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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

    令凌瑞东非常意外的是,爱德华接到电话之后沉默片刻,随即很爽快的说:“好啊,你可以告诉他我在哪里,如果他问你,你告诉他我的地址之前是否征求了我的意见,你就告诉他,我已经猜到了他的问题。”

    “然后呢?”凌瑞东接着问。

    “就这样,就这样就可以了。”爱德华笑了笑。

    爱德华这段话有点绕,凌瑞东却察觉到了爱德华对独断专行不同寻常的熟悉和自信。

    凌瑞东拨通独断专行的电话的时候,独断专行几乎是马上就接通了,而且第一时间就问道:“sodom?你是不是sodom?”

    “恩,你认识我的号码?”凌瑞东看了看手机。

    “美国打到国内,谁都认得出来。”独断专行烦躁地解释了一下,“你照片里那个人是谁?”

    “是我在美国的……男朋友。”凌瑞东想了想,用了这个词。

    “你知道我问的是谁!”独断专行几乎是吼了出来。

    凌瑞东微微一笑,他还是第一次在这个满脸专横傲慢的家伙嘴里听到这么暴躁的语气:“他叫爱德华,我想,没错,他就是你找的陈德敖。”

    独断专行反而冷静下来,他沉默片刻,然后问道:“你在美国哪里?”

    凌瑞东告诉了他地址,独断专行说道:“在那边等我。”接着就挂断了电话。

    没过一分钟,独断专行又拨了回来。

    “你告诉我他的地址,是不是之前已经问过他可不可以?”独断专行问完之后,电话对面一片安静。

    凌瑞东等了等,突兀地问:“你是不是没有呼吸?”

    “什、什么?”独断专行愣了一下,随即暴怒地说,“快回答我。”

    “嘿,我可以现在就挂了电话。”凌瑞东拿捏着说道。

    独断专行的呼吸变得粗重而急促,这也是凌瑞东察觉他屏住呼吸的原因,独断专行的声音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凌瑞东,你已经告诉我你的地址了。”

    这都有点威胁的意思了,凌瑞东满意了:“没错,我先问了爱德华能不能告诉你,才给你回电话的,而且,他也猜到了你会这么问。”

    独断专行等了几秒,然后大喊道:“然后呢?然后他说什么了?”

    “没了,他就说他猜到你会这么问,然后就什么也没说,挂了电话。”凌瑞东这样回复道。

    独断专行静了一会儿,然后发出嗤地一声,满是不屑的意味,接着问道:“照片里,最后那个,是他在美国的狗?”

    “恩。”凌瑞东回答。

    “他们认识多久了,到什么地步?”独断专行追问道。

    “应该,很久了吧,他们感情很好。”凌瑞东想了想,又补充了四个字,“很好很好。”

    还是只有中文,才能用同样的词,传达出如此意味深长的感受。

    独断专行愣了片刻,凌瑞东都已经以为他挂电话了,但是电话显示还在通话:“独断?”

    “恩?”独断专行惊醒般应道。

    “你知道这是国际长途吧。”凌瑞东无奈笑道。

    “我不差钱!”独断专行阴沉的生意从喉咙中爆出,然后压抑着其中的愤怒,“我明天就过去。”

    电话挂断了,凌瑞东看着电话,有些惊讶,他印象中的独断专行,总是成熟而冷静,带着出身不凡的矜贵,更有家世巨万的从容,说的不好听点,带着点高高在上和为富不仁的味道,他还是第一次听到独断专行如此失了分寸。

    他对于独断专行和爱德华的故事也有了点了解,不过在爱德华的嘴里,他对独断也只是比较特殊的一个主人罢了。

    但是从爱德华对独断专行反应的判断,到独断专行的失态,都让他感觉到了其中的不同。

    这让他再次给爱德华拨了一个电话,爱德华的话让他时而皱眉,时而无奈,最后只剩惹上麻烦的苦笑。

    独断果然如他所说,以最快速度来到了美国。凌瑞东见到独断专行的时候,又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因为独断专行看上去非常悠闲。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外面的风衣同样款式漂亮,颜色是更浅的灰色,拉着考究的行李箱,还戴着一副墨镜,那派头乍一看像是出差的公司高管,若不是他摘下墨镜,凌瑞东几乎看不出来。

