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光怪陆离
第三十四章 光怪陆离
体育老师黢黑的脸上突然按了副眼镜，古板斯文的黑框眼镜哪里配得上他健硕豪壮的气质，看起来滑稽又奇怪，此刻的他手里正端着个点名册，一本正经的以一种诡异的目光巡视着…… “市教育局的硬性要求，体育课也必须进行考试……考试不但是为了考察咱们这个课，主要啊，还是测试咱同学们的身体素质……” 考试，期末考试，这节课体育期末考试！ 期待已久的体育课啊，结果一上来就整了个晴天霹雳，整个队伍沉寂了两秒，轰然炸了锅。 这也意味着考完试，这学期的体育课也走到了尽头，连带着消失的也包括音乐课和美术课……大家像被定住了一样，一个个的满脸沧桑，啧，这风不大却凛烈异常的狠嘞，透过衣服直往身体里钻，刮的人两眼冒泪花！ 体育老师点完名了，宋珩才从容淡定的姗姗来迟，走到班级的队伍时，忽的抬头瞥了眼余清音。 似笑非笑，大事不妙！当事人心虚的转过头，心里默念没看我没看我…… 虽然不是主课，但都说了是考试，自然也是要走程序记成绩的。 可关键是，考什么啊？高三这半年体育课到底学了什么呢？学了个半吊子的羽毛球…… 于是，他们今年的体育考试就考羽毛球，及格线是，男生对打十个，女生对打八个，听起来简单，但对于平时不怎么运动的高三学子来说，还是没那么容易的。 大家两两组队，等着考核，余清音和周菲这一组排的比较靠后，大家陆陆续续的顺利过关，而考完试的自然也没什么好下场，都被体育老师撵回了教室，操场上人越来越少。 马上就轮到余清音这组了，可搭档还没回来，电话状态也已经从正在通话中变成了已关机，余清音已经想好了，嗯，等周菲回来她要把她炖了…… 她正思索着食材的做法时，何晓莉和季敏走了过来，两人还是一副让人讨厌的样子，唯一不同的是，季敏脸色不太好，也没化妆，嘴唇泛着一种病态的白。 余清音若无其事的转过身，装作没看见她们。 何晓莉却上赶着贴过来，笑着喊：“清音，马上就轮到你了吧，你和谁对打呀？” 余清音：“周菲” 何晓莉冲季敏交换了个眼神，一把热情的拉住了余清音的胳膊，非说要陪她对打。 余清音狐疑的扫了两人一眼，心里蹊跷，和何晓莉对打，她还不如直接放弃考试来的痛快呢。 羽毛球的对打，考察的就是两个人的配合能力，她和何晓莉有默契度么？ 不是余清音小人之心，换一个人她都不会这么想，这次成绩可是会列入期末考试的成绩单上的，她可不想到时候体育那一栏被写上不及格，多丢人啊，还得补考。 看着何晓莉期待的眼神，余清音礼貌性的摇摇头：“不用，我等周菲回来吧，她也还没考呢。” 可何晓莉以一种笃定的语气，苦口婆心的劝她，季敏也在一旁接话，两个人一唱一和，颇有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余清音被紧紧的拽着胳膊，觉得十分不舒服，怎么像赶鸭子上架似的，她又不是鸭子 ，两人表现的越热情，她越不耐烦。 余清音奋力挣脱桎梏后，也懒得虚与委蛇了，自顾捡起放在草皮上的球拍，打算去候考。 何晓莉却冲上去抢过球赛，换了副趾高气昂的语气：“余清音，你别不识抬举。” 余清音被她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扭头睨着她：“你干嘛？” 何晓莉理不直气也壮：“我是要帮你忙，你这是什么态度？” 余清音：“就这个态度，我不想让你帮我。” 何晓莉：“为什么？” “因为我怕你让我不及格啊！”余清音走近她，缓缓吐出几个字。 何晓莉手一抬，轻巧的躲过了余清音讨要球赛的手：“你还真是小气啊，不会……还在因为语文课的事耿耿于怀呢吧？” “语文课上什么事？”余清音反问。 “你说什么事！”何晓莉脸色有些不好看。 余清音冷冷的看着她，没有接话。 