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故人

    第二天早上，刘珠很早就起了，许峰仪还没醒。他们昨晚闹到很晚，把一张床弄得很脏，然后两人又挤在另一张床上睡的。标间的床很小，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才没那么容易掉下去。刘珠小心地抬开许峰仪的手臂，蹑手蹑脚地下床。收拾好自己后，出了旅店，独自走在小道上。

    刘珠心如乱麻，她知道自己和许峰仪的私情已经被李品梅发现了，母亲那么好面子的一个人，一定不会让家庭曝光这种兄妹相恋的丑事，她一定会想方设法扼杀这段乱伦关系。怎么办？怎么办？昨天晚上，他们动静那么大，母亲一定听见了。是的，刘珠昨晚故意叫的很大声，为了试探，试探母亲是否真的发现了他们的秘密。不出所料，也许这就是母女间的心有灵犀吧，当刘珠听见母亲的叫声时，她就了然于心。

    刘珠焦躁地来回踱步，突然手机铃声想起。一看，是一个国际长途——来自中国的陌生号码。是谁？她疑惑着，点击接听。

    “你好，请问你找谁？”

    “珠珠，我是爸爸。”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

    居然是父亲刘怀民！

    他怎么会给自己打电话？刘珠心下十分震惊。父母在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虽然当时刘珠年龄还小，但是对于他们离婚的原因，刘珠还是记得不少内情。不学无术的父亲，成日在外吃喝嫖赌，醉酒后回来还会家暴妻子和女儿，李品梅忍无可忍，最后与刘怀民离婚，带着刘珠独自生活。刘珠明白，刘怀民既不是一个负责的丈夫，也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所以，刘珠在内心深处，十分排斥这位父亲。自从父母离婚后，她们母女俩和刘怀民几乎没有联系，只有双方在离婚协议上约定过刘怀民要承担女儿一部分生活费。所以，银行卡上的汇款记录是他们为数不多的交集，不过，过了那么一两年，刘怀民也没再给刘珠汇生活费来。对此，李品梅不屑一顾，说：“咱们娘俩难道还缺他那点钱吗？他自己不务正业，连自己都养不活，哪里还指望他遵守约定？”所以，父女俩也渐渐断了联系。这么多年没有再见面了，他为什么突然又想起了自己？

    刘珠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听刘怀民的声音，他这几年应该过得不错。他音调上扬，声线醇厚，就像一个保养得宜的中年贵胄人士。她在邻里也偶尔听说过关于父亲的现状，听说他已经慢慢改掉了早年那些恶习，而做起了些生意，也赚了些小钱。他已经再娶，并且和现任妻子有了一个孩子。

    “珠珠，这些年来，爸爸很想你……”他的声音中透露着慈爱。

    “爸爸……”刘珠喃喃，她已经有多久没有叫过这个称谓了呢，九到她都快不记得了。就像她对父亲的情感一样，最初是憎恨，然后是芥蒂，现在呢，往事如风，她也慢慢释怀。他固然有错，可他毕竟是她的父亲，她难道要记恨他一辈子吗？不可能。血缘就是这么奇妙，在潜在与存在之间，在本质与传承之间，刻下深深的羁绊。

    “珠珠，这么多年了，你们过得好吗？我……哎！当年的事，是我做得不对……我对不起你们，可是你要明白，我和你妈妈分开，是大人之间的事，太复杂了，你不明白……但是爸爸，一直都是爱你的，爸爸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无论你做什么，爸爸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听见刘怀民小心翼翼的口气，刘珠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她何尝不渴望父爱，可是心中的篱笆被订上了钉子，即使拔下来，也依然留有丑陋的疤痕。她有时候会留意父亲的近况，听说他事业有成，新的家庭美满幸福，她也会感到安心。她也明白了刘怀民为什么会来找她，一个金盆洗手的人，总想要弥补从前的遗憾。人的年纪越大，就越渴望亲情的呵护和陪伴，就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至少是被爱护的，才有归属感，才不是孑然一身。刘珠都明白，人越老越没有安全感，就像她歇斯底里的母亲她回头是岸的父亲，他们都是这样，在儿女面前不断找寻着自己的存在感，填补内心的不安。他有了一个小儿子，自然也想重新拥有大女儿，他一旦被重新接纳，就意味着，过去的错误被原谅，所有欠下的罪孽，都会一笔勾销。

    “珠珠，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吃个饭吧，爸爸想要见见你……”

    她是他的女儿，他们的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父亲想要悔过，女儿自然会成全他，给他一个机会。

    “好……”刘珠轻轻地应下，话音刚落，就在前面的转角处看见一个身影。刘珠眯了眯眼，发现那人是李品梅，站在街角冷笑着睥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