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月色成诗
月亮已经出来了，莉莉丝站在月光下，清亮的颜色被微风吹的影影绰绰，亚奇急匆匆的走过拐角，简单莉莉丝时愣了一下，随后点头致意。 “女士，您在这里做什么？” “快要到夏天了，夏夜的月色很漂亮，不是吗？” 亚奇抬头看了看天空，月亮的光辉有种说不清的宁静祥和之感，他挺住脚步站在莉莉丝身旁，说:“是很美，我希望有一天莫也能陪我出来看看月亮。” “如果莫的病情有所好转，您还会如此吗？” “女士，我有些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先生，您从未了解过他，不是吗？他拒绝跟您交流，所以您从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么如果他痊愈了，恢复成一个健康的正常人，但他却并非您喜欢的类型，您会怎么做？” 亚奇显然也是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他沉吟了一下，说:“我该喜欢什么样的人？这是由上帝决定的吗？不。这是我自己决定的。” 亚奇做了个手势，似乎有些表达不清这种抽象的概念，他接着说:“我们所有人都会在脑子里构建一个自己喜欢的形象，比如有着小麦色肌肤、长长的睫毛或者喜欢穿宽松的针织衫或者是毛绒睡衣，几乎可以事无巨细的描述我们喜欢的类型，但很多时候这样的人是不存在的，或者说与你无缘。” 他比划了几下，说:“事实上，当你真正遇到那个你心动的人的时候你会发现他可能和你想象的完全不一样，甚至背道而驰，但你就是喜欢他。喜欢一个人是没什么规则的，更不可能有什么提前量，没人能在你脑子里塞进去一个形象告诉你你这一生必须找到这个人然后和他结婚，这不可能，你自己也不行。” 莉莉丝眨了眨眼睛，笑着看着他说:“没想到您的爱情观很独特，很多人找上我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这该怎么办……” 亚奇也笑了笑，说:“如果这个人真的不是他喜欢的类型，那么他来找您做什么呢？” “人总是喜欢想象，然后用自己的想象去套入各种现实，当现实不符合他们想象的时候，他们便会开始困惑。” “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亚奇耸耸肩，看着月亮说:“我没法确定莫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甚至没法确定我喜欢什么类型，但是我喜欢教导他、希望治愈他、拯救他，并从中得到精神上的满足，这还不能证明我喜欢他吗？至于他恢复正常以后会是什么样子很重要吗？我从来没有想象过，所以不论他是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失望，如果我们真的合不来，那也没什么，至少回忆还是很美好的。” 莉莉丝挑了挑眉又问了一个问题。 “那么，如果他不喜欢您呢？或者说，如果他的梦中情人是一位儒雅的学者、或者是他的学长、某个帮助过他的邻居呢？” “我相信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不会白费，我们彼此之间已经互相引为责任与慰藉，我们之间有比想象中爱情之类的东西更重要的，比如心灵的交流、思想之间的互相渗透，你可能觉得是我改变了他的命运，但他实际也改变了我的——我原本因为家族产业的原因已经放弃了心理学的学习和研究，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觉得我得把母校这个专业的学士学位修完，然后去马林的实验室配合他进行关于甲虫伦理学方面的研究，我希望这能够对莫的病情起到作用。” “我们的纠葛真的很深了，我不觉得一位凭空想象出来的形象可以打破这种感情。” “看来我们又要有一位新的成员加入了吗？我想您很适合这行，先生。” “为什么这么说？恕我直言，我觉得你们这个组织难道不应该对这个世界苦大仇深甚至……”亚奇摊了摊手，说:“您知道的，这太超出我的想象了。” “恰恰相反，我们很爱这个世界，我们对这个文明怀着无上的热忱和崇高的责任感。正因如此，我们才选择了这样一条道路。” 莉莉丝的侧脸在月光下没有丝毫累赘，每一个弧度都弯折的惊心动魄，恰到好处。 “正义之人拥有大都相同的正义，而邪恶之人却各有各的邪恶。这个世界需要有人站在阳光之下振臂高呼给予人类光明和伟大的信念，但同样也需要有人在背阴处执鞭催促他们前行，不是吗？” 亚奇能够理解莉莉丝说的，当你达到一定高度后，好人总是容易当的，慷慨、善良、仁慈、悲悯，这些溢美之词只需要付出，并且付出必定换来收获。然而当你在黑暗中行走时，谩骂、不解、误会，这些都需要去背负，然而付出再多也没人看到。 可能这些人也并不需要被看到吧。 亚奇想。然后他向莉莉丝点点头。 “女士，我要去马林那里谈谈有关接下来安排的事了，需要派人送您回去吗？” “不需要，谢谢。” 在亚奇转过身时莉莉丝接着说:“希望您记住您今天的坚定，先生。” 亚奇离开后，莉莉丝转身看向背后三层那扇还透出微弱灯光的窗户，她不知道里面的交谈进行的如何，她希望他们能够得到不留遗憾的结果，但又对此没有完全的信心。 越是对于人的心理研究透彻，就越是对人心难以推测。莉莉丝又回身望向月亮，今晚的月亮很美，就像莎士比亚的诗歌中的一样，清凉、柔和，连触碰到一切事物的质感都是轻透的纱，仿佛一触即溃，但又如影随形。 他们或许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去欣赏之后夏夜的月色了，莉莉丝想，这最后一个安宁的晚上显得格外珍贵，远在大洋彼岸的阴影已经向整个澳洲蔓延，这注定不会是个平凡的夏季。 莉莉丝离开后，月光还像是恋恋不舍的留在原地，很快，夜色越来越深，月光越来越亮。 风起来之后，窗户里透出来的灯光像被吹灭的蜡烛，也熄灭了。没有了光，整个世界安静了下来，夏天到来之前，仍不会有漫山遍野的夏虫遮住窃窃私语，伴随着台灯熄灭时的“啪嗒”一声，一句古老的德语被遮盖住了。 “Ich habe dich lieb。” 妮安娜换上新裙子的那个圣诞夜，军官眼睛里全是这样如诗的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