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出柜

    蒋浩从警察那里取回了赵宇作为证物的手链，被磨得锋利无比的铜钱闪着光，这手链自然是不能带了，不过作为众人死里逃生的“大功臣”，万宏伟看着玩笑说要把它给供起来。

    赵宇听到这话突然想起来这手链背后的故事，就把两次遇到算命老头的事情告诉了众人，不过没有老头说得那么直白，众人听了也是啧啧称奇。

    万宏伟沉吟半天，说道：“要照你这么说，你遇上的算卦老头跟我应该是同一个。我背上的青龙还是他要我纹的，你别说自打纹了这条龙，我确实顺了不少。”

    “不过我后面再也没见过那老头了，可能是我多想，我老是觉得他是故意在那等着我，就为了帮我度过这次劫。”

    万宏伟摆摆手，“不管故意无意总是好的，等回头我就把这手链供起来。”

    “行吧，随你开心。”赵宇把手链放在桌上，继续削苹果。

    虽然声势浩大的住院，但每个人总归完好无损的出院。最让赵宇担心的闫睿修，眼睛也是恢复如初，并没有视力受损。

    一想到这么漂亮的丹凤眼要是因此留下伤疤，赵宇就觉得心疼。整个住院期间，赵宇可以说是各种呵护，对待病患如同春风般温暖。气得乔阳直跳脚，后悔当初自己没来得及表现，不然此刻躺赵宇怀里的一定是他！

    出院的那一天，门前的柳树已经抽条冒出了绿芽。春日生机盎然，走出医院见到这般景色心情也不由得舒坦。

    五一劳动节的时候，赵宇趁着假期回了趟家。年初发生的事情自然是不能告诉家人的，但这次回家他也是带着任务的。

    没错，他要出柜，这是他对自己下达的任务。

    其实身边没有一个人和他提过这件事，大家都默契地闭口不谈。但是赵宇知道，别人装作不在意，他不能就真得认为无所谓。

    话说这是一个万里无云的晴天，赵宇殷勤地坐在沙发上削水果，摆好盘一个个亲手喂给赵爸赵妈。

    弟弟赵睿正好出门和同学玩了，爸爸妈妈也心情不错的样子，赵宇觉得天时地利人和全占了，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爸、妈，我有件事要和你们说。”

    “什么事啊？”

    赵妈妈最近正在追一部很火的仙侠偶像剧，此时两眼紧盯着屏幕随口应了声。赵爸正在拿着小剪刀细心修剪放在茶几上的盆栽。

    看着连头都没转向自己的爸妈，赵宇无奈地叹了叹气，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我有对象了。”

    “啥？”赵爸赵妈瞬间转过头，异口同声地问道。动作那叫一个一致，不愧是夫妻。

    赵宇面对着父母闪着精光的眼睛，不太自然地换了个姿势坐在沙发上，踌躇着开口道：“我有对象了，过一辈子的那种。”

    “真的？那姑娘多大，哪里人，干嘛的，怎么认识的，处多久了？你见过人家父母没，这次怎么不把人带回家给我们看看啊……”

    赵宇头疼地按了按额角，听着老妈一连串的问题。唉，瞧这嘴皮子利索的，他都要以为他妈私底下练习过。

    “咳嗯——”赵宇清了清嗓子，对着满脸激动的父母神色认真。

    “爸妈，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不是开玩笑。你们可能无法接受，或者认为我疯了。但是，相信我，这是我身为一个成年人，认真考虑之后所做的决定，不会改变，而且我也做好了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

    看着儿子脸色难得的严肃，赵爸赵妈也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一开始激动的情绪渐渐冷静。

    “你说。”

    “我，的确有对象了。”赵宇深呼吸，继续说道：“只是我的对象不是女人，是男人。而且，不止一个。”

    “啪——”剪刀砸在地板上，赵爸眼睛睁得滚圆，两只手抖啊抖。而赵妈妈则是一脸让雷劈中分表情，开始掏耳朵。

    “孩他爸，我是不是听错了，怎么个意思啊这是？”

    看着瞬间“石化”的父母，赵宇只得低下头再次重复道：“意思就是我给你们找了几个男儿媳妇。”

