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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话

    第五话

    迟母虽然退休得早,但早睡早起的作息比工作的人还准时,梳梳洗洗后在大院里将年轻时当文艺兵的一套功练完,回来摘了自己种的新鲜花儿换到客厅瓶中,又去看看煮饭阿姨手里的活。迟父和玉盏下来时,早饭已经盛好放到刚刚好的温度,她合上手里的报纸,笑意盈盈的端出刚泡好的茶和热好的牛奶。

    迟父上班有单位司机来接,迟母算着时间,看玉盏吃到一半,上楼去给他现抓一个司机下来。被掀了被子的迟一奉匆匆洗漱完下楼,玉盏刚好吃完早饭,正要打车。

    “家里又不是没车,让一奉送你好了呀,他都下来了,”迟母拦着他,迟一奉顶着两个黑眼圈拿了车钥匙,在桌上捡了半片吐司叼在嘴里,话说得含糊不清:“走吧玉盏,我正好约了朋友,顺路的事。”

    迟母以为他说真的,一大早见朋友,这朋友面子够大。她送两人出去,跟在后面问得八卦兮兮:“那你中午也跟那个朋友在外面吃?哪个朋友啊?”

    迟一奉吃完吐司,拍拍手上面包屑,回她一句:“女朋友呗。”

    玉盏在他小区附近的美术培训室上班,迟一奉送他到那栋大厦楼下时,正好碰到培训室的学生过来,十八九岁的男孩女孩,看到玉盏下车,便站着等他一起上去。迟一奉开车掉头,后视镜里看得到那一群学生将玉盏围在中间,玉盏像他们的同龄人。

    脑子里又开始漫无边际幻想起玉盏当学生是什么样的时候,迟一奉觉得自己是真的必须找个女朋友了。

    在女人这方面,迟一奉是想到就能做到的老手,他是女性实用主义,有给有得,无爱无敌。开车到新世界一楼的西餐店时正是饭点,他提前打过电话,两个靠窗的卡座给他留好了。

    迟一奉慢悠悠地开始吃牛排的时候,他要等的人才来。

    四个都是职业装,高跟鞋的声音踩得一致朝他靠近,坐在了他前面那个店里唯一空着的卡座,迟一奉能听到有一个在庆幸,庆幸她们来得巧,往常都要等位很久。

    她们吃了多久,迟一奉的牛排就吃了多久。他开始喝凉茶的时侯,店里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到这儿吃饭的多是新世界写字楼里的各个公司的人,那四个女人吃完了也买单走人。

    迟一奉将凉茶喝完,店侧门推拉着响起来,四个女人之一又回来了。

    林戎坐到他对面,迟一奉笑得挺真诚:“好久不见。”

    “你是故意的,”林戎很吃名字的亏,她长得和这个硬气的名字毫不搭噶,波浪卷的亮棕长发扎得高高,肩窄而直,胸大而挺,职业装被她撑得很有情趣,跟迟一奉说话时眼神里总像还夹着没说出口的后半句。

    “我是故意的,我想你,又不想打扰你。”迟一奉将她想听的那后半句轻轻松松说了出口,语气无奈又窝囊,虽然他已经记不得他们是在哪个时间段交往过,但林戎是他能想到的能最快恢复联系的前女友。

    他们还在一起时迟一奉就经常来这个西餐厅等她吃午饭,也经常订靠窗的桌,那个时候多是林戎一边吃一边讲她的工作,迟一奉听着,偶尔表演一些表情。

    这次的表演迟一奉也稳定发挥,林戎脸上的表情复杂,心里找了相信他的理由嘴上又不准自己真的相信:“你不想我,分手之后你一次都没联系过我。”

    “我只是想给彼此一段调整和平静的时间,”迟一奉在数不清多少次的感情戏里将即兴台词说得真挚,他看了看表,叹了口气:“你再不走就迟到了,走吧,我不再来打扰你了。”

    林戎还想说些什么,迟一奉却已转过头看窗外了,她情绪不稳定时会有折手指的坏习惯,指节咯哒响。她站起来,脚却迈不出去:“那你都吃完了,你还不走。”

    迟一奉这时笑着站起来:“那一起走?”

