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
“这表?”魏衡一下子认出了那表。 尽管刚才盒子打开时,他只是在旁瞥了一眼;但他还是认出来了,这表正是去年郝嘉拉着他去商场挑的那块表。 那天他们本是去商场帮客户挑礼物的,郝嘉忽然说想帮买郝振买块腕表,拉着他便进了商场的表店,让他帮忙挑选。 当时她借他的手试戴了很多块,都不太满意,最终却看中眼前这款—— Audemars Piguet的 code1159超级报时三问腕表,白金表壳搭配烟熏蓝色珐琅表盘,价格不菲,但风格却不像郝振平日的风格;加上当时店里根本没货,他试的是别的客人订购的……他难免印象深刻。 不过,如果这块表是买给郝振的,为何会放在这里? 魏衡心头不由地一跳;忽然又想起,郝嘉拉他去腕表店前一天的一个饭局上,当时合作方的老总不时盯着他的腕表看的事儿。 都说年薪买车,月薪买表。 一般工薪阶层买腕表,撑死也就几个月工资的事,不会在这上面花太多的钱。 对魏衡来说,腕表就是一个看时间的装饰,尽管他知道这也是装点门面的东西;但始终不太习惯在上面花太多的钱。 他不是营销部门员工,不需要在穿戴上那么讲究。 除了陪同郝振见重要客户时,需要几身拿得出手的行头,他并不会在这上面花太多闲钱—— 那天见客户,他带的劳力士的Air-King,算是名表中入门级,说实话,公司好多职位低过他的人手上的表都比他贵多了。 对方老总大概是觉得他戴的表同他职位有些不匹配,吃饭时不由的多看了两眼,尽管他什么都没说,但他的目光却是毫不掩饰的,郝嘉于是也注意到了。 所以……这是她买来送给他的? 魏衡忽然又想起,就在他生日那天,郝嘉曾特地交代他,如果晚上没什么重要的事就空出来,她有安排——但他也只以为是她约了重要客户什么的,他那段时间实在太忙了,根本不记得自己的生日,直到晚上收到家人的电话,才想生日的事。 如果那天郝嘉没有病倒…… 一个大胆的猜想在魏衡脑中形成;他紧盯着郝嘉手中的盒子,希望郝嘉再打开一次,好让他确认。 郝嘉注意到了他的视线,直接将盒子丢给了他:“这表送你吧。” “本来是想要送……”她又道,想要编个名字出来,但最终失败了,于是环顾了一下屋子四周,用一种遗憾语气道,“你也看到了,没送出去。” 她在这些小事上记性一向不好,时隔半年多,便忘了当初是扯着郝振的名义拉魏衡去买的这块表。 “那就送给你吧。”她道,把盒子塞进魏衡手里,拍了拍手上的灰,又问,“一会儿你在的吧?” “嗯。”魏衡不明所以,还是点头。 “那正好,我叫了人过来打扫这里,你一会儿让人把墙上的彩带和气球都拆了吧,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她说着便拎着包,起身走了。 魏衡等她出了房门,这才打开盒子;里面正是她去年拉着他买下的那块表。 看清的那一瞬,心头的猜想顿时得到证实,魏衡心扑通扑通跳着,连忙又去翻找别的证据—— 他拎过一旁泛着难闻气味的蛋糕袋子,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尽管蛋糕在盒子里早惨不忍睹……但盒子底下还有一张小票,上面褪了色的油墨隐约印着付款日期——就是他去年生日的前一天;而备注那里,“魏衡生日快乐”几个字仍依稀可见。 魏衡微愣,很多事情瞬间在他脑海里串了起来。 比如那段时间郝嘉态度忽然的转变,又比如郝振醒来那天,她抓着他的手凝视着他明显有话要说的模样;又比如他生日那天她病倒了,也没听柯林说晚上有什么客户等着要见;甚至还有她去z市…… 对了;如果,屋子里这一切是她为他准备的,那么她去z市—— 答案明了的瞬间,心顿时突突地仿佛要跳出胸口一般。 魏衡攥紧了手中的小票,像是如梦初醒一般,转身便追了出去。 “郝嘉——”他唤;刚踏出门口就听到电梯叮咚的声音;他又连忙朝着电梯方向奔去—— 等到达电梯口,电梯门早已合上,四下亦不见郝嘉人影。 魏衡连忙重新按下往下的电梯键,一面从手里掏出手机拨打着郝嘉的号码,一面焦灼的望着显示电梯楼层数字的屏幕。 他见一部电梯不停往下,另一部电梯却一直停在某个楼层一动不动;当即焦急地转向楼梯口,就要跑下楼—— 正在这时,他忽然听到隐约的手机铃声从他公寓方向传来。 “你……还没走?” 魏衡回到自己公寓,见郝嘉正蹲在他家客厅里。 “本来打算走了;见你门没关——”郝嘉,“我就想着过来看看核桃。” 郝嘉半蹲着身子,正用手挠着核桃的脖子。 又是半年多没见,核桃不知是记得她,还是不认生,就那么蹭着她的手心,乖巧地任她抚摸。 她来来回回摸了好一会,才起身道:“我该走了。” 魏衡连忙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郝嘉……”他唤她,有些不知如何开头。 刚才一鼓作气的气势,早再而衰,三而竭了;他低头、哑着嗓子,颇有些不自在地开口道,“隔壁那些……其实是为我准备的对吧?” 他一面说着,一面将紧攥在手里的小票摊开,想着如果她不认,他还有证据—— 郝嘉看了他一眼,猜他大概是找到了些什么,也不好再撒谎,于是点头应了一声:“嗯。” 魏衡的猜想得到印证,手拉着郝嘉柔软的手,当即恨不得把人一把拉进自己怀里。 然而郝嘉自始至终平静的有些冷漠的神色,就像一堵无形的空气墙,拦住他,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他就那么拉着她的手,许久才又找到自己的声音:“那你上次去z市也是因为我?” 这个问题,他要是自信一点,根本不用问。 毕竟郝嘉忽然造访,后来又忽然情绪低落,一趟行程下来,什么工作问题都没过问,已经足以说明问题。 但他当时就是不敢那样想啊—— 就像当很多事;就像她对他态度微妙的变化,他其实能感觉到的;因为他的眼,她的心,总是无时无刻、不由自主粘在她身上。 可他总是选择忽视;因为他怕那是自己自作多情,痴心妄想—— 他在她面前总是习得性被动。 如果不是当初调任时,她看出端倪,他可能永远都不会承认他对她的感情。 因为他什么都没有,因为他除了一颗心什么都给不了她,因为他清楚知道他们之间的阻隔—— 他内心深处总有那么一个自卑的小人,在他自我感觉良好之时泼冷水,让他不敢放肆地、大胆地去追求她。 ………… 魏衡抓着郝嘉的手,紧张地微微浸出汗珠,就那么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然而郝嘉却只微微皱了皱眉:“这还重要吗?” 她似乎有些不解:“你不是都有女朋友了吗,这还重要吗?” 魏衡疑惑地反问:“女朋友?” 郝嘉却没再开口。 魏衡忽然想起某条被他删了的朋友圈,忙解释道:“那不是我女朋友,那是魏萍——” “我妹妹。”他怕她不清楚,又补充了一句。 那段时间,魏萍正好在z市出差,一有机会就去他家蹭晚饭,顺便撸核桃。 那天,魏萍和核桃玩闹,他觉得核桃的表情实在有趣,便顺手拍照发了朋友圈—— 尽管他拍的是核桃,魏萍的手却屡屡出镜,他照片发出去没多久,就有朋友私信问他什么时候交了女朋友。 他这才发觉不妥,于是连忙删了朋友圈,删完才发现,动态里,郝嘉刚给他点了个赞。 她是不是也误会了呢? 他当时也有过疑问,想解释,又怕特意发信息过去显得自作多情,于是就作罢了。 “那蔡医生呢?”郝嘉听完他的解释,又问。 这次,魏衡却不知道要如何解释了。 对于蔡虹,他曾经确实存了和其交往试试看的想法,甚至就在郝嘉去z市找他的时候,他也是存着那种想法的。 他不知道坦白相告会不会让郝嘉生气。 尽管在恋爱这件事上,他经验趋近于零,但他也清楚,女人的心眼小起来的时候可以连一粒沙都容不下。 不然要怎么解释郝嘉去了一趟z市,什么都没说又走了? 她当初大病初愈就那么急冲冲地跑去z市;而他竟然同别的女人亲密,还故意生疏她—— 试想,以她的骄傲,她怎么可能忍受得了? “我……”魏衡几番张口,都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他恼恨自己口拙,也恼恨自己当初太武断,太怯懦;直到郝嘉替他开口道:“魏衡,我理解你的想法。” “当时我见到蔡医生,也觉得她人很不错,和你很般配呢。”她说,“如果你们最终没有在一起,那挺遗憾的。不过,就算是这样,我还是觉得刚才那个问题,已经没有意义了。” 她说着,轻轻拉开他的手。 眼见她就要走,魏衡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就这么紧拽住她的手,把她拉回了自己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