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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一章:这天下是谁的天下?

    卢象升看着义愤填膺,愤愤不平的卢象观,开口说道:“你说赵文是反贼,此话不假。可是你见过这种反贼吗?如今的宣镇,别说是现在的京城了,就是放在永乐年间的京城,恐怕也比不上。

    你看这里的百姓,人人身上穿的都是新衣服,而且绸子衣服还不在少数。你再看看他们的表情,几乎人人面带笑容,红光满面。

    这代表了什么?这代表了这里的百姓吃得饱,穿的暖,而且手里还有银钱。

    从城门处走来,宣镇几乎每条街道上都布满了摊贩和商铺,其中肉铺布店中的百姓最多,这表明了宣镇的百姓已经到了富足的地步。

    摊贩多,百姓多,这也代表了宣镇百姓的富足。说实话,像这种场面,历史上出现的次数屈指可数。”

    “哼,不管怎么说,赵文都是反贼,这是不争的事实。”卢象观冷哼一声,并不同意卢象升的观点。

    “行了,别说了,这里是赵文的地盘,你要是再这么说,被这里的人抓起来,到时候该怎么办?”卢象晋拉了拉卢象观的胳膊,小声劝道。

    “抓起来?国朝养士两百多年,我还怕赵文反贼抓我?真是笑话,我就是要说,我还要到赵贼的府邸去喝骂!”卢象观越说越愤怒,越说说激动,最后直接大声嚷嚷了起来。“赵文就是反贼,此人脑生反骨,妥妥的反贼。”

    “住嘴!”卢象升看着卢象观这个样子,急忙开口喝骂道:“你赶紧给我住嘴,这里不是京城,这里是宣镇!”

    “大哥,我实在想不明白,你怎么这么维护赵文反贼?他到底有什么优点?他不过是一个反贼罢了!”卢象观就像是一个愣头青一样,不停的嚷嚷着。

    他们的声音很快被周围的人注意到。

    一个穿着员外服,带着四方平定冠的中年书生正领着自己的家眷在街道上闲逛,他忽然听到了卢象观的声音,随后就领着家眷朝着卢象观等人走去。

    卢象观看到有人过来,不仅没有闭嘴,反而更加大声嚷嚷了起来。

    “国朝养士两百余年,仗义死节就在今日!”卢象观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慷慨。

    周围人的目光一下子就放在了他们的身上。

    卢象晋看到众人的目光,急忙将卢象观的嘴巴捂住。

    “敢问几位是从哪里来的?薛某不敢说能认识所有宣镇之人,但是宣镇当中的读书人薛某都了解一二,在薛某人的记忆里,并没有见过几位!”

    中年书生站在卢象升等人的面前,一双眼睛不停的打量着几人。

    此人叫做薛泽西,是宣镇当中的一个士绅,年龄在四十岁左右,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大儿子之前在大学的时候被选中,派到了山西当官,二儿子如今也考进了大学当中。

    马上就是年关,所以薛泽西领着自己的二儿子女儿出来逛逛。

    他的大儿子因为在山西,虽然如今铁路已经修到了山西,可是因为身有官职,所以就没有回来。

    “爹,和他们说什么?直接将他们抓去,送到官府去。这几人妖言惑众,罪该万死!”二儿子指着卢象升等人,冷冰冰的道。

    薛泽西看向二儿子,“你先领着你妹妹带上家丁去别处采买东西吧。”

    “爹,这里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一个人留在这,要是这些人对您不利该怎么办?”二儿子一脸担忧的看着薛泽西。

    薛泽西摇摇头,“这里是宣镇,还怕什么?你们下去吧!”

    二儿子执拗不过,只好领着他妹妹带着家丁朝着远处走去。

    当二儿子走后,薛泽西将目光放在了卢象升的身上,“听你们的口音,应该是南方人吧?”

    “哼,关你什么事?”卢象观瞪了薛泽西一眼,冷冰冰的道。

    卢象升眉头一皱,看向卢象观,“不得无礼!”

    说罢,卢象升冲着薛泽西拱拱手,“我这个弟弟性格有些偏激,还请多多见谅!”