    “走就走呗,我心眼没那么小。”林戎这才往外走,大波浪马尾甩起来,背对着迟一奉忍着笑。

    林戎回去上班,迟一奉去办店里的事,办完事顺便点了一些下午茶,还是以前林戎喜欢吃的,分量也正好是她们办公室人够分的。

    晚上十点多,他出店门没多久就收到了林戎的短信,当时他正在开车,反正是意料之中的短信,他也不急着看,结果刚到家,林戎的电话就直接打过来了。

    迟一奉发现她是真没变,还是沉不住气,还是喜欢自己。

    复合之后的恋情在一周内迅速恢复到第一次刚交往时的热度,迟一奉从后面亲吻林戎的波浪长发,闻她身上沐浴露的铃兰香味,他看着沙发上彻头彻尾的女性胴体,他的精神看着自己进入女人的两腿间。

    这才是正常的,不存在伦理和道德上让人战栗的风险,林戎的脸微红,在事后的懒散里将棕色铺满他的胸膛,抱着真正的女人让迟一奉对自己的性向和意识充满十足的安全感。

    “周五是我生日,”林戎将一缕头发从迟一奉的手指间勾出来,“你肯定不记得了。”

    她假模假样地赌气,实则是试探他说的那些甜言蜜语有多少是真的,又能真多久。

    “你这是逼我把惊喜派对变成不惊喜派对,”迟一奉的手从沙发上垂下去,漫不经心地将自己的衣物划拉过来。

    “你还记得!”林戎开心了,笑得灿灿烂烂,一对豪乳在迟一奉锁骨底下弹来弹去,迟一奉本来都要穿衣服了,被弹得性起,索性再干一场。

    从林戎那里结束回家的路上,他开始打电话给店里,原本没有什么惊喜派对,林戎不说他还真忘了,还好店里周五晚上的大包间还剩一个。

    地方定了其他的布置都给交店里人去办,请朋友的话他也不打算请多少,林戎那里最多四五个她的女友,大概形式走一走,就可以回林戎那里直奔主题了。

    原本这件事在迟一奉看来不算什么事,坏就坏在他在家里打电话约他朋友时被迟母听了个一句半句,她非要刨根问底,迟一奉交待完了,她又自作主张让把玉盏也带过去。

    “他反正周末要过来看家酿的,你带上他去放松一下,都是年轻人不挺好的,”迟母说得有理有据,迟一奉简直头大,他只能拿林戎当挡箭牌:“我女朋友和他又不熟,万一玩不到一起去,玉盏坐那不尴尬啊。”

    “你女朋友要能到最后,她总归也是我们家人,熟不熟的都有过程,你就说是你不乐意还是她不乐意吧,”迟母瞪着他,迟一奉说不过她:“那也要看玉盏想不想去吧,他不爱热闹你也知道。”

    “我来给他打电话。”迟母说一不二。

    玉盏想不想去迟一奉是没听到,全程都是迟母在表达她想要他去,热情邀请,又将电话给迟一奉,让他再热情邀请一番,最后电话回到迟母手里:“就这么定了啊。”

    这么一来,迟一奉要叫的朋友除了能给林戎捧场子的,还得叫个能陪玉盏的,他想了想,打电话给霍宴之。

    “周五?我赶不回去啊,你这样,你喊我大哥去呗。”霍宴之出差在外,他只能给迟一奉出出主意。

    “我面子可没那么大,”林戎生日聚会请霍家大哥,小庙供大佛,迟一奉都开不了那口。

    电话那头的霍宴之笑起来:“玉盏面子够大就行,你尽管给我大哥打电话,他肯定会去的。”

    周五晚上迟一奉将林戎接到店里时,玉盏已经在楼上包间等着了,迟母怕他不来,特地让司机先接他,再去接迟父下班。结果他到早了,碰上迟一奉那几个朋友,在布置得浪漫温馨的包间里互相干坐着。关于玉盏,迟一奉的朋友们知道的都是些不正经的八卦,想找话题也无从找起,派对主角进来他们才松了口气,赶着去开迟一奉和林戎的玩笑了。