何晓莉觉得她不吭不响的样子比说了多少都来气，冷哼一声：“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想什么你管不着，倒是你整天累不累啊？” “你说谁呢？”何晓莉火冒三丈，一脸的鄙夷，“装什么清高！” 余清音强也并不打算服软：“也没你装的好啊，省省吧你，……把拍子还我” 何晓莉被气的够呛，指着鼻子：“和几个男生牵扯不清了你，整天装的云淡风轻的样子给谁看！” 季敏见状也来帮腔：“你这人怎么倒打一耙啊，我们是好心，你别不知好歹。” 余清音看了她们俩一眼，眼神在何晓莉身上停下，答非所问：“最近往办公室跑的挺勤的吧？” 何晓莉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脸上一白，突然不那么愤怒了，她指了指他们身后寥寥的几个人，冷笑：“你确定周菲能赶的回来陪你考吗？余清音……”她故意顿了顿，朝体育老师的方向望了一眼，“今天的考试，你和周菲是肯定参加不了了” 余清音看她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也不想再费口舌：“那也不管你事吧，麻烦球拍还给我。” 见何晓莉不为所动，余清音捏住球拍试着往回拿，对方偏是不让，就这么僵持着。 何晓莉正有气没地儿撒呢，故意拖延时间不让余清音如愿，一脸的高深莫测：“你不会真以为宋珩喜欢你吧？好笑” 余清音倒真没想过何晓莉会是她的威胁，只是觉得她粘人讨厌的狠，反问道：“难道会喜欢你吗？” 何晓莉死死的拽着球拍不松手，两个人身体贴的很近，远远看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个好姐妹在咬耳朵说什么知心话呢。 何晓莉面目略狰，含糊的低咒一句：“骨子里的下贱。” 她声音低，余清音还是听见了，好容易才忍住没发作，那边体育老师喊着要做准备的一组就是她们了，余清音懒的和她挣了，既然她不想给，就如她意好了。这么想着余清音忽的松开了手，抽走了力气，本意是想让她长个教训。 何晓莉没料到她的松手，惯性使然后退着踉跄了两步，眼看着跌倒，还好最后稳住了脚，五指还握在球拍的杆上，只是后知后觉球拍把捣中了什么，她扭头一看，季敏就站在她身后…… 季敏原是想上前帮何晓莉的，谁知道她突然后退，她手里横握着的球拍把好巧不巧的直直的击中了自己的小腹…… 虽是无意，但那球拍把带着惯性的冲击，力道可不算小，季敏闷喊了一声，捂住肚子，还不忘甩锅给余清音：“你他妈不长眼啊？” 余清音也没想到球拍会撞到人，心里一阵过意不去，正想道歉，可对不起两个字在嘴边了，却被季敏的话生生的给顶了回去。 何晓莉更是忘记了球拍是在自己的手里伤了人，她回头怒视着余清音，“你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的，她还想问问她们是不是故意在这招惹她呢，莫名其妙说要陪她考试，又抢了她的球拍，刚才球拍明明在她手里，却来责问她是不是故意的。 余清音的耐心和忍耐力到达了极致，她捡起掉地上的球拍和羽毛球，侧目瞪了她一眼，不甘示弱的回击：“有毛病。” 再脾气好的人也禁不住这样的无理取闹，何况她自问也不是什么软柿子，任人揉捏。 “她骂我有病”何晓莉扶着季敏，一脸的气急败坏，生气的跺脚。 季敏想要开口说什么，可一用力腹部的痛感却尖锐起来，小腹处传来隐隐的下坠感，她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捂了捂肚子，劝她：“管她呢，反正周菲也不会回来！” 因为周菲莫名其妙的旷课，余清音也磨磨唧唧不来考试，体育老师气昏了头，正在扯着嗓子训话，粗狂的声音夹杂着风声，一股子玻璃碴子味，余清音脸色也不好看，低着头听训。老师开始是不同意余清音参加这次考试的，非说她和周菲态度不端正，让她俩过了年再考，余清音委屈巴巴的求了半天，就差挤眼泪了，终于换来了明天跟着别的班考试的机会。 