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米诺陶
莉莉丝退开房门出来，她把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冲着阿方索点了点头，然后对慕容昭说: “很顺利，但他有些疲惫，现在正在睡觉，你可以过一会进去。” “他……” 莉莉丝微微低头摇了摇头。“我看不出他有什么情绪变化，但你不能刺激他，不要把话题总是停留在回忆上，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你说的关于加百列的家人的事是怎么回事？” 莉莉丝用手指摸了摸额头。 “哦，先生，我正要跟你说——他的母亲留给了他一点东西，我正要拿过来，但现在看来还要等一等，因为我不能确定他的情绪状况。” “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继父和弟弟在几年前失踪了，警方和我们都尝试找寻他们去了哪里，但至今没有结果，或许只有他的母亲留给他的东西能说明了。” “警方没有联系加百列？” “事实上这种人口失踪案件并不受重视，他们的住所没有被破坏、没有血迹、交通工具不见了，警察根本不愿意去处理这种看起来像是旅行搬家的案件，况且要跨国去联系一个尚未成年的孩子，这超出了他们的警力能力。” “他的母亲留给了他什么？” “一本日记，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写了她的愧疚和思念，这次让你们过来除了复查还有处理他母亲留下的房子、家具、各种东西以及税务问题。另外失踪这件事也应该处理一下，或许他会想找出真相。” 慕容昭点点头。他侧身看了一眼房间中，这时亚撒也走出来。 “先生，您好。您的爱人已经醒过来了，希望他情绪不错。这之后如果还有头疼、头晕的情况请让他平躺休息，不过不出意外是不会有了。” “谢谢，辛苦你了。” 亚撒冲着几人点点头，走下了楼梯。慕容昭推门要进去，莉莉丝站在门前说: “你固然要尊重他的选择，但有些事如果你自己放弃，一定会后悔。”莉莉丝在讲这话时眼里闪着晦暗不明的光。慕容昭点点头，走进去。 加百列靠在洁白的病床上，他转头看了看慕容昭，又转回去低下头。慕容昭走过去坐下，握住他的手。 “好点了吗？头还痛吗？” 加百列摇摇头。他突然把头微微偏了过来，然后盯着慕容昭，慕容昭几乎能看见里面的脆弱和委屈，仿佛一夜之间回到了七年前的少年。他站起来弯下腰抱住他。 “我很抱歉自己的错误，你在实验室中的眼神让我七年中非常痛苦，你的主人已经为此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你仍然可以选择不原谅我，毕竟无论如何是我伤害了你。” 加百列沉默了一会。 “您能把当初的真相完整的告诉我吗？我想听您亲口告诉我，您说过您会告诉我。” 慕容昭摸了摸他的背，然后坐下，叹息一样的说: “这是个很长的故事了。” “我很乐意听，主人。” 慕容昭看向窗外，巴黎的傍晚整个天空都是金色的光芒。他开始回忆七年前的一切。 破开灰白色和剧烈汹涌的黑潮，一切明亮起来，首先出现的是马林，俄罗斯男人对他说: “你需要一个小宠物，伙计，你该发泄一下了。” 但这个男人身后仍然站着许多人，许多黑影，他们也是来自北国寒冷之地，他们想要“米诺陶”。慕容昭早就知道俄罗斯军方想要能让全人类为之疯狂的“死而复生”的科技——米诺陶，它是“生命火花”。 但他们同样知道，慕容昭是个足够谨慎的人，他绝不会轻易迈出踏入“上帝禁地”的那一步，他们必须送他一个机会，送给他一个再好不过的实验品，他会忍不住的，一个人最绝望的时候往往总会想要拉着其他人一起下地狱，他会忍不住的。 马林在阻止这一切，他和慕容昭是多年的老友，他知道这种“上帝禁果”和核聚变一样太过危险。他希望慕容昭能够找回他自己，所以他给了慕容昭很多选择，他果然选择了加百列——没人能拒绝他的美丽。马林希望加百列能够唤回慕容昭的理智，他成功了，但差点失败。 没人能承受失败的代价，这是一场赌上全世界的豪赌。 如果米诺陶计划完成最后的实验，人类将走向另一个时代，就像走向“核时代”同样，走向便利、走向发展、走向梦寐以求的永生——同时一步步走向灭亡。 马林是知道真相中的为数不多的极端理智派，死而复生是可能的，但你想从魔鬼手中抢走灵魂，必然要付出更大的代价，这绝不可能如那些激进派想的那么美好，世界是公平的。 他极力阻止了这一切，慕容昭为了加百列选择了放弃——但结果仍然不尽如人意，慕容昭进入了更大的愧疚中，加百列不得不通过记忆封闭才能抚平当时的创伤，七年后仍然为此辗转反侧，各怀心事。 “就这样，我不得不去美国接受心理辅导，甚至一度必须接受强制性的精神干预，直到回来之前，都必须服药控制病情。” 加百列看着他。 “能和我说说‘米诺陶’吗？” 慕容昭眨眨眼。“我以为你会问我关于诺威尔的事。”加百列笑了笑。“我还活着，这个问题已经没有意义了，不是吗？” 慕容昭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来。 “这是个非常庞大的计划，但事实上并不是来源于我，我手中的东西迟早有一天你会知道，米诺陶来自一种细菌，一种始古冰山下的远古病菌。” “具体医学原理难以用语言解释，但它实际上并不能做到‘死而复生’，而是‘重生’，它的载体必须是活着的人。” 慕容昭顿了顿，似乎是觉得难以描述。 “你可以理解为‘寄生’。一个人的记忆和思维都通过不同的大脑神经和神经元储存着，人们曾经提出过‘换脑’，但这种暴力的方式显然绝不可能成功。但‘甲虫’可以。这种远古病菌有着不可思议的结构，它甚至不能算是细菌，总之，它可以作为一个运输工具，让神经元寄生到另一个个体上，并且带着所有的信息，那么，如果一个人的神经元全部被另一个寄生，他是谁？” 加百列摇了摇头，他的内心有答案，但这个问题就如同“缸中之脑”一样，逻辑从根本上就是悖论，就如你不知道是不是全人类都被类似的病菌操控，而你自己也一样，只是我们都无法发现。 “这就是‘复活’吗？” 慕容昭点了点头。然后他接着说: “我刚才说过，这种看上去不可思议的科技实际上有很大的可行性，所以很多人为之疯狂，但我始终没有完成最后一步。” “毫不夸张的说，谁拥有了这种科技，谁就拥有了这个世界。” 加百列凝视着他。 “但您放弃了。为什么？您为什么没有完成研究？” “因为你。” 慕容昭的眼睛终于褪去了伪装的古井无波，来自无尽宇宙的黑潮完完全全的展现在加百列眼前，这个男人拥有和上帝抗衡的力量。 他终于见到了真正的慕容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