    薛泽西回了一礼,说道:“包含不包含的也就是那回事,我看几位对我宣镇成见很大啊?几位有没有兴趣谈谈?”

    薛泽西见卢象升这几人都是读书人,所以就想和他们谈谈。

    “可以!”卢象升点点头。

    “走吧,跟着我走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薛泽西说着就领着卢象升他们顺着街道朝着前方走去。

    没多长时间,薛泽西领着卢象升他们来到了一家酒楼前。

    酒楼是用水泥砖瓦盖起来的,总共有四层楼那么高,形制和现在的形制差不多,窗户都是透明玻璃。

    因为不是饭点,所以酒楼中的客人并不多。

    薛泽西走进酒楼大厅,来到柜台面前,“老规矩,四楼松竹房!”

    掌柜的笑眯眯的看着薛泽西,“原来是薛老爷,好几天都没见到您了,最近好嘛?”

    “最近也就那样,行了,赶紧给我安排吧,我今天要请客人,将你们的拿手绝活都给我使出来!”薛泽西指了指跟在自己身后的卢象升等人。

    掌柜的打量了一下卢象升等人,随后急忙对着柜台旁边的小儿喊道:“赶紧带着薛老爷上楼,还是之前的地方,四楼松竹房,别弄差了!”

    小儿听到掌柜的吩咐,急忙走到薛泽西的面前,冲着薛泽西行了一礼,“薛老爷!”

    薛泽西点点头,随后跟着小儿朝着四楼走去。

    没多长时间,薛泽西就来到了四楼松竹房当中。

    松竹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里面正中间有一张圆桌,能坐下五六个人。

    房间中布置着用玻璃制造的松树和竹子,虽然不大,但是看上去非常精致。

    如今赵文手中的玻璃窑已经不拘泥于生产玻璃镜子和玻璃窗户,一些工艺品也生产了起来。

    房间中的松树有一人多高,是放在模具中分批次浇筑,一体成型的。

    被固定在一块水泥圆墩上,水泥圆墩也经过加工,染成了泥土的颜色,上面还弄了一些青草的装饰,看上去就像是真正的青草一样。

    松树的主干被染成了棕色,叶子被染成了青绿色。

    因为是玻璃,所以松树的叶子看上去非常圆润。

    竹子也是玻璃的,也是一人多高,固定在松树的旁边。

    因为是玻璃,再加上燃料好,所以看上去非常的翠绿温润。

    卢象升等人刚刚进门就看到这些东西。

    “哼,穷欲极奢!”卢象观看着松树和竹子,冷哼道。

    薛泽西笑了笑,没有在意。他指了指圆桌旁的椅子,对着卢象升说道:“请!”

    卢象升回了一礼,随后坐在了椅子上。

    卢象观和卢象晋也没有拒绝,坐在了卢象升的旁边,薛泽西坐在了卢象升的对面。

    “几位是第一次来宣镇?”坐定之后,薛泽西询问起来。

    卢象升摇摇头,“不是,在下之前来过一次,只不过很早之前了,那个时候宣镇总兵还没有起兵造反,我的这两个弟弟是第一次来。”

    “原来如此!”薛泽西点点头,随后再次问道:“你们这次来,对于宣镇有什么看法?”

    卢象升不暇思索的道:“富足,我虽然是南方人,可是就算是和整个南方相比,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哥,你怎么还替宣镇说话?宣镇再好,也是造反作乱!”卢象观一脸不满的道。

    薛泽西笑了笑,看向卢象观,“在你看来,宣镇就是造反?就是不忠,不义,不仁?”

    “难道不是吗?身为臣子,为什么要逆乱而上,做臣子的就应该规规矩矩,将宣镇的一切全都献给朝廷!”卢象观振振有词的道。

    卢象升听着卢象观的这番话,忍不住直摇头。

    “呵呵!”薛泽西冷笑一声,接着说道:“这位小兄弟还真是有远见啊!将宣镇的东西给朝廷?我问你,是献给朝廷还是献给朝廷的奸臣啊?如今的朝廷是个什么样子我不说你们也知道,崇祯二年的时候,建奴从喜峰口破关而入,劫掠京畿之地,要是没有总兵大人,你们觉得建奴能那么轻松的退去吗?”