    独断专行带着凌瑞东去了一家他连听都没听过的高档咖啡馆,,独断专行就像进了自己家一样,明明这么一身高档正式的服装,他就随意往沙发里一坐,翘起脚,就有一股融入咖啡馆又吸引人视线的慵懒而高贵的气势,这种气势是天生的,凌瑞东深觉自己学不来。

    独断专行用非常优雅的姿势拿着菜单点了咖啡,凌瑞东还看到他放着电眼和女服务员调情了一下,英语娴熟的就像母语。

    他一直没有开口,而是双手拢着膝盖望着窗外,直到咖啡上来,弯着电眼对服务员笑了笑,轻啜之后,才开口问道:“他过的怎么样。”

    奇怪的是,之前独断专行一直给凌瑞东一种圈中前辈,名奴无数,无所不能的印象,就算他开口之前,都是一个富家贵子,身份不凡的气势,但是他开口的瞬间,凌瑞东觉得他和独断专行之间的距离没了。

    独断专行,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为爱和欲所困的男人罢了。

    “我们认识这么久,你连我的名字都打听到了,我却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凌瑞东转开话题,他以为独断专行会像电话里那么暴躁,但是独断专行沉吟一下,却回答:“我叫,张震宇。”

    一个很普通的名字,但是张这个姓太常见了,凌瑞东反倒猜不出他的家世。

    “爱德华过的很好,他养了一条狗,叫Josh,和他感情很好。”凌瑞东想了想,“他把Josh训练的也很好,Josh做狗奴的时候,像一条真正的狗。”

    独断专行沉默片刻,望着窗外轻声问道:“凌瑞东,你做了这么长时间的s,有没有那么一刻,你想尝试一下,当m的感觉?”

    这个问题让凌瑞东颇为诧异,却让他觉得情理之内,他淡定地回答:“会。”

    独断专行猛地转过头来,眼睛发亮地看着他:“为什么?”

    “很多理由吧。”凌瑞东皱着眉,这个问题其实他不是没想过,但是没有认真想过,现在完全是边想边说,“有时候,看着m那么享受,也会好奇,做m是什么感觉,是不是真的特别爽,所以会想尝试一下。”

    “那你有没有试过。”独断专行追问道。

    凌瑞东缓缓摇了摇头。

    “你也觉得,主就该永远是主,真正的纯主永远不会做奴,做过奴,想做奴,或者想过做奴的,都不是纯主?”独断专行非常犀利的问。

    凌瑞东依然慢慢摇头:“我是这么想的。”

    “就像遇到特别重的挫折,会想放弃,遭遇特别重大的悲伤,甚至会想自杀,我觉得,做m,也是人的一种心理反应,某种特别时候,对自己遭遇的一种反应,只是,它就像放弃和难过这种情绪一样,有深有浅,比较深的,经常这样想的,就是m,而比较浅的,很少想的,或许会尝试,或者偶尔想过,还有一些特别‘坚强’的。”凌瑞东弯曲自己双手的食指和中指,这是一个表示玩笑的手势,“或许这辈子都不会有这种感觉,也就是所谓纯主。”

    “特别重口味的m,就像那些抑郁症到想自杀的人,经常玩sm的m,就是那些比较悲观的人,这样类比,s就是比较积极乐观的人,纯主,纯s,就是绝对乐天派。”凌瑞东微微一笑。

    独断专行仔细想了想,若有所思:“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有点道理,尤其是把s的倾向比喻成乐观,把m的倾向比喻成悲观,虽然是比喻,但是很,有意思。”

    “既然你这么想过,你应该能理解我吧。”独断专行话锋一转,看着凌瑞东,颇为咄咄逼人的说道,“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哲学,我觉得,m和奴性,是每个人天生的,里面确实有个深浅的问题,但是大部分,绝大部分,都没他们说的那么纯主,那么纯s,要么是装的,要么是没遇到那个让他们当m的机会,和主人。”

    “而且,以我的经验来说,当m,确实比当s更爽。”独断专行半是自嘲半是讽刺地笑了一下,“这么多年了,我在这个圈子也算是玩的比较花的,被我玩的奴很多,有的为了爽,有的为了钱,有的为了别的,有的过去是直的,有的过去没玩过,有的过去还是主,只不过,价码高低罢了。”

    “我听说过,也知道。”凌瑞东对于独断专行,心里稍微有点心有余悸的想法。

    果然,独断专行接着说:“要是早几年前遇见你,我说不定会想办法把你也玩了。”

