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婚约（重要剧情）

    故事的开始，要从十七年前，也就是敬德十四年的秋天说起。

    那一年，骠骑大将军凌业率西北军一举平定五胡之乱。边关战乱初定，龙颜大悦，特召凌将军举家回京封赏。

    那一年，隐剑山庄庄主夫人姚蓁蓁在诞下长子白修九年后，终于盼来了第二胎。胎象刚稳，她便在夫君白叡的陪同下前往普华寺进香，祈求观音菩萨保佑自己一举得女。

    于是，在深秋的某一天，姚蓁蓁与回京途中路过此地的凌将军夫人——祝兰英——在菩萨的金身前偶遇了。

    其时，祝兰英已身怀六甲，听闻普华寺的菩萨求子得子求女得女，格外灵验，便领着幼子凌云破并几名随从上了山。

    说起祝兰英，也是个百年不遇的传奇女子。祝兰英的父亲，乃凌业将军之父——凌老将军麾下的一员大将，在二十多年前的一场围城战中，率兵死守边城四十余日。城破后，一家老小几被敌军屠尽，只余她这一颗独苗苗。被凌家收养后，她便跟着年长八岁的凌业舞刀弄枪。十五岁那年，她女扮男装混入军中，软磨硬泡让凌业带她上阵杀敌，报仇雪恨。原本凌业只是想护着她亲手血刃几个敌人，好了了多年的心结。未料她颇有其父遗风，几场仗打下来，居然屡立奇功，靠着实打实的战绩，硬是一路升至凌业的副将。直到三年后她意外怀上了长子凌云起，才借着皇帝封赏的机会，不但免了欺君之罪，还被赐婚凌业，脱下戎装，当上了当时风头无两的凌将军夫人。

    而凌业，也将凌家不近女色的传统发扬光大，半生独宠一人，屋里别说姬妾，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祝兰英原想等长子年满两岁，就重新随夫征战沙场。也不知是天意还是某人有意为之，长子刚过两岁生辰，她就又有了身孕，不得不再熬三年。好不容易等到次子凌云扬也断奶，她又被诊出了喜脉。待三子凌云破降生，她才勉强断了重回战场的心思。幼子才四岁，她又怀上了第四胎。生了三个带把儿的皮猴，如今她心心念念只想要个贴心的小棉袄，好圆了自己儿女双全的夙愿，所以才在奉旨回京路过普华寺山下时，找了个空当偷偷跑上山进香求女。

    再说姚蓁蓁，本是娇生惯养的京城贵女出生，其父曾官拜正一品户部尚书，其母当年还是名满京城的第一美人。谁知其父在储位之争中站错了队，今上登基那年，她一朝沦为罪臣之女。幸好机缘巧合下被白叡所救，才不至于沦为官奴任人欺辱。她从小娇养，又经历了家变，身子骨本就较寻常千金小姐还要弱些，怀上第二胎实属不易，是以不顾白叡劝说，坚持要来普华寺祈愿。

    命运就是这么奇妙，一位是战功赫赫的骠骑将军之妻，一位是名震江湖的武林至尊之妻，原本一辈子不会有交集的两个女子，因为同一个目的而相遇、相识。

    祝兰英性情豪爽，年少时便与军中将士打成一片，不仅身手不凡，就连怜香惜玉这一点，也是巾帼不让须眉。而姚蓁蓁生得倾国倾城，性子却是温柔娴静，没有半分身为大美人的自矜傲慢。两名身份、性情迥异的孕妇一见如故，促膝闲话了一整日尚意犹未尽，当夜还在寺里专供女客留宿的内院歇下，继续秉烛夜谈。

    谁知刚过三更，二人才宿下没多久，天地间骤然一阵地动山摇！突如其来的大地震引发了山体滑坡，无数山石阻断了内院与男客居住的外院的道路！在白叡不顾自身安危率人赶去救援姚蓁蓁时，她已在数名贴身女影卫与祝兰英的保护下匆忙逃离普华寺，直至第二日傍晚才与白叡等人汇合。

    这一场地震遇难者无数，就连姚蓁蓁和白叡身边的影卫都各有死伤。好在两名孕妇都有惊无险，腹中胎儿也无大碍。

    性情相投，又加上患难之交，祝兰英当即拍板她们不仅要结为异性姐妹，还要指腹为婚。因祝兰英笃信二人怀的都是女儿，见姚蓁蓁对她带在身边的幼子颇为喜爱，便求着姚妹妹将未出世的女儿许给自己的三子凌云破。姚蓁蓁看上去温婉柔弱，却是个外柔内刚、极有主见的性子，不等问过夫君的意见，便做主应了下来。

