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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黄路

    老黄是个已经五十多岁的老人。

    叫他老黄并不是因为他养着一只黄狗,也不是因为他姓黄。老黄叫做什么名字现在已经没有人知道了。老黄从来也没有告诉人们他叫什么名字,也没有人问老黄的名字。人们之所以叫他老黄,大概是因为他常年穿一件黄色的外套吧。

    老黄也曾有过老婆,而且他的老婆曾是村里极漂亮的一个。谁知道,他老婆生孩子那晚上,因为难产,村里人和老黄一起连夜送去卫生院。可是那一天晚上又偏偏下大雨,山路陡滑难涉,掉下路沟,母子两人都死了。自那一晚后,老黄就一个过日子了。自那晚后,老黄也变得话少了,就像一个咙哑人一样。自那晚后,老黄每天除了农活家务,就又多了一个活,那就是修路。修那天晚上走的那条路,修村里通向外面的惟一的那条路。因为村里家家户户都忙活,谁家也不见闲着,因此也没有谁跟老黄一起去修路。老黄就自己一个人去修,陪伴老黄的只有他养的那只黄狗。

    老黄很喜欢小孩子。老黄院子里种着四五棵桃子树,每到桃子树开花结果,老黄都先用树杈和刺来围住,不上小孩子上树乱摘果子。等到果子熟了,老黄就把树杈和刺拿开,叫孩子们来吃果,还用袋子装着,一家一家的分下去。人们都说老黄真好。老黄自己不吃果。老黄说他不喜欢吃果,家里又无儿无女,黄狗又不吃果子。老黄说没有砍掉这五棵桃树,是因为在桃子成熟的时节,村民们每天干活回来,能先吃上点东西填肚子。村里的孩子很多,每每这个时节,啥饭都不想吃,就想吃这果子。看孩子们吃的那个甜蜜样,我自己心里也甜蜜。

    每天人们干完地时的活后,就都回家做饭了。老黄不急着回家,说天色尚早,还可以去修一段路子。等到村时灯火通明,人们都吃了饭坐着休息看电视时,老黄才摇摇晃晃地从外面回来。他的黄狗学着老黄的样子也摇摇晃晃地跟在后面。村里人都劝老黄别去了。在这山旮旯里,不必要修什么路,有条路能通行就可以了。老黄说不要紧。现在还有点力气,能修一点算一点,不然再过四五年,老了,没力气了,到时想修也修不动了。人们无奈地转身走开,老黄又继续修路。后来,人们也就没再劝了,就当平常一样,或者就好像没老黄修路这事一般。还是老黄一个人去修路。

    山里的条件苦。又只有老黄一个人修路,加上雨水冲击,修了一年半载,路也没修得怎么样,用村民们的说就是和以前的样子没什么区别,还是弯弯曲曲,难走得要命。人们又再一次劝老黄放弃修路,说,你都一把年纪了。老黄说,不要紧,还有力气,还能走得动。人们又一次无奈地转身走开,老黄又继续修路,陪伴他的还是只有他养的那只黄狗。

    每天太阳下山之后,人们总看见老黄的身影在路上沟下来来回回,上上下下。他的黄狗也在身边来来回回,上上下下。人们都说,老黄真可怜,无妻无儿女,只有他的黄狗。他的黄狗也还真的忠心,就没见过它离开过老黄的身边。

    两三年就这样过去了。四五年过去了。还是老黄一个人去修路。老黄修的路,又平又宽,走在上在,就好像走在地毯上一样,舒服。人们都称赞着说,老黄真不简单。人们总想着哪一天碰上老黄了,一定称赞一番。可是人们一直都没碰上老黄,就连他的黄狗也见不着个影。有一天,人们没看到路那边上老黄的身影。人们也没想那么多,都说,一定是老黄修路修到山的那边去了,山挡着,当然看不见他的身影了。没有人觉察着村里少了一样东西,少了一个人。

    几天之后,一个小孩子说,老黄的家已经几天没见人了,门也都一直锁着。人们都说,难道老黄赶亲戚家去了?也没听说老黄在外边还有亲戚啊。就算是去赶亲戚家,也应该回来了啊,四五天了都。人们突然觉得真的四五天没见着老黄了。难道老黄出事了?

    老黄是出事了,而且出了大事,大得直接要了老黄的命!老黄死了。老黄被他肩上的大石头给砸死了。

    人们在路边的沟里找到了老黄的尸体。老黄的头被他身旁的一块大石头砸出了个大窟窿,地上流满了他的血,已经凝固许久了。他的黄狗也在那里,就在他的头的旁边。它趴着,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一样。它的身体已经硬了。它也死了。

    没有哭声——人们已经哭不出来了。只有后悔,后悔!

    路边不再有老黄来来回回,上上下下的身影了。可是路的人影多了起来。

    后来,人们就把修好的路,叫做“老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