    “我承认,这都是他的功劳,可是他不应该造反,应该为朝廷出力,收复辽东,平定流贼。”卢象观强硬的说道。

    “然后被以莫须有的罪名治罪吗?”薛泽西反问道:“就像宋时的岳飞,死在风波亭,还是被夺了兵马,以功高震主之名囚禁?”

    “朝廷不会的!”卢象观不服气的道。

    “不会?怎么不会?当年总兵大人刚刚立下赫赫战功,原本朝廷应该大肆赏赐,可是结果呢?结果就是朝廷封赏了大人的手下,而忘记了大人。

    你说朝廷这是想干什么?再还有,在总兵大人起兵之前,朝廷让总兵大人去京城参加万寿节。在总兵大人去之前,朝廷调动了关宁铁骑、大同、京营人马,将京城围的水泄不通,你说这又是干什么?

    总兵大人从开始到现在,没拿过朝廷一分银子的军饷俸禄,就连人手都没有。

    所有的一切都是总兵大人一点一滴的攒出来的,后来朝廷看总兵大人有钱有人,还有赫赫战功,就想卸磨杀驴,你说,这能行吗?

    朝中官员腐败不堪,当年总兵大人立下赫赫战功,没有赏赐也就罢了,还想要风波旧事重演,这能让人心服吗?”薛泽西一脸讥讽的看着卢象观。

    “不会的,朝廷是不会这样做的。而且就算朝廷要对付他,他也不能反抗,更不能起兵造反。要知道,君让臣死,臣不能不死的道理。不然,天底下哪里还有人伦?”卢象观死鸭子嘴硬,脸红脖子粗的和薛泽西争辩。

    “呵呵!”薛泽西直接被卢象观这番话给气笑了。

    “真是可笑,可笑啊!我真的不知该怎么说你,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那如果有一天,你立下了赫赫战功,朝廷要杀你,你会不会引颈就戮?”薛泽西说完,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卢象观。

    卢象观看着薛泽西,脸色涨的通红,久久说不出话来。

    “你说总兵大人是造反,我再问你,这天下是谁的?你觉得这天下是谁的?”薛泽西反问道。

    “当然是大明的天下,是朝廷的天下!”卢象观掷地有声的驳斥起来。

    “那天下百姓呢?这天下难道不是天下百姓的天下吗?你也是读书人,也应该知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句话。

    但是,这句话有几个皇帝能听进去?要是真的能奉行这句话,那哪里还有李自成这种流贼的兴起?天下又怎么会出现剿灭不净的流贼?

    你说这天下是大明的天下,那在大明之前呢?是不是前元的天下?这样一来,太祖高皇帝是不是也是造反呢?

    又或者说,在前元之前,这天下是前宋的天下。那太祖高皇帝是不是应该在打下天下之后,让赵宋的后人来当皇帝?”薛泽西不停的说着。

    卢象观一拍桌子,喝道:“你这是强词夺理,你这是强词夺理,你你你………”

    卢象观想要反驳,可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忠君爱国,哪里听到过薛泽西的这种言论。

    “你也别拍桌子,别愤怒。如果没有总兵大人,建奴迟早会南下,到时候靖康之耻就在眼前。

    就算建奴没有南下,李自成这些流贼也会兴起,到时候天下也一样会亡。

    建奴和流贼是什么货色,我不说你也清楚。你觉得,到了那个时候,这天下还有安稳之地吗?

    流贼不知生产,就像是蝗虫一样,只知道破坏。流贼要是坐了下来,对于天下百姓来说乃是最大的苦难。

    建奴就不用说了,他们要是坐了天下,肯定比流贼还要过分。到时候天下流血漂橹,尸横遍野。”

    薛泽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窗户边上,他看着窗外的景色,“朝廷腐败不堪,内阁首辅温体仁更是一个榆木疙瘩,天下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就算总兵大人将建奴和流贼消灭,以后也会出现其他的危机。

    朝中奸臣当道,天下民不聊生,这就是如今的天下。这天下不仅仅是大明的天下,还是天下百姓的天下,君上无德,有能者替之。朝廷无德,有能者替之。这是自古以来不变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