    “嘶——”赵妈妈捂住胸口倒吸一口冷气，赵爸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还是忍不住地抖。儿子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思考“男媳妇儿”还是专注于“几个”。

    “你，你，你……”

    赵妈指着赵宇，你了半天也没说出完整的一句话。

    “可是你看起来不像是……”赵爸皱着眉头看着自己分的儿子。也不是他狭隘，只是在他这辈人心里，总是下意识觉得男同性恋应该都是娘娘腔，二妮子那样的人。自己儿子虽然不是威猛糙汉那类型，长相确实比较清秀白净，但举手投足间并不女气。

    “爸，凡事无绝对的。”赵宇苦笑道。

    赵妈这会也缓过劲来了，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赵宇一看赶忙上前搂着安慰，看到爸妈这样，他心里也不好受，但是这层窗户纸总是要捅破的。

    “可是你和男孩子在一起，你们怎么生活呢？外面人要怎么说你……那话一定很难听的，这日子怎么过啊……”

    看着老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但言语间尽是对他的关心与担忧，而不是责怪与嫌恶，赵宇的心就难受得厉害。

    拿着纸巾帮老妈轻轻地帮老妈擦眼泪，赵宇开解道：“没关系的，外人怎么说是他们的事，日子是给自己过得，自己高兴才重要。别人觉得你过得好，嘴上说得好听心里不定酸成什么样。别人要是笑话我，觉得我可怜，我偏要把日子过得比谁都好。如果就为了不让别人说闲话，不被外人指指点点，我随便找个姑娘结婚熬日子，那才是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别人家的好姑娘。妈，我都二十五了，我知道我选了怎样一条路，要面对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话是这样说，可是咱们这个社会终究是……”赵妈妈虽为言明，但其中意思赵宇很清楚。

    赵爸爸从茶几抽屉里取出一包烟，点燃一支夹在右手，绕着圈上升的烟雾缭绕在赵爸身边，笼罩着他的满面愁容。

    “小宇，你和妈妈说实话。是不是小时候爸爸妈妈哪里做得不好，所以你才变得喜欢男孩子？”

    赵爸赵妈心里其实一直对赵宇有所亏欠。刚结婚那几年家里条件不好，两个人忙工作只能把年幼的赵宇送回老家给爷爷奶奶带。等到上幼儿园的时候虽然接回了家，可是大部分时间也都是赵宇一个人在家呆着。

    好在赵宇乖巧懂事，不哭不闹。大人忙的时候就自己一个人在一旁玩或者看电视，这也养成了赵宇不爱出门，不善交际的性格。

    赵宇十二岁那年，赵妈妈怀上了赵睿。当时家里条件好转，虽然国家还未开放二胎，但夫妻俩都不舍得打掉这个孩子。所以，赵妈妈咬咬牙还是生了下来。

    赵睿出生，家里从三口人变成四口人，开销自然变大。赵爸赵妈在忙于工作的同时还要分出精力去照看还是婴孩的赵睿。

    当时正是赵宇上初中，进入青春期的重要时期。成绩不错，人又乖巧懂事的赵宇自然不用父母多操心。在这样的情况下，赵爸赵妈难以避免地对赵宇的成长缺乏关注。

    等到赵睿大了一些，两人才发现赵宇过于死宅的性格，只是这时想去改变却无从下手，只能尽可能在生活上多多关心。

    这一块一直是夫妻俩心里的心病，每到假期看见一直窝在家里的赵宇就很内疚，只得变着法带他出去。今天晚饭散步，明天全家逛街什么的，但都无济于事。

    所以当初看到苏安和赵宇玩得好，蒋浩寒假专门跑来给赵宇过生日时，他们俩是那么开心。

    “不是的，妈你别多想。”看着不断埋怨自己的母亲，赵宇搂住母亲单薄的肩膀，温声说道：“妈，我喜欢男人是天生的，和任何人、任何事都无关。小学的时候我就发现，别的男生都喜欢揪女生的小辫子，逗她们生气，可我不点都不喜欢这样做。那时候的我还不懂，到了初中，大家开始发育，我逐渐发觉自己对于同性有着不同寻常的关注。在我第一次在睡梦里感知到这种直观的欲望后，我就开始上网搜索相关的资料，我知道了这种性向是同性恋。虽然与世俗男女结合相违背，但它并不是病，是一种正常的性取向。”