    “要是你用那些威逼利诱的手段,我还真不知道能不能撑住。”凌瑞东不是盲目自大,觉得自己是s是主人就天下无敌的傻逼,他知道现实不是,没有那么多威逼利用的色情桥段,但他也知道来自现实,这个社会的阴暗面,永远比他想的更肮脏,独断专行这样的人,天生就是破坏公平,让人嫉恨的。

    独断专行呵呵一笑:“你还算比较老实,有的主牛逼的不行,一副老子绝对不会做奴的样子,越是这样的我越想让他知道知道,什么是狗,什么是人。”

    “那你呢,你是为什么来的。”凌瑞东受不了独断专行这种世界观,强迫确实是sm的乐趣,但那是双方同意的一种默契,真的以强迫手段来sm,不过是意淫来取悦自己的想法,真去做就触碰道德底线了。

    你的想法可以很龌龊,但是做法不能真缺德。

    “你说呢,陈德敖应该跟你说过我吧,你觉得我是为什么来的。”独断专行眯着眼睛。

    凌瑞东无奈地叹气:“能不能不要把我夹在中间,我对你们俩的事情真的了解得不多,别拿我当成试探对方的法宝啊。”

    “行了,别装了,你这么说,就说明他都跟你说了。”独断专行完全一副控制谈话的气场,凌瑞东苦笑一下说道:“他是有过猜测,他觉得,他是你,唯一没有反过来控制的主,所以你对他念念不忘的。”

    独断专行撅着嘴唇,脸颊的肌肉扭动着,看上去并不搞笑,反而像是老港片里阴鸷的黑社会老大,他想了一会儿,才说:“你看过他调教我的照片吗?”

    “看过。”凌瑞东坦白地说。

    独断专行轻咳一声坐直身体,双手拉紧自己的西装,摆好姿势才说:“他当初完全是把我玩high了,玩的特别狠。”

    “那时候我在圈子里已经名气不小了,大家都知道我不好惹,也知道我的爱好,说实话,臣服这种论坛能在国内扎根,还办的红红火火的,我也是背地里疏通过路子,就为了找个地儿好好玩儿。”独断专行微微抬着下巴,一副小事一桩的漫不经心语气,而且这种语气不是装的,是他真的觉得让这么一个黄暴论坛在国内扎根只不过是自己娱乐的一个工具罢了。

    “那时候我找到他,其实是想玩他的。”独断专行舔舔嘴角,“我那时候特别喜欢找个高素质的主,让他玩我,然后找住他的弱点,逼迫他,玩他,你不是主吗,怎么变成狗了,怎么这么贱啊,我就喜欢这么玩。”独断专行说的时候眼睛都放着光,说实话,有点变态,但是凌瑞东能理解他,甚至,也觉得挺爽的。

    在sm这个圈里,心里多少都有点变态,凌瑞东自嘲地想着。

    “他其实也看出来了,但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他要出国,他早就知道了,你不知道他把我玩的有多狠,然后一声不响就走了。”独断专行端起咖啡,握着杯子的手背满是绷起的青筋,他就端着也不喝,脸色特别狰狞,但让凌瑞东吃惊的是,他接下来把杯子慢慢放下了。

    “但是,真爽啊。”独断专行咬紧了牙,脸颊的肌肉都扭曲了,“我第一次知道,我的能耐,也不是能搞定全地球的,我也是第一次被人彻彻底底玩了,自以为给人做了个套儿,其实就是个送上门的傻逼,贱逼。”

    “我是第一次有那种感觉,我没斗过他,被他玩了,被他玩的那么贱,那么骚。”独断专行的眼神像是在回忆过去,凌瑞东很难忽视,他紧贴合身的西装裤鼓了起来,他硬了。

    独断专行猛地抬起头,盯着凌瑞东:“你估计这辈子都体会不到这种感觉,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我遇到我的主人了,一个,我玩不了的主人,真他妈爽!”

