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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 第42节

    而能触摸但看不到的东西,也就是它真实存在,但却规避了光线从它身上反射成电子流的过程。

    公子假见范雎感兴趣,将几人引到旁边已经准备好的座位上。

    那名名叫游戈的少年也颇为有趣,他以前讲这些,能将人讲得打瞌睡,很少遇到对这样话题感兴趣的。

    游戈继续道,又像是提问:“所以我们眼睛所看到的,到底是虚幻还是真实?”

    这就有点庄周梦蝶之感了。

    游戈脸上的蝴蝶也飞了出来,就那么飞到了众人面前。

    赵政捏着一只蝴蝶的翅膀,一个劲抖。

    一只蝴蝶飞到了范雎的手尖,无论是视觉触觉甚至煽动的风都那么真实,自然是真实的。

    但下一刻,那蝴蝶直接从范雎的手掌穿过,就像一道虚幻之影。

    范雎的惊讶可想而知。

    游戈说道:“你所见乃我梦境,如此你还能确定我们的世界是真实的吗?你能确定我们所见所闻非他人之梦境?”

    说完,那蝴蝶滑过桌上的茶杯,那茶杯直接被切成了两截。

    游戈:“你看到的是蝴蝶切碎的茶杯,但现在呢……”

    只见另外一个茶杯,并无蝴蝶飞过,但依旧毫无征兆的从完整切成两瓣。

    “不过是我在梦境中想着,将它切碎,而茶杯感受到了我强烈的意愿,便碎成了这样。”

    “人的身体也一样,若是感受到了强烈的意愿,比如流血,比如受伤,便会出现对应的症状。”

    范雎:“……”

    真实和虚幻混淆,已经无法分辨。

    游戈看了一眼范雎背在背上用布条包裹起来的青铜剑,说道:“你可知地母器皿为何那般神奇?”

    范雎来了兴趣,说实话,用范雎已有的知识,根本解释不了地母器皿的工作原理。

    科学之外的智慧,或许只有那地母文明自己的科学体系才能解释得通。

    范雎来到这个世界,还是第一次遇到对地母文明有所研究的学者。

    向对方探讨和学习一番,或许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游戈说道:“在地母的世界中,有一被称为梦渊的地方,世上的任何人或者事物,活着的死了的,在梦渊中都会留下无数的梦境,梦渊就像一条河床孕育着这些梦境。”

    “等这些梦境经历过时间的长河被孕育得强大,我们就可以通过梦境的中人或者事物曾经持有的古老的器皿,使用它们的能力。”

    “所以,地母器皿的力量,并非真的是这些青铜制物的力量,而是曾经制造它们,或者使用过拥有过它们的,那些地母世界的先民的力量。”

    “我们使用地母器皿时,呼唤的,正是地母世界中先民的力量,即便他们消失了,但他们的梦境停留在梦渊之中,依旧会回应这种力量给我们。”

    范雎皱起了眉,这是一套新的理论,更像是哲学,很难懂。

    不由得问道:“任何人,活的死了的,都会在那个什么梦渊留下梦境?”

    游戈点点头:“你,我,都有梦境留在那里,孕育在那里,年幼的我们,少年的我们,中年老年的我们的梦境都会在那里,无数的数也数不清的梦境,它们会组成完整的我们,是我非我。”

    范雎心道,就像记录片,将人或者事物的一生记录下来,而这些记录的每一帧组成了梦渊中所谓的梦境。

    或者换一种说法,无论人活着还是死了,都有无数个你的生活片段在梦渊孕育着,可以看成是生命的延续。

    人虽死,但梦从未消失,甚至可以说,人死了,但灵魂依旧在,只不过它一直孕育在一个名叫梦渊的地方,拥有全部人生片段的梦境,或许本就是人的灵魂。

    游戈继续道:“或许几千年几万年后,后世之人也能像我们现在使用地母器皿一样,借助我们使用过的地母器皿,呼唤我们,使用我们的力量。”

