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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父子

    项目经理和吴硕坤被抓,建工集团并没有要停工的意思,赔了笔钱安抚家属,又给了工人们补偿,压下事情后便准备继续动工。

    夜色沉沉,工人们托着疲累的身子三三两两离开工地,却也有人拖着同样疲累的身子爬上了楼,在网上留下最后一条视频后抱着儿子的遗像从顶楼跃下。

    谭有嚣刚走进茶室,一个茶杯就砸在他脚边,茶水溅上他的裤腿,晕开了淡淡的湿渍,男人低头看去,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阴鸷到了极点,他恨不得立刻捡起碎了满地的瓷片去割开谭涛的喉咙——最好是再把它们全部塞进对方嘴里。

    谭涛的年轻女助理赶忙上前来清扫掉茶杯的碎片,看向男人时的眼神却是似水的柔情,撩拨得很。

    那样的想法仅仅只在一瞬,他很快便抑制住脑海里的暴戾,谦和地冲女人笑笑,走到了父亲跟前:“爸,路上不小心耽搁了会儿。”

    谭涛冷哼了一声,也没有要叫谭有嚣坐下的意思,重新沏了杯热茶,说道:“可别这么讲,您现在是大忙人了,我个老东西哪儿配占用您的时间啊。”

    好吧,谭有嚣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爸,您这话可就伤儿子的心了。”他努力保持着微笑“我的一切不还都是您给的。”

    老爷子连眼皮都懒得抬,将茶托往前头一推,晃出些滚烫的茶:“给你大哥敬茶。”

    原本安静坐在沙发上的谭恪礼惊了下,连忙坐直身子想表达这不合适,但对上谭涛的眼睛后他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沉默了。

    谭有嚣嘴角抖了抖,一股无名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像是燃起来,偏生又得作出副谦卑的模样,端起茶托,一步一步走到谭恪礼跟前,“咚”地跪下,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大哥请用茶。”

    这一幕和多年前的场景重合,只不过那时他敬的还是谭涛的第一任妻子。

    仔细想来他跪过的人不少,但无一例外都是短命的货色……想到这儿,那双黑到快看不见瞳孔的眼眸里沁满恶意,他实在太想让父亲和大哥去死了。

    “有嚣,起来吧。”谭恪礼性子温良,到底还是不忍心看弟弟跪着,接了茶就想把他扶起来。

    “让他跪。”

    谭涛将剩余的茶水淋在紫砂制的茶宠上,不怒自威:“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饭桶!”

    他的重音咬在“饭桶”二字上,震得人心慌。

    “我叫你帮着点恪礼,谭有嚣你自己看看你都办的什么事?工地上又是斗殴又是死人,昨天还有人跳楼。现在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还要不要赚钱了!”说到激动的地方,谭涛抄起茶壶就往男人身上扔。

    谭有嚣无语到近乎发笑,他本意就是想搅建工集团的局,没指望能影响这父子二人的关系,但谭涛不分青红皂白把一切过错都推给他的行为实在是把他惹火了:“爸,你老糊涂了,项目经理是我挑的吗?拖欠工资是我派的吗?你偏心也得——”

    老爷子猛地拍桌而起,走到谭有嚣跟前甩了他一巴掌。

    茶室内有那么会儿寂静到落针可闻。

    “谭有嚣你反了天了,别把你在国外的二流子做派带到我面前来,我是你老子!”

    男人低下头,跪得笔直,双手紧握成拳垂在两侧,泛白的关节下根根青筋暴起,良久,谭有嚣才缓缓呼出口气:“爸,我错了。”

    “二十下,自己动手吧。”

    谭恪礼听着那力道极大的巴掌声只觉心惊肉跳,所以他决定说些什么:“爸,工地的事儿确实是我识人不清……咳咳……你别怪有嚣。”

    边上的女助理倒是悄悄看得入了迷。

    肉体的臣服让谭有嚣看起来像是个卑微的下位者,但只有她注意到了男人眼中那仿若能将人吞骨剥皮的泥沼。

    被怒意撕扯着的灵魂随时都在爆发的边缘,她喜欢这种悬崖勒马般的拉扯感。

    薛兰面上泛起些生理性的潮红。

    尤其是在对方还是个帅男人的前提下。

    她虽然打着女助理的名头,但实际上就是谭涛的小情人,那张老脸和丑陋的身体每多看一眼都叫她背地里要多吐好几回——儿子们倒是一个赛一个的好看。

    尤其是最小的这个。

    她情不自禁托住脸,那裁剪得体的西装下隐藏的强壮身躯令她心驰神往、浮想联翩。

    二十下掌掴很快结束,老爷子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你还得多跟恪礼学学。”

    谭有嚣下颌紧绷,沉默着点点头,乖顺得很。

    待谭涛和谭恪礼走后,他直接起身把茶室砸了个满地狼藉,连那茶宠都被他打开窗子扔了出去:“老子学你妈逼!”

    “嚣哥,萨婉小姐刚刚来电话了,”权御及时走进来,阻止了正准备用打火机烧窗帘的谭有嚣“有人,呃……把宁小姐打了。”

    宁竹安今天本来是打算逃跑的。

    她这几天专门对着手机上的地图重新画了份简易版的,每天放在外套的口袋里随身带着,为的就是现在这一刻!

    可她还没下到底层的大厅,几个看起来就差把“坏”字标头上的男人迎面挡住了她的去路。

    为首的男人以为宁竹安是这儿的员工,不由分说就要把她往包厢里头拽,她自然不肯,死命挣扎时不小心抓伤了对方的胳膊,结果就挨了顿打。

    谭有嚣走进休息室时,女孩儿正低头用鸡蛋滚着脸,身子抖得厉害。他看了眼茶几上那几团带血的纸巾,走过去捏住宁竹安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看完左脸又掰过去看右脸:“疼不疼?”