    他这个爽字一声大吼,在这清幽优雅的咖啡馆里引人纷纷侧目,他倒进沙发里,左右扭着头,一副又凶狠又兴奋的样子。

    “那你到底想干什么。”凌瑞东轻声问,他不敢大声,怕刺激到这样癫狂的独断专行。

    独断专行用中指摩擦着自己的嘴唇,然后狠狠咬住,凌瑞东看到他都咬出血了,他才吐出手指狠狠甩了两下,他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像一头想要腾身扑出的凶兽。

    “我不知道,我现在还是没那么大能耐,如果我拼尽全力,动用我家所有关系,我也能让他身败名裂,跪到我面前,但是我也会损失很大,很大,我估计这辈子都不能这么折腾了。”他抬起头,狼一般的眼睛看着凌瑞东。

    凌瑞东明白了,独断专行心里那个疯狂的灵魂,依然想要征服爱德华,但是现实却并不允许,这个喜欢折磨人,反玩主的邪恶变态,走到了尽头,他不得不向现实低头了,他不是输给了爱德华,他是输给了现实。

    世上没有滔天的权势,总有你办不到的事。

    “但是,我……”独断专行的脸颊可怕地颤抖着,凌瑞东从没看过这个一向优雅大气的男人如此失态的样子,“我很想被他玩。”独断专行果决地说出了那句话,他对着凌瑞东点点头,又点点头,第一次是承认,第二次是确认。

    他全是的戾气都散尽了,他颓废地笑了:“妈的,折腾了小半辈子,我他妈心里还是贱,我他妈还是个贱狗。”他认命地苦笑,看着凌瑞东,“sm这个东西,没那么多大道理,说白了,它就是瘾,上瘾,像毒品一样上瘾,玩了一次,还想玩第二次,爽了一次,就想继续爽,有的主,他就是烂场子里卖的瞎掺的假粉,有的主,是最顶级的A货,忘不掉,你玩过了最好的,你就不会想要次的,你全身上下就他妈想发骚给他看,骨头缝里都透着贱,就想让那个人玩。”

    “那你怎样,才知道谁是A货呢?”凌瑞东愣神地问道。

    “谁让你觉得自己最骚最贱又心甘情愿,谁就是。”独断专行躺进沙发里,粗鲁低俗地说,“怎么,你想试试?”

    凌瑞东笑着抬头:“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说话这么多脏字,还一口京片子呢。”

    独断专行哈哈笑了起来,他抹了抹眼角:“那不是装相么,怕让人看出来路来,都装的不知道哪出来的。”

    “那你准备怎么办,你要去找爱德华吗。”凌瑞东问道。

    独断专行遗憾地说:“你没做过奴,你不会明白,一个奴,想去,又不敢去找一个主,就怕没有了上次那个感觉,就怕玩的不对了,从A货变假货了。”

    “其实,做主的,也有这样的感觉呢。”凌瑞东神色怅然。

    “我不敢去找他,我就怕,找不回那个感觉了。”独断专行双手握拢,神色间一片忧郁,完全看不出刚才那个北京二代流氓的样子了,还是那个衣贵食精的大人物。

    “爱德华说,如果你还想做他的奴,他还是当初那个条件。”凌瑞东轻声说。

    独断专行猛地扭过头,如狼如鹫一般盯着凌瑞东。

    “你放下在国内的一切,他养你,像狗一样养你。”凌瑞东轻声转述。

    独断专行阴狠地笑了:“你让他自己和我说。”

    “他让你去求他。”凌瑞东为这两个互相猜来猜去的主奴感到心累,“我得走了。”他拿起自己的衣服,离开咖啡馆。

    从街面向二楼的座位望去,独断专行端着咖啡对他轻轻举杯,一派从容,只是心,却不知道已经跑哪儿去了。

    凌瑞东拨通了爱德华的电话:“今天我见到独断了,他刚才说……”

    “你不用说了,谢谢你,凌。”爱德华温和地说,“我说的话,你都告诉他了吗?”

    “我都说了,他说……”

    爱德华又一次打断了凌瑞东:“没关系的,凌,你告诉他就好,他怎么反应我不用知道。”

    “毕竟他才是奴,只要肯跪下就好了,别的事,我来处理。”爱德华的声音依然温厚,却有着无比强大的自信,比独断专行刚才变化多端的阴狠更加有质感。

    凌瑞东迟疑片刻,忍不住问道,:“爱德华,你就不怕,你做不到像过去那么好,不能把他玩的,那么爽吗?”

    爱德华朗声大笑:“凌,如果我都做不到,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做到,他又能找谁呢。”

    “毕竟,我才是他的主人。”爱德华淡然说道。

    凌瑞东站在纽约街头,看着手机上挂断的提示,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