马上放学了，操场上也没有何晓莉和季敏的人影了，余清音回想起季敏脸上的痛苦表情，看着倒像是真的挺疼的，估摸着她们应该去了医务室，她想了想还是打算去趟校医务室。 去医务室的路上，余清音又试着给周菲打了个电话，这次终于通了，余清音开宗明义的怒斥她浪哪儿去了，还知道接电话。 周菲乐呵呵的回答：“我妈这不是二胎嘛，有难产的预兆，我爸给我打电话让我赶紧回来……我当时打着电话就往学校外走啊，刚出学校门就没电了，到医院一着急也忘了充电了，这才刚开机。” “你没在学校啊，咋出去的？” “跳墙啊，多大点事” 余清音用意念给她竖了个大拇指，把逃课说的这么理所应当的人她没见过几个，她叹了口气，回归正题：“可让你害惨了，你也不说提前和我说一声” “啊？我出去的时候看见季敏了啊，我让她告诉你了啊，还说如果我赶不回来，让你帮我和体育老师请个假……” 余清音不吭声了。 “她不会没告诉你吧？” 她是没告诉自己，但告诉了何晓莉，两个人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听余清音这边半天没声，周菲连续发问。 余清音嗯哦的敷衍了事，她也不好在电话里三言两句说这些糟心事。 周菲好像猜到了什么一样：“她们不会这么不要脸吧，要是她们又找事记得告诉我啊！” 余清音摇摇头，无奈：“……告诉你？” “告诉我……我帮你骂她们啊！” “……”哦呦，我可谢谢你吧。 算是明白了何晓莉当时的语气为什么那么笃定了，她早就知道了周菲今天来不了了，为了她，她还真是煞费苦心啊，余清音只觉得可笑，握着手机：“你妈怎么样了，生了吗？” “生了啊，我刚到医院就生了，给我爸添了个大胖小子”周菲眉飞色舞，语气里透着喜悦，“我这把年纪了竟然当姐姐了，你说好笑不好笑哈哈哈哈” 说着余清音已经走到了校医院楼下，她挂断电话走了进去。 这边季敏和何晓莉坐在一楼的诊室里，等着医生，这个季节学校流感盛行，医生们忙不过来，一听说季敏只是肚子疼就让她在旁边的房间等着。 季敏只觉肚子越来越疼，那种感觉倒像大姨妈来时痛经的感觉，小腹下坠的痛，她上了趟厕所，扶着墙出来，双腿打颤，何晓莉赶紧扶着她坐下：“你脸怎么这么白，还是很疼吗？” 季敏闭了闭眼睛，又慌又绝望。 何晓莉看她这个样子，吓得不行，不等她说话就要叫医生，季敏赶紧拉住她，“别喊医生了，陪我去市医院吧” 何晓莉愣住，想到了什么，面露难色，她没想到会这么严重，而自己又是始作俑者…… 季敏勾了勾嘴角，带有几分凄凉，她早就有所察觉，倒是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会…… 何晓莉这才注意到她的校服下摆和裤子上染上的深色印记，辛亏没有大出血，看着像姨妈沾上的。 何晓莉吓得不行，赶紧扶住季敏，先去医院要紧，人命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两人在校医院一楼的走廊碰见了前来探望的余清音，何晓莉理都没理她，扶着季敏直接略过她，余清音看季敏脸色不太好，她张了张嘴想问候几句，奈何人不给机会。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余清音注意到季敏裤子上渗出大片的血迹，心里一悸，她紧走几步追上她们，脱下自己的校服递给季敏：“你系腰上吧” 何晓莉一把推开余清音的手，目光不善：“用你假好心！” 余清音心底最后的愧疚顷刻喂了狗，目送着两人离开校医院，她心情复杂，缓半天才移动了脚步。 她刚要推门出去，却看见校医院门口那高高的台阶下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宋珩，另一个也有点熟悉。 