    范雎心道,若是游戈的这套理论成立,还真有这个可能,前提是,所谓的地母世界中孕育梦境的梦渊真的存在。

    范雎在来到这个世界后,对地母文明其实也有了一些了解,比如地母文明中的生命科学,地母文明中的地母器皿制造科技,现如今听到的,更像是一种无法触摸的地母文明中关于灵魂的解释,或许地母文明已经将灵魂发展成了一种科技也说不定。

    灵魂向来是人类的禁区,它到底是什么,谁说得清楚呢。

    游戈:“梦渊是我们祖上对它的叫法,你也可以随便叫它什么。”

    其实在现代,也有一些关于这方面的理论,比如有些人说,人虽死,但灵魂不会灭,灵魂只是去了它们该去的地方,人类肉眼无法发现的地方。

    比如,人睡觉时会经历几个阶段,在我们完全失去意识时,我们就入进入一个未知的维度,那里就是灵魂的归处,只是醒来后,我们会遗忘这些经历,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做梦很多时候都只能是一个片段。

    又比如,有人将我们所在的世界分为七度空间,我们平时所在的空间就是我们的现实世界,而其他维度的空间我们触摸不到而已。

    让范雎深深震撼的是,游戈他们这一学系的研究来说,他们十分确定地母世界有先民的存在,留下的地母器皿,就是召唤或者借助了先民的力量。

    游戈说道:“很多地母器皿,都只有固定的人才能使用,这是我们在某些方面和地母先民的灵魂达成了共识,再借助地母器皿这种特殊的媒介,我们才能将声音传入梦渊,得到他们的回应,从而使用他们的力量。”

    范雎也不知道游戈的这套学说是真实的还是仅仅是理论,就像听了一堂听不太懂的哲学课。

    旁边的赵政都瞌睡得脑袋撞桌子了,连公子假都几次用手偷偷捂嘴,估计也就范雎听得津津有味。

    游戈结束了他的讲解。

    公子假赶紧转移话题,他虽然敬重圣人后人,但再讲下去,他真得不雅地就地睡着了。

    公子假说道:“我欲效仿孟尝君,招才纳士,兴我魏国,但我有一个难题,如何辨别真正的有才者?”

    范雎心道,原来公子假的兴趣在此。

    这个世界,也是十分求才若渴的,大部分有才之人都会投靠贵族,成为幕僚,或者门人。

    当然他们的上限也就这了,因为各国的制度使然,只有世家贵族才能封官进爵,而其他人的去处,更多的是成为贵族幕僚,或许有极个别例外,但这样的人一共能有几个?

    这样的制度不好吗?

    就这个时代背景来说,是非常好的制度,世家贵族的力量是非常强大的,有他们恭维和提供力量,国家才会稳固,才会强大,普通百姓在他们面前,什么都算不上。

    缺点是,寒门一生皆寒门,永无出头之日。

    所以商秧变法能在贵族很少的秦国成功,但在其他国家根本不可能,根深蒂固的贵族制度会成为变法者头顶的斩头刀。

    范雎眼睛不由得一亮,公子假这是送到他手上来了。

    他原本还想着,这一次见公子假,正好将对方纳入归秦计划之中,也摆脱魏国刺客可能的刺杀。

    正想着用什么法子呢,公子假和楚国公子熊还有燕国公子丹齐国公子建都有所不同,他不是一个实干家,他更像是一个政//治家,所以说服其他人的方法未必说服得了他。

    没想到公子假自己将他的理想和弱点说了出来,这不正碰到了范雎手上。

    公子假邀请范雎,也不过是听了他的一些传闻,其实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这个问题他已经请教了无数有学问的人,但大体都是差不多的思路和说法,并不能给他带来新的想法。

    公子假这人,有些变法者和改//革家的感觉,而且希望步子跨得大,一步到位的感觉。

    公子假继续道:“每个人对才能的看法都不同,我所接触的人,在有些人的眼中是大才,而在有些人看来,不过平平无奇。”

    “难道就没有一种衡量的标准。”

