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走火入魔
日子依旧是一天接着一天过去，修真界的军队与魔兵遥遥相望，却迟迟没有等到进攻的命令。 起初方载秋本以为贺冬明另有后招，故而也按兵不动，眼见半月转瞬即逝，连妖后也因为此事来觐见了他好几回，他却仍是有些犹豫。在没有得到那边探子的消息时，他不愿让自己的将士们送命。何况还有叶栾景这个妖界大祭司的失踪……方载秋将此事秘而不宣，亦是为了稳定军心。更何况他在调查此事之时，亦是得到了一个颇为诡异的情报，叶栾景离开那日，连带着他后宫之中谢慎情的某位替身也一并消失了。 方载秋格外震惊，甚至怀疑过那人是否本就是谢慎情，可此事又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因为方载秋怎么也不肯相信，他竟会认不出他的怀妄，将他当做了另一个人。 正当方载秋沉思之际，外头又是传来一阵骚乱。 他抬眼望去，却是近日以来颇为不安分的蛇族与狐族首领来到：“滚开！我要见妖皇！” 随之而来的却是人重重倒地的身影，方载秋心中一凛，只见那两族首领身披战甲，怒气冲冲，显然是来者不善。他定了定心神，冷冷问道：“二位此为何意？” 那狐族首领生得妖媚，此刻愤怒却让他的面容微微扭曲起来：“我们来此只为一事，此刻正是进攻修真界的大好时机，妖皇为何迟迟不动手？” 方载秋淡淡答道：“本皇自有考量。” 狐族首领听他此言，想来出兵又是遥遥无期了，当即与身旁人对视一眼，沉声道：“如若妖皇再这般耽误战机，休怪属下不敬了。” 方载秋见他周身杀气必现，心下也是暗自戒备：“凭你们也想造反不成？” 那狐族首领一声长笑，开口道：“凭我们两人确实要拿下妖皇确实困难了些，但若是加上他们呢？”他话音刚落，殿外便有一派魔兵推着数人进入，方载秋定睛看去，那被绳索捆住的数人，正好是这些年他四处所搜寻来的谢慎情替身！ 他心中一凛，又是冷笑道：“不过是些残次品罢了，你当真以为他们能影响本皇思绪？” 蛇族首领亦是笑道：“能不能影响稍后便见分晓啦。”他挥手一招，手中陡然出现了一条通体漆黑的巨蟒，如疾电般射向方载秋。 顷刻之间殿内妖风大作，那巨蟒挟着雷霆之势，露出血盆大口和森森白牙，眼见便一口咬去方载秋的头颅！ 方载秋依旧岿然不动，那妖风之间，却又有数道毛绒绒的狐尾霍然贯到了他的身前，却是那狐族首领一并出手。 这两位声名显赫的妖族首领并肩出手之下，瞬时封锁住了方载秋所有的去路，让他退无可退。 方载秋轻叹一声，刹那间光芒大盛，当年的神剑天阙骤然出鞘，剑鸣之声不绝于耳，击退阵阵妖气的同时更让这两位妖族首领耳膜为之一震。不过一瞬，他们就已经发现自己不敌方载秋的事实，狐族首领尖声长啸，后方魔兵登时会意，只听得一刀斩下，那其中一人的头颅轰然落地，被他一把抓在了手中丢至方载秋面前。 那酷似谢慎情的头颅咕噜噜地滚到了方载秋的脚下，让后者瞳孔骤然紧缩，他确实没有那样冷心冷情，仿佛记忆又回到了那个目睹谢慎情尸身的晚上。 “好机会！”两位妖族首领异口同声地喊道，早已准备好的双剑倏然射出。此对剑本是修真界秘宝，他们有叛心已久，早已从修真界中盗出，恰好可以用来压制方载秋的天生妖力。 方载秋分神的瞬间，那两把剑已经洞穿了他的左臂和肋骨，将他牢牢钉死在了王座之上。他淡黄色的袍袖早已被鲜血染红，可他的目光依旧没有从地上那颗头颅上离去。 “怀妄，怀妄。”熟悉的记忆涌上心头，神剑天阙却早已按捺不住，竟是抢先护住了主人。 “愚蠢！” 接连几颗头颅斩落，方才还鲜活的生命顿时身首异处，方载秋状似疯癫一样想去捡王座之下谢慎情的头颅，可他根本不能动弹分毫。 两族首领讥讽地看着这位被心魔所困的王者，在没有方载秋的情况下，这柄神剑与废铁无异。已经无需他们动作，后面的魔兵蜂拥而上，将这位王者送入了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 痛楚在他的血液深处蔓延，方载秋感觉自己好像早已死去，随着谢慎情的躯壳一起，与飞烟剑派一起，消失在了这片大陆上的某个地方。 他不知道自己被关在了这里多久，也不知道妖界的战况如何，这里是哪里？ 