    “但是我不敢和你们说，有太多未知的因素。可是现在不一样，我长大了，有能力去保护自己，保护我的家人。同时，我也有了能够和我一起承担的爱人，这也是我必须袒露一切的原因，我不能把他们一直隐藏在黑暗中，当作不存在。”

    赵爸认真地听着赵宇这番话，不禁点了点头。一直紧皱的眉头总算是松开了一些，他有多久没好好看到儿子了。直到今天他才发现，印象中那个总是乖巧牵着自己的手，不爱说话的小男孩已经成长成一个有担当，有胆量的男子汉。

    “等等，你刚刚说‘他们’？”

    赵爸感慨完自己儿子的男子汉气魄后，突然发现刚刚那番话里的盲点。

    “还有你之前说的‘几个男儿媳妇’是什么意思？”

    赵宇还沉浸在父母对自己性向的开明的喜悦中，突然被老爸这一记直勾拳打得措手不及。

    看着同样疑惑的老妈，赵宇抬头看着天花板，“就是字面意思，你们的儿媳妇不止一个。”

    “嘶——”赵妈妈又是一个吸气。抽到一半的香烟从指间滑落掉在地板上，瞬间烧了一个小黑点，但赵爸完全没有在意，因为他的两只手又开始抖了。

    赵妈妈小心翼翼地问道：“不止一个是几个？”

    赵宇比了七的手势，这次赵爸赵妈直接呆滞了，仿佛灵魂出窍。

    赵宇来之前也猜到父母的反应，毕竟一夫一妻制的当下，除了那些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人，哪里还有三妻四妾共享齐人之福这种事。

    好在，他早已做好了应对的准备。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盒子，递给老妈。

    “爸妈，你们还记得这个吗？”

    赵妈妈打开后，一看愣住了。“这不是那个……，怎么成这样了？”

    “爸妈，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没告诉你们……”

    今天已经被秘密砸到麻木的夫妻俩一脸很是冷静地等待赵宇开口，反正也不差这一个。

    赵宇隐去一些不适讲明的情节，把他与蒋浩七个人死里逃生的事情讲了一遍，尤其彰显每个人为了他的安危放弃一切乃至生命的高大形象，在准公公婆婆面前赚足了好感。

    “天哪，他们真得为你……”虽然已是五十岁的人了，但赵妈妈一颗玲珑少女心还是被感动得一塌糊涂。

    赵爸爸拾起掉在地上的香烟，擦了擦地板。“别人这般情义，咱们确实不能辜负。”

    沉吟许久，赵爸才又开口：“赵宇，你出去买点卤味，我和你妈在家里好好谈一谈。”

    赵宇点点头，换鞋出门。

    他知道，父母需要时间。为了确保谈话时间的充分，赵宇先去超市逛了一圈，买了赵爸爸平日里爱喝的酒，又去买了点下酒菜。最后才慢悠悠闲逛到家附近的卤肉摊，买了一大堆卤味。

    家里的赵爸赵妈久久相对无言，至今还有一丝不真实感。七个，他那个又宅又不爱交际的儿子竟然给他们拐来七个儿媳妇。从某种意义上说，赵宇确实是惊为天人。真是看不出，他儿子桃花运原来这么旺的吗？

    晚上酒足饭饱，赵爸爸和赵宇你一杯我一杯，喝得是两脸通红。

    赵宇拿着筷子伸了半天好不容易夹起一条猪耳朵，就听到赵爸酒杯重重一放，打着酒嗝说道：“今年中秋，把他们带回家，也让我和你妈见见人。”

    赵宇手一抖，好不容易夹起的猪耳朵掉了，看着面无表情的赵爸，傻乎乎地笑道：“好。”

    一旁吃得正香的赵睿好奇地问老妈：“妈，今年中秋谁要来咱家啊？”

    看着一脸纯真的赵睿，赵妈妈开始头疼如何给小儿子介绍他未来的七个男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