计划之一。

    尹宕想不通为什么一定是他，世界上几十亿人，为什么非得是他？

    人鱼在陆地上活动的速度依旧很快，但尹宕知道，因为身上的伤口，人鱼躲避时的动作越来越缓慢，而士兵距离人鱼越来越近。人鱼迅速转身利用鱼尾拍翻其中一个向它冲过来的士兵，它伏地向前冲去，尖锐的指甲宛如划破一张薄纸一般地削去了在他右方的士兵的小腿，士兵惊恐地吼叫了一声抽搐着跌倒在了地上。

    尹宕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画面，士兵们身体内的血液宛如电影里作出的特效一般，疯狂地喷射了出来，飞溅在四周，而那些人的肢体则是漫天飞舞，最后因为地心引力而坠落在地上，像是一场恶心的死亡舞会。

    人鱼的身上已经染满血液，它自己的，别人的，而它自身那道极其可怖的伤口再次被撕裂，深紫色的血液泊泊流出，滴落在地上竟腐蚀了那一小片土地上的花草。

    陈瑞见此微眯起了眼睛，他转头看向那些还存活着的人，大声提醒道：“别碰到它的血！”

    陈瑞绕过包围圈，他谨慎地看着人鱼战斗时的姿态，在脑海里计算着人鱼每一击挥出的速度，和因为伤口而停顿的时间，他飞快地拿起地上的一支麻醉枪迅速地对准了人鱼。他没有犹豫，拿着枪的双手也不曾颤抖一下，仿佛他已经做了无数遍，他眯起眼，用力地扣下了扳机。

    特制的麻醉子弹深深地嵌入人鱼的伤口之中，陈瑞并没有因为射中了人鱼而松懈，而是没有停滞地射出了第二发子弹。

    随后，第三发……第四发……直到弹匣已经空了，手枪射不出子弹了，陈瑞才垂下了手，深呼吸着，平复了疯狂跳动的心。

    在一旁被铐住双手的尹宕见人鱼猛地停下了攻击后，脑子一片空白，他明明看见了陈瑞端起了枪要射击人鱼，然而嘴里那句“小心”却是不知为何无论怎样都无法说出口，他满脸惊恐地看着人鱼缓缓倒在地上。

    “不——”

    人鱼还没有陷入昏迷，它一双墨黑色的眸子紧紧地盯着被束缚住的尹宕，它没有露出被抓住后的不甘或是恐惧，而是对着尹宕缓缓勾起了嘴角。尹宕清晰地看见人鱼冲他动了动嘴唇，他虽然不懂唇语，但他却看懂了人鱼做出的唇型——

    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