突然，一阵光亮从外面将他唤醒，一股纯粹无比的真气沿着他的脊背灌入，如同甘泉一般将方载秋从濒死的边缘救了回来。 他睁开双眼的时候，一个怎么也没有想到的女子面容出现在他的眼前。 是妖后，这个他因为联姻所娶而甚至没有碰过的女子。 方载秋吃力地想要站起身来，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至极的声音：“别动！” 大师兄叶栾景？他猛然回头，却直接僵在了原地，良久，才用沙哑无比的嗓音开口：“大师兄，怀妄，你们都在，这里是地府吗？” “载秋，我看你真是傻了，你再好好瞧瞧这里是哪里。” 方载秋缓缓移动着视线，只见窗外阳光明媚，水流之声不觉于耳，外头繁花盛开，虽不知身处何方但绝非妖界。 “我……我还活着么？”方载秋有一瞬间的恍惚，“怀妄，你……你真的没死。” 谢慎情看着如此深情的方载秋略微有些不适应，他下意识地扯住了叶栾景的袖口，出声道：“若非妖后千辛万苦找到我们来救你出去，只怕你也因为走火入魔早该死在妖界的深牢狱之中了。你应该好好感谢的人，是她才对。” 他的语气平静，让方载秋心中渐渐生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那……妖界呢？” 叶栾景答道：“在三师弟的带领下，妖界已是全军覆没了。” 方载秋的意识逐渐回归，原来在那日之后，竟是又过去了三个月。确实，三个月早已足够贺冬明率领大军踏平妖魔两界的联军了。他早该料到的，这一切，根本就是他亲手造下的恶果。方载秋自嘲般的一笑，也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骤然拔出床边的佩剑就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二师弟！”叶栾景还来不及出招，妖后已是直接用身体扑了上去。 “王，你……你不能死！” 方载秋有些呆愣地看着面前的女子，仿佛在她的眼眸深处看到了自己当年对谢慎情的情感，他怔怔地说不出话来。正当此时，外面却又有一人推门而入：“人醒了？” 来者正是苏圣卿，他们三人从玉泉台离开之后便另找了一处幽静之所安居，所幸叶栾景当年身为飞烟剑派大弟子，还留下了不少地产，如今三人同住一处，也算是逍遥自在。 方载秋并非目盲之人，自然是看出了这三人间的关系，谢慎情身旁已有了叶栾景苏圣卿二人，又怎还会留有他的位置呢？他心中一痛，勉强对着妖后挤出了一个笑容来：“我答应你，自不会再轻易寻死。” 谢慎情闻言也是一笑，他接过苏圣卿手中的药碗放在了桌上，言语中不乏嘲弄之意：“看来妖皇妖后感情甚笃，咱们三人也不必在此碍眼啦，方载秋，你暂在此地好好养伤便是。”说罢，竟是强行扯了叶栾景与苏圣卿两人走出门去。 方载秋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他有些痴地望着谢慎情的背影，却见妖后突然在他面前跪了下来：“现下妖界已覆灭，挽烟已是无处可去，我知道王心中从来容不下我的位置，挽烟却是真心仰慕王的，只希望王能将挽烟留在身边为奴婢便好。” 方载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挽烟……他甚至快要忘却自己这位妖后的名字了，在他的印象里，这位妖后似乎也是妖界以骄纵闻名的公主殿下，何时竟是变成了这等卑微模样呢？ 他叹了一口气，伸手吃力地将妖后拉了起来：“你又何必如此呢？他们所言的妖族覆灭，也只不过是剿灭了妖族军队罢了，你若是重新回到妖界，继续当那个锦衣玉食的公主也罢。” 挽烟一咬牙，反问道：“那你呢？你会回去再统率魔界吗？” 方载秋摇了摇头，目光渐渐投向窗外无边无际的天空之中：“自然是不能了，我所向往的生活，从来都该是在剑派之中潜心修剑，了此残生。现下还有机会让我的人生重新来过，我很高兴。” 妖后没有说话，只是执着地跪在地上，方载秋只好继续说道：“你也别再跪着啦，此地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我会带你走的。” 挽烟一震，明眸瞬间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