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重见天日
一大清早,李明已使人预备好热水和乾净的衣服。所幸今日是休沐日,皇上不用上早朝。 正当他满心欢喜地前往银霜宫时,只见秦轻舟一人闭目站着。 秦侍卫站在宫殿门口干甚麽?今日应该是崔侍卫轮值吧?李明狐疑地想。 他不由放轻脚步,秦轻舟却敏锐地张开眼睛,双目炯炯有神。 「秦侍卫,你该不会是站了一夜吧?」李明堆着笑脸。他天生一张圆脸,笑起来份外和蔼可亲。 「是的。不过幸好我有项绝活,能一边站着一边睡着,我今天继续侍侯皇上也不成问题。」 乖乖不得了!这副用心的劲儿!难怪皇上这麽宠爱他! 试想想一名妃子咬着手帕在後宫熬了许久,好不容易乘着皇后不在时诱惑皇上,突然有个小宫女突围而出,这就是李明的感受。 「李公公,不如让我帮你端给皇上吧。」秦轻舟心中有种不详预感,想先行查看皇上的情况。 你一个侍卫跟太监争甚麽功? 李明陪着笑脸,坚持自己把东西端到房间门口。 他轻咳了一声,伸长脖子也听不到任何动静。 已经日上三杆了,皇上和兰行礼还在春睡腾腾长过午。呵呵!皇上当真勇猛,北戎蛮夷应该领略到我们大楚的厉害了。被皇上折腾了一夜,兰行礼那柳腰怕也要折断了。 嘻嘻!从容大人那捂不热的脸来看,他不似是个会在床上讨皇上欢心的,皇上在兰行礼身上顺心而为,一展雄风,必会春风得意,龙颜大悦。就算容大人能好命地从狱中回来,吃过凤肉的皇上还会瞧得上狗肉吗? 若皇上记着我的机灵,我李明会不会有机会有成为下一个九千岁? 就在李明做着春秋大梦时,秦轻舟还不死心,坚持要李明等人退去,亲手服侍皇上。 李明瞄一瞄自己的五短身材,又看一看秦轻舟的虎背熊腰,才忍着没有把一盘热水泼到他头上。 就在二人争持不下时,门啪地一声打开,走出来的却不是李明想像中的皇帝,而是美丽的异族青年。 他不是该「侍儿扶起娇无力」,「玉面憔悴翠眉残」吗?玉脸因承云雨滋润而生辉,透着桃红春意,杏眼因餍足而慵懒性感。他毫不介意自己发髻散乱、衣衫不整,北戎人的豪放可见一斑。这妖艳的模样彷若话本中采补男人的妖精。 「你们也太吵了吧?皇上还在歇息。」拓拔锋的语气虽不耐烦,可是双眼都捎着笑意。他瞧见天色,皱一皱眉。「原来已经这麽晚了。」 他头也不回,径直离开银霜宫。 「兰大人,你要往哪里走?」这一切都不按李明的预测来。 「回去翠池殿。皇上不就有你们侍候吗?」拓拔锋的笑容带着狡黠,他走路时又快又急,没有不索利的样子。 「...秦侍卫,还是你来侍侯皇上吧!」 若皇上被这妖精搾乾的话,搞不好会对自己问罪。李明决定把一切推到秦轻舟身上,撒手不管,准备开溜了。 秦轻舟捧着热水,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他一嗅到房间的浓厚腥味,就皱起眉头。 他踏步无声,轻轻揭开被子时,不由倒抽一口气,脸色大变,立即将被子重新盖上。 他不发一言,抓着帕子的手都因太用力而关节发白。 就在他要擦抹段玄璟时,手腕突然被抓住。 「...救知秋...兰歌霞才是拓拔锋...」 段玄璟双目紧闭,气若浮丝。秦轻舟欲追问时,他又沈沈昏睡过去。 拓拔锋回到翠池殿时,他的下属已送上一个好消息──拓拔绍已被除掉了。 拓拔锋心情大好,天知道他想除掉其兄已久,可是又没有一个合理的名义。果不期然,他一装死,拓拔绍就等不及要坐上狼主之位。 比起拓拔绍,另一位兄长就较沈得住气了。 就在他想着拓拔绍旧部哪位该杀、哪位该留下时,就听到殿外的吵闹声。 「有人闯进翠池殿!」 来人功夫俊得很,身形更高大的北戎人拦不下他。 「是你?」拓拔锋饶有兴味地盯着眼前的年轻侍卫。 