    范雎接口就道:“衡量的标准自然是有的。”

    公子假都愣住了,甚至有些不相信,若真有衡量的标准,直接按照标准来选人就行,哪里还需要什么游历天下,遍访名士,各国也不用花那么大力气寻真才实能之人。

    范雎正了正身体,说道:“我这里有一套名叫科举制度的选拔人才的新方法……”

    范雎所要讲的科举制度,正是那在现代人口中臭名昭著的那一套。

    持续了上千年的制度,在几千年后,被人口诛笔伐。

    几千年的人类智慧被践踏。

    而现代社会的所谓教学制度,难道不是在科举制度上发展来的?

    我们可以站在时代的最前端批评这套制度,但不能傲慢。

    科举制度的目的是选仕,和现代教育为各行各业输入工人的目的都不一样,不能混为一谈,来进行比较。

    就春秋战国,知识昂贵,识字的人都很少的情况下,使用科举制度选拔人才,已经十分的优越和先进了。

    公子假果然来了兴趣:“何谓科举制度?”

    范雎开始讲了起来:“这是一套选拔官吏的制度,我们设置相应的科目,层层选拔……”

    有一种在整个国家撒网的感觉,一层一层的筛选,能通过这些筛选的,他不是天才也得是个人才,即便不是个人才,他总得有独到的地方,总不可能通过这么多关卡的考核,还是和普通大众一模一样。

    这套科举制度还有一个好处,彰显贵族的权力。

    看看,所谓的人才,都是自己一个一个选拔出来的,这种掌握权力名声的诱惑,是大部分阶层之人都无法抗拒的。

    至于这套选拔制度的坏处肯定有,但好处也多,不然它能持续几千年?

    我们先祖的智慧没有那么平庸,能经过他们的考验并使用那么久,必当有它的可取之处。

    当然科举制度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它涉及到了教育制度。

    在春秋战国,是很少有公学的,所以知识的传播,都是范围较小,哪怕孔子开私学之先例,让知识得到了更好的传播,但大部分人依旧是各学各的,派系众多,百家争鸣,所学知识点的交集是有限的。

    那么像科举制度这种为了公平性,向天下人发同一张“试卷”的方式就面临了问题,所出之题如何才算公平。

    范雎所讲的内容也越来越广泛,什么统一办学,什么童试,乡试,县试……殿试。

    范雎所讲,是一套十分完整的经过上千年考验的制度。

    它能不能选拔到人才,一目了然,它的优越性也十分明显。

    至于其中需要面对的乱七八糟的问题,就是公子假的事情了,他总不能手把手教到对方推行成功。

    公子假也听得眼睛越来越亮,越来越兴奋,因为他看到了一个政//治家一生的追求。

    范雎:“如此,读书人即便当不了官,还能去当个教书先生,也算为国出力了。”

    范雎就没讲那些什么人人都能读书,天下从此无寒门之类的不切实际的东西了,这个世界的基础摆在这里,能读得起书的人毕竟是少数,非得让生活都过不去的人去读书而放弃生存,就像让吃不起饭的人去吃肉,空谈而已。

    理想和现实还是要分清楚的。

    当然,若是条件允许,人人都有识字的机会,自然是最好的。

    范雎这一讲,直接从中午讲到了下午,离开的时候也仅仅是讲了一个大概,怎么说呢,这样的千古制度其中涉及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光是任何一个需要注意的点拧出来讲,都能讲几天。

    相信公子假定会忍不住再来找自己的。

    范雎心道,今天以后,魏国的刺客应该不会打自己注意了吧,至少在公子假没有将科举制度弄清楚前,绝对是不愿意让范雎出事的。

    又搞定一个来自魏国的威胁。

    范雎算了算,赵,燕,楚,齐,魏,现在都被他抛出去的诱饵吊住了胃口,应该暂时不会想着要他的命了。

    连秦国,他也争取到了缓和的时间。

    现在就剩下一个韩国,啧,肯定也是跑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