    一摸,被打过的地方肿着,烫得厉害。

    宁竹安摇了摇头,眼里却已经开始蓄起泪花:“只是流了点鼻血……而且我也还手了。”

    可要真像说的一样轻巧,那还至于露出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么?谭有嚣嗤了一声,说来也巧,他俩今天还都挨了别个的巴掌。

    “嚣,派几个人去别墅吧,我以后就不带她来花苑了。”萨婉摸了摸女孩儿的脑袋安抚着,神色忧虑。

    休息室的门这时打开,权御带着手下把刚刚动过手的男人押了进来:“嚣哥,就是他。”

    “你们知道我姐夫是谁吗?!回头我要叫你们生意做不下去!”喝醉的男人放肆发着疯,唾沫满天飞。

    谭有嚣还真知道。

    江抚的市长有个深受原生家庭迫害的妻子,尽管身体脱离出来,但思想仍囿困于老旧的重男轻女,坚信姐姐就该帮助弟弟,所以明里暗里地帮着几个弟弟收拾过不少烂摊子。

    而面前的这个是最不守规矩的。

    俗话说得好,富人不拉穷亲戚,这就是原因。

    “是么?”谭有嚣走到他面前“那你知不知道,他其实早就看你不爽了啊?”

    没有上位者希望身边有一个随时会爆的定时炸弹,那可都是绊脚石般的存在。

    男人还想骂什么,一个扫腿照着他的脸顺势踢了上去,那人身子一歪,竟吐出来半颗牙。

    疼痛终于让他清醒了。

    “我想想,不如就先剜了你的舌头,然后再挑了你的手筋。”谭有嚣接过权御递来的弹簧刀,推动按钮后刀刃从里面弹出,反射着冰冷的光。

    他倒不是为了给宁竹安出头才这样,只是看不惯有人在他的地盘上闹事罢了。

    “不——”宁竹安刚想开口阻止,就被萨婉搂进了怀里,女人轻轻捂上她的耳朵,温柔道:“不要看也不要听。”

    可那男人的哀嚎嘶叫声实在太大,即便是捂住耳朵宁竹安依旧听得清晰,甚至连鲜血涌出的声响也没落下。

    她忍不住瑟瑟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谭有嚣将刀往桌上一扔,铁锈味让女孩儿直想吐:“把这舌头包好给市长送去,他以后会卖给我个人情的。”

    说完他又看向宁竹安:“回去收拾好东西,明天去我那儿住。”

    宁竹安猛地抬起头,萨婉也同样惊讶地投去个眼神。

    “我不要!”

    跟他住一块儿岂不是很难再找到逃跑的机会?她又不傻!

    就在她刚准备向萨婉寻求帮助时,女人手边的对讲机传来了动静:“萨婉姐,底下来了市局的人,说要见咱这儿的老板。”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嚣,你先带着她走。”

    宁竹安眼里刚燃起的希望一瞬间又破裂了,她苦着张小脸极度不情愿地跟着男人坐电梯下到停车场,上车时委屈得像是受了全天下人的欺负,颤颤地抗议道:“我不要跟你住。”

    原来还是在纠结这件事呢。

    “由不得你。”谭有嚣此时头疼得厉害,并不想多费口舌。

    可这会儿宁竹安反倒话多了起来,嘴巴里头那些关于仁义礼智信的话打着圈儿地说个没完,左右不过是在为了阐述一起住是多么的有伤风化。男人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就快要戳破他的太阳穴,在里头突突直跳。

    吵死了。

    谭有嚣猛地睁开眼,斜睨着她。

    女孩儿浑然未觉,还在喋喋不休地把大道理往他脑子里灌。

    那粉嫩唇瓣张合间两颗犬齿若隐若现,因为紧张,她每说完一句话都习惯性地舔唇思考,于是红色的小舌尖总会在唇隙中一闪而过,偏偏自己还意识不到这点,说得相当投入。

    谭有嚣的眼神越看越暗,在小丫头又一次重复这样的行为时,男人直接掐住她纤细的脖颈将她的脑袋摁在车窗上,粗鲁而不讲理地吻了上去。

    宁竹安呆住了,下意识想张嘴惊呼,反而给了男人舌头钻进来的机会,直抵住她的舌尖,毫不温柔地吮了又吮。

    滑腻温热的舌头在交缠中带来的诡异触感叫女孩儿反应激烈,可她扭头躲不掉,挣扎推不开,待无助到了极点后她几乎是一瞬间地哭了出来。

    泪珠滑进嘴里,谭有嚣如愿尝到了那和他意料之中相同的咸涩味道。

    车内的缠吻声响暧昧,氛围却格外凝重。

    唇舌分离之际带出条银丝,谭有嚣显然意犹未尽,下意识想凑上去再吻一遍,但宁竹安猛地用手捂住嘴,背过身去,盯着窗外难过得直掉眼泪。

    现在她是不吵了,可无声的哭泣更叫人难以忽视。

    看着那道颤栗着的娇小背影,谭有嚣觉得自己刚刚肯定是脑袋被驴踢了,竟然会去强吻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甚至还……来了感觉。

    转头男人又不禁觉得好笑。

    这事儿如果让沉寰宇知道,把他拉出去枪毙个百八十次估计都是有可能的。

    唇上还残存着女孩儿的温度,谭有嚣不自觉地用指腹摩挲了几下,他其实挺喜欢的。

    宁竹安很少有像现在这样哭到喘不过气的时候,嘴唇被她狠狠擦了又擦,心里头依旧感到阵阵恶心。

    她受不了了,逃跑的念头占满了思绪的每一个角落。

    最好就在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