「...原来你就是拓拔锋。」 「孤正是。」 「大胆!」 拓拔锋却不在意秦轻舟的无礼。 「请狼主...」秦轻舟几乎要咬断舌头。「尽快公布身分,证明容大人的清白。」 拓拔锋原以为段玄璟被如此凌虐後,欲派秦轻舟报复,没想到他的第一个反应是去救那个阉人。 这样一个人怎会是他拓拔锋的对手? 「你既然知道孤是狼主?怎麽还不行跪礼?」 秦轻舟缓缓地下跪,就在他低头之时,冷不防拓拔锋一脚踩在他的肩膀上,出乎拓拔锋意料之外,秦轻舟没有被他压得趴在地上。他眼内隐含怒火,上身如傲竹般直立不倒,右手按着腰间的弯刀。 「没意思。没有一个北戎男儿会任人如此侮辱。」拓拔锋一脸无聊,转身坐下。「来人,给孤换上礼服。」 这大楚上下都是没种的,他又何需畏惧? 当容知秋重见天日时,他的双眼因不惯阳光而眯起来,脸孔也因连日来的狱中生活而愈发苍白。 然而,那一抹黑白色的身影出现时,阴气迫人,凶气滚滚,彷若罗刹降临。 在贤王与容知秋的眼睛不经意对上,里面有着轻蔑、嘲讽、得意。 一众臣子瞧见那铁刺檀木杖也打不断的骄傲劲儿,都不满地小声讥论。 「这白毛犬也真走运。谁想到死的根本不是北戎狼主?」 「可惜可惜,若那北戎狼主再晚些才透露身分,那人就能成为了死人。」 拓拔锋一时兴起,与臣子交换身分,才逃过死劫。不过,由於顾虑还会遇害的关系,他一直隐藏身分,直到昨日才终於公开狼主的身分。 拓拔锋还在生的话,容知秋的罪名就不成立了。 虽然还有人主张容知秋有谋害北戎狼主之心,可是很快容知秋就呈上未开封的千机,封纸是月微堂的,净重十两。原来,容知秋府中的下人贪心,没有把千机加到药中,一直藏起来。直到现在发现大事不妙,思前想後多日,突然生出良心,主动道明真相。 这也凑巧了吧?虽然说法可疑,可是证物到手,也算了结此案。 贤王回到王府时,又收到一份大礼。 一打开盒,血腥味溢出。 贤王眉头皱也不皱,内里只有一条血淋淋的断舌,应该是从活人身上勾下的。 他的真觉告诉他这是被他收卖的容府仆人。 「沈陌,看来我都被他算计了。」贤王对着他身旁的谋士道。「容知秋和拓拔锋乃一丘之骆。」 贤王当真聪明绝顶,拼凑出来的猜想一尖见血。 一切由数个月前开始娓娓道来。 容知秋揪出跟北戎勾结的官员时,留下他们的小命。倒不是因他心血来潮要广结善缘,而是他要得到联系拓拔锋的门路。 与拓拔锋的书信来往中,容知秋警告有人打算在大楚国宴上对他下毒,若拓拔锋中毒的话,其兄长必会露出马脚,到时他便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对拓拔锋下手。拓拔锋被他说得心动,才勉强应下。 为了得到拓拔锋的取信,容知秋在西宁一事上亦助了拓拔锋一臂之力。 西宁笼都的都主羽吕曾当众侮辱拓拔锋,心高气傲的拓拔锋对他一直恨之入骨。而且,笼都在供应战马上极为重要。奈何要前往笼都只有两条路,一条须经过好几座西宁的都城,一条是要必经大楚而入。拓拔锋一行人能前往笼都, 拓拔锋平素狂傲,於是拓拔锋装作要考验大楚皇帝的眼力,扮作行礼,着霍山装成狼主。霍山正是拓拔绍安排在他身边的暗椿。在大楚期间,霍山与拓拔绍的通信都一早被拦下,他才能使拓拔绍相信他身死。 而容知秋故意张扬地买了千机,就是要引蛇入洞。 贤王有信心没人可查出下毒用的千机的来源跟他有关系。 「王爷,上清省那边的人该怎麽办?」 「斩草除根,千万不可让他顺藤摸瓜。而且我们的人也要梳理一下了。」 容知秋大费周章设了这个局,绝不是只是为了帮助北戎狼主。 他的下一手会是甚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