她小心翼翼的眨眨眼睛，没花眼也不是幻觉，她下意识放缓呼吸，手心却紧张的冒汗，退也不是，进也不是，犹豫着半分钟，她才轻声唤出他的名字。 宋珩闻声回头，见余清音从校医院出来，眉头皱起：“生病了？”” 余清音摇摇头，并不说话，无声息扫了眼他身侧的女生又望向他。 宋珩突然觉得有点尴尬，余清音越不说话他心里越慌的一批，等等，他为什么要慌——程曦刚转学回来，还没有校园卡，感冒了要来校医院看病，于是借他的校园卡一用，他正好体育课考完试也没事就顺道陪她来了，嗯……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他刚想开口，女生说话了，她歪了下头，冲余清音笑的温柔：“嗨，我叫程曦” 笑的可真甜啊，眼睛弯弯亮亮的，要不是眼前人是她男朋友的前任，余清音觉得自己都要夸她了。 突然有点沮丧了，她望了眼宋珩，似乎在等着他的反应。 宋珩脸转向程曦，语调温吞自然：“余清音，我女朋友。” 本来一肚子不舒服呢，听他这话，她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了，脸微微泛红，小声嘟囔一句“你好”。 程曦愣了下，迅速恢复过来，显然没有特别惊讶，不尴不尬的随意客套了两句，她回了宿舍，宋珩拉着余清音去了食堂， 食堂里，余清音用筷子夹了根芹菜，机械的嚼了嚼，思索着刚才的情形：程曦似乎是知道宋珩是有女朋友的，她是怎么知道的呢？从旁人那里不可能知晓，那么途径只有一个——宋珩。 但两个久别重逢的人为什么会聊到这么私密的话题呢？宋珩并不是八卦的人，所以要么是程曦主动提起的，要么是两个人聊到和这个有关的话题被牵扯到提及的……显然无论是哪个原因都不是什么好消息，完了完了，那种拧巴又压抑的感觉又来了。 余清音虽不是话痨，但往常的时候还是挺活泼的，在宋珩面前也不会一直这么放任沉默，可是今天，两个人气氛怪怪的，宋珩话本来也不多，现下两个人都觉得莫名的压抑，一个不会解释，一个不去问，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果然有问题。 宋珩看她一直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呢，暗自叹了一口气，把自己餐盘里的糖醋小排夹到她的面前：“愣什么呢？” 余清音抬起头，语重心长的说：“唔……还有几个月就要高考了，有些愁……” 宋珩抬了抬眼，也没去拆穿她：“……”好啊，有种你别说。 两个人又是几分钟的沉默，不算漫长却足够消磨心智。 “……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和程曦走这么近……”余清音戳了戳米饭，终于没忍住。 “嗯？” “我不喜欢” 宋珩看她确实有点不开心，觉得还是解释下的好，于是三两句把事情的原委陈述出来，他语气平常，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自然也没放在心上。 余清音心里也明白，这个事是没毛病，但得看是怎么做，是对谁了。虽说他和程曦已经分手了，但毕竟瓜田李下啊，人言可畏，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见自己解释了，她也没有多高兴起来，宋珩沉默了，两个人沉默着吃完饭，一路沉默着回了教室。 走到二楼的楼梯拐角的时候，宋珩轻咳了一声，开口道：“余清音” “嗯？”她扭头看他。 “今天晚自习结束你晚走一会儿，我给你补补数学好不好？” 余清音着实愣了一下，这是学霸示好的方式嘛？ 她思索了十个台阶的时间，表情有了缓和：“好吧” 看着宋珩表情正派认真的样子，她忍不住，没出息的消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