    于是，等心急火燎的白叡找到娇妻时，恰好听见未来的亲家母正在苦口婆心教导未来女婿：“你瞧你姚姨天仙般的人儿，将来她的女儿想必也出落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破儿你可要好好习武，别让咱家的仙女媳妇叫人抢了去……”

    白叡原想以“家训不得与官宦联姻”为由婉拒了这门亲事，到底拗不过认准了一件事便谁都劝不住的爱妻。不得已，安排妥当当地分舵人员救助受灾百姓后，他携妻去拜会凌业将军，想让对方来当这“恶人”。

    白叡与凌业均是当世响当当的英雄豪杰，对于彼此在地震后的义举亦有所耳闻，百闻不如一见，二人不由生出惺惺相惜之感。而凌将军的妻奴程度更甚于白叡，竟主动提出将来让三子放弃继承家业出将入相，待到总角之年便拜入隐剑山庄门下，安心去当白家的女婿。

    话已至此，白叡不好再当面推拒。他见凌家三子虽尚未正式开始习武，观其根骨，倒是个难得的可塑之才，便只道等妻子生产后再议。若这一胎当真是个女儿，将来凌云破要是不成器，别说他，想必蓁蓁自己也不舍得委屈了闺女。

    于是，再过半个月年满五周岁的凌云破，与母胎中尚未成形的白仙仙，就这样懵懵懂懂的被定下了一世姻缘。

    两家人分别后，祝兰英与姚蓁蓁书信不断，虽天南地北无法见面，感情却愈发亲厚，只恨没能早认识十年。凌家刚回京城不久，就获封平宁侯。次年二月，祝兰英诞下千金。同年五月，姚蓁蓁平安诞下女儿白仙仙，却被告知女从娘胎里带了难以启齿的先天隐疾。本以为与凌家的亲事恐不了了之，没想到已贵为侯爷夫人的祝兰英竟将幼女托付给奶妈，亲自带着庚贴，不远千里策马赶到隐剑山庄探望姚蓁蓁，将亲事正式定下，才匆匆赶回京城。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那年初秋，凌将军遭奸人陷害，诬告其通敌叛国。皇帝对军中威望如日中天的凌家忌惮已久，竟不顾百官联名上书，顺水推舟草草诛了凌氏九族！当噩耗传至隐剑山庄时，一切已无法挽回……

    姚蓁蓁生产后身子本就有所亏损，伤心过度之下更是郁结于心，不出一年便香消玉殒。从此凌白两家的亲事，再无人提起……

    那时，几乎没有人想到，一朝灭门的凌家，竟还留下了香火！

    凌家出事的那一日，凌云破恰巧一大早便与其奶妈之子阿泽偷溜出府玩耍，等老仆忠叔逮到他们时，凌府已被黑甲军重重包围。见惯风雨的忠叔心知大事不妙，情急之下做了最坏的打算，便叫凌云破与阿泽互换了衣服，让后者冒充三少爷回府。阿泽比凌云破只年长半岁，身量相差无几，又常常玩在一处，经过忠叔简单的易容，骗过外人的眼睛已绰绰有余。待阿泽进了府，忠叔便带着凌云破在城中躲藏起来。

    果不其然，三日后，凌将军于狱中畏罪自裁的消息便传遍京城。十日后，以凌将军遗孀祝夫人为首，凌氏一族老老少少上百人，被推出午门问斩，其中便有三少爷“凌云破”……

    此后两年，真正的凌云破跟着忠叔隐姓埋名东躲西藏，一路颠沛流离，流浪至卧龙山脉附近最繁荣的城市——扬子城，以逃荒的爷孙之名在城中住了下来。

    然而忠叔年岁已高，这两年又吃了不少苦头，终究没能熬过凌云破的八岁生辰。凌云破用所剩无几的银子安葬了忠叔后，便孤身一人流落街头。

    那年冬天是十年一遇的寒冬，他毫无悬念的染上了风寒。病重之际，倒在墙角的他被人牙子发现，灌下几副最普通的汤药后，竟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却从此失去了生病前的几乎全部记忆……

    “后来，属下伤了人，被毒打后绑在市场门口示众，幸得主人怜悯，救了属下一命，还将属下带回隐剑山庄。”