    等林戎的几个女友也到齐,才慢慢热闹起来,酒也开了,俄罗斯轮盘也玩了,情歌也对唱了,一起拍的生日祝福影片也放了,迟一奉心里却越来越焦躁。

    那天霍宴之让他打电话给霍宴州,他想想也还是打了。

    迟一奉和霍宴州是在尽盏筹备营业那段时间熟悉上的,店名还是霍宴州给起的,但自从迟或川去世后,他和他大哥交际圈里的这些人就很少接触了。电话接通后迟一奉也不扯那些虚头巴脑的,就说了这么个情况,他不跟他大哥的朋友耍花枪,他知道那些都不在人家眼里。

    霍宴州先说不确定,没多久回了个电话说可以去,他话说得和和气气,但迟一奉和他说话总犯怵。

    当时是说好了的,结果到现在霍宴州还没到,迟一奉那几个朋友和林戎的几个女友倒很速配,一个挨一个,他还得围着林戎转,玉盏远远坐在一旁,他看也不行,不看也不行,只能搂紧了林戎弧度完美的腰线,找一点女人给他的安全感,他要把自己钉在这个安全感的范围里才能不出乱子。

    迟一奉趁着去卫生间的空隙,回自己办公室给霍宴州又打了个电话,那边说被事情绊住了,出来得迟,路上又堵,晚点才能到,迟一奉催也不好催。回包间的时候,里头人酒都喝得差不多了,迟一奉和几个服务员一起进去,一个拉着小提琴,一个推着冰淇淋蛋糕,还有一个推着包装精致的礼物堆,迟一奉只要负责出场。

    冰淇淋蛋糕顶层中央装饰了一个小八音盒,里头的芭蕾舞娃娃手上是一条缠了几道的项链,服务员关了包间里的音乐,只剩八音盒滴滴答答的简单伴奏。

    “生日快乐,”迟一奉将那条项链拿下来,帮林戎带上。

    林戎开始眼眶泛红,惊喜欢笑的时候,派对已经到了尾声,她和迟一奉还有后续的单独节目,蛋糕大家各自匆匆吃了几口,当作散场的标志。

    霍宴州还没到,迟一奉给他打电话也没打通。林戎跟着服务员将那一堆礼物送下去,玉盏在一行人最后面,迟一奉问他是不是直接回家,迟一奉想有一段女人的腰让他环着,他想要自己说话时坦荡一点。玉盏说他第一次来这种酒吧,看一看再回家。

    “好好玩,账算我的。”迟一奉别的也无话可说,仓促走人。

    结果刚到楼下,林戎又打电话给他,她的手提包忘在包间里,让迟一奉帮她带下去。

    再上楼的时候,服务员已将那里的东西都收拾出来,碰到迟一奉回头,问他还要不要将那间大包放进今晚的线上预订里:“我看还有老板你的朋友在里面,是还需要用吗?”

    “我哪个朋友?”迟一奉在楼下看他们一行人都走了,要是霍宴州姗姗来迟,那他还得去招待解释一下。

    “就年纪挺小的那个男生。”

    迟一奉过去时包间门半开半敞,里头没有开灯,也没有声音,听服务员的描述应该是玉盏,他隔着门并没看到人,进去之后才看到在那个高大蛋糕后面站着的玉盏。

    包间里只有走廊的光线卡着半开的门晦暗地照着出入口,冰淇淋蛋糕每层都在残缺着融化,八音盒里的芭蕾舞女在单调的滴答伴奏里一圈一圈地转。

    玉盏看到迟一奉愣了一下。

    “林戎的包落在这儿了。”

    “哦。”玉盏说。

    迟一奉沿着沙发往里走了几步,拿了包,又回到门口的光线里,他觉得自己像个按图索骥的蠢货,冲撞了玉盏的心事。

    什么心事,他不知道,玉盏在蛋糕那一侧,迟一奉对着黑暗里的蛋糕问:“你要不要切一些带回去吃?”——蠢货,自己就是个蠢货。迟一奉问完想将自己的舌头咬下来,他明知道玉盏一个人留下来不是为了吃那个破破烂烂的蛋糕,而他想问的也不是这个问题。

    “今天也是迟或川的生日。”玉盏的声音躲在那个狼藉的蛋糕后面,芭蕾舞女在一遍遍重复的旋律里转得停不下来。

    迟一奉的手机响了,是林戎打来的。

    他连一个安慰性的回答都没能给玉盏,那通电话像从井口扔给他的绳,他一抓住便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