    说完最后一句话，魁见主人正一脸若有所思的出着神，便默默等待她消化这个匪夷所思的消息。

    谁也不曾料到，当年年幼的白仙仙非要带回家的那个遍体鳞伤的小奴隶，竟是前骠骑大将军的遗孤，并且还与白仙仙有过婚约……

    不久前，灵秀刚在白逸的院子门口见到魁的那一刻，系统就提示任务列表及番外篇【那年秋深】已更新。方才魁简单地讲述自己身世的时候，她打开番外篇快速浏览了一遍，其中透露了不少魁也不知道的往事细节。读完番外篇，她大致了解了魁的身世来历，以及白家与凌家的那段不为人知的渊源。

    白叡之所以会突然发现魁就是凌将军的遗孤，是由于不久前扬子城的情报网点传来消息，称有人在城里暗中打探理应已死去多年的凌家三少爷的消息。一番查探之下，发现那群人大多为昔日凌将军的旧部及家仆，而其中领头之人与三皇子也有些瓜葛，此番他们前来扬子城，似乎是确定凌云破尚在人世。

    在白叡的指示下，城中暗棋与对方接上了头。原来当年凌将军蒙受不白之冤，凌家惨遭灭门后，其部下亲信多被革职、流放甚至灭口，家仆也都遭处置发卖。由于幸存者中不少受过将军及夫人的恩情，他们一念将军伉俪恩重如山，二恨皇帝老儿薄情寡义，于是在风头过去后，想方设法恢复了联系，誓要有朝一日为凌家报仇雪恨！

    然而这群忠义之士当年无权无势，又受到官府严密监控，不得已只能暗中蛰伏，或向权贵投诚，积蓄力量。直至数月前，三皇子似是无意地在手下一位当年凌将军的旧部迟统领面前提起，他在临安城遇见了一个眉眼肖似祝夫人的蒙面青年。不久后，曾经在三少爷院里伺候的一个三等丫鬟也偷偷透露，当年被砍头的“三少爷”并非本人，而是其奶妈之子阿泽。还有关于祝夫人似与隐剑山庄帮主夫人来往甚密的传闻，以及灭门前老仆忠叔与三少爷小厮“阿泽”的突然失踪……所有蛛丝马迹汇集在一起，经过多方调查，最终指向一个事实：凌云破还没有死，并且极有可能受到了隐剑山庄的庇护！是以时隔多年，迟统领等人终于忍不住开始行动，想方设法与隐剑山庄搭上线，最后凭左后肩胛处一块小拇指大小的胎记，确认了魁就是他们要找的三少爷……

    对于任务世界突然给魁安排了这般曲折离奇的身世，灵秀并没有太吃惊。按照同类的惯例，男主哪怕一开始是个贱如烂泥的奴隶，往往也会有一个吓死人的尊贵出身。这个世界没有给魁安上一个“落难皇子”的身份，已经算是很收敛了。

    而且，任务世界的这一神来之笔，对于魁来说，并非坏事。

    今日之前，魁只是白仙仙身边的一个影子，是在官府查无此人的下奴，生杀大权都掌控在别人手中。说句不好听的，倘若哪天白叡非要取了魁的性命，除了以死相逼，她再无别的法子护住魁了。

    虽说“凌云破”这个身份比影卫还要见不得光，却也是魁面对白叡时最大的倚仗。以灵秀对她那位爹爹的了解，无论是冲着亡妻当年与祝氏的交情，还是出于对已故凌大将军的敬重，他都不会再对魁下手。

    眼下灵秀最担心的，就是随着魁身世之谜的揭晓，会触发怎样的新主线剧情。那些找上门来的凌将军旧部忠仆，想来也不可能仅仅找到三少爷就心满意足……看着任务列表中新增的支线任务【帮助凌云破达成毕生夙愿】，她心中不禁有些没底。

    少顷，灵秀舒了口气，抬眸看向正静静凝视着自己的魁，弯了弯眼角道：“这么说来，魁还是我未过门的夫婿啰。”

    听到“夫婿”二字，魁深邃的黑眸中仿佛骤然划过无数流星，明亮得耀眼！然而，转瞬之间，星光就黯淡了下去。他迟疑了一下，说道：“迟统领称，昔年祝夫人曾对三皇子有救命之恩，他回去后就会向三皇子引荐属下，让属下先在军中历练几年，积攒资历。庄主说只要属下能在三年内建功立业，他就同意履行当年的婚约。不过……属下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