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夺娇 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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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歌只觉心里?有些寂寥,她不后悔入宫,却也?实实在在怀念那些曾经的日子。 她将袖中的钥匙拿出来?,紧紧攥在手心。 还好,今夜还有故人陪着她。 * 菱歌笑吟吟地去司膳司找了些现成?的点心,司膳司的女史?们虽与她不熟识,却都知道尚食局新来?了这样一个人物,见菱歌生得脱俗,待人又和气,便都有了几分喜欢,虽不至于与她亲近,却也?都不难为她。 有个女史?还拿了一壶酒给菱歌,道:“都是自家姐妹,新温过的,拿着吧。” 菱歌笑着道:“我正?想?讨一壶酒呢,刚巧姐姐就给了我。” 那女史?笑着道:“去吧,守岁哪能不喝酒呢?” 言罢,她便笑笑,与一众女史?推搡着去了。 菱歌将那壶酒在食盒里?放好,又将随身的小铜手炉放入食盒中细细封好,方朝着长春宫的方向走去。 “你知道长春宫吗?那里?可是整个紫禁城里?最好的地方,院子宽敞、陈设精妙,太子殿下又是最温润的一个人,将来?啊,你姐姐就要住到那里?去。” 那时?她还是谢瑶,乳母抱着她,笑吟吟的看向她的姐姐谢瑛。 可谁都没想?到,谢瑛到底没住进去,而长春宫,如?今也?变成?了紫禁城最落魄萧条之处。 长春宫的宫门?上闲闲的挂着一把粗重的锁链,菱歌将食盒放在地上,双手托举着那锁链,她虽有钥匙,也?费了不少力气才将那门?锁打开。 里?面隐约传来?笛声,这笛声倒并不潦倒落魄,只是听着有些寂寞。 菱歌轻轻把锁链放在地上,提起食盒,快步走了进去。 * 长春宫中倒比她想?象得要好上许多,陈设一如?往常,虽略显陈旧,却依旧干净整洁。 雪打宫灯,一片白茫茫,假山上也?覆了雪,山顶上端坐着一个男子,他背着身,朝着月亮的方向,闭目吹着手中的笛子。 他着了一身月白色圆领锦袍,月色之下,衣袖上的纹饰闪闪发光,那是用银线绣了的青竹。风卷起他的衣袂,一片雪落在他肩头,那笛声便停了下来?。 而他,也?旋即睁开了眼睛。缓缓回过头来?。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菱歌,没有想?象中的诧异,他只是很平静的望着她,浅浅一笑。 菱歌没想?到,经历了这样多,他还能一如?当年。神色温和,眉眼蕴笑,让人望之便想?与他亲近。 菱歌愣了一瞬,才回过神来?,赶忙行礼道:“殿下,奴婢……” “阿瑶,你回来?了。”他的话说得很斯文,可那只攥着笛子的手却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连眉眼也?染上了一层薄雾。 “殿下,我回来?了。”她红了眼眶,很灿然的笑着。 “孤记得,阿瑶骄傲,从不唤孤殿下的。”他说着,顺着假山走下来?,来?到菱歌身边,接过她手中的食盒。 菱歌望着他,见他平安康乐,唇角忍不住颤抖起来?,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泪水却早已顺着她的脸颊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 他浅笑着,伸出手来?,轻轻擦了擦她眼角的泪,道:“阿瑶是阿瑛的妹妹,便是孤的妹妹啊。” “太子……哥哥。”菱歌缓缓开口。 朱灵封笑着道:“如?今,孤的封号是‘襄’。” 他说着,扶着菱歌朝暖阁走去,道:“外面冷,进去说吧。孤自己生了铜炉,很是暖和。” 菱歌听着,只觉心疼不已,道:“太……哥哥。” “‘襄’这个封号孤很喜欢,脱衣耕种曰‘襄’,若当真能放归田野,才是孤所愿的。阿瑶不必避讳。”他很耐心地解释。 菱歌道:“襄王哥哥这些年……受苦了。” 朱灵封摇摇头,诚恳道:“孤还活着,便不算苦。父皇的帝位本就是伯父让给他的,孤当时?就劝过父皇,只是父皇被权势所迷,不可放手,如?今还给伯父也?理所应当。只是苦了你……苦了谢少保和阿瑛……” 菱歌神色有些黯然,道:“时?也?命也?,我的家人的确无辜,却无一人怪襄王哥哥。襄王哥哥未作错过任何?事,那时?没有,现在也?没有。” 他说着,将门?帘掀开,道:“不是银炭,仔细你的哮症。” 菱歌抿唇一笑,道:“襄王哥哥小瞧我了,如?今白炭可都奈何?不了我了。” 她说着,便走了进去。 第33章 往事 浓重的煤灰味迎面而来, 直呛得菱歌睁不开眼,剧烈的?咳嗽起?来?。 “这是……”菱歌咳嗽着,憋得脸颊通红。 朱灵封蹙了眉, 扶着她走了出去, 道:“你在外面等等,孤把桌椅搬出来?。” 菱歌反手攥住了他的衣袖,道:“这是……黑炭?” 连市井百姓都不爱用的?黑炭,如今,他们竟给他用吗? 菱歌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只是望着他。 朱灵封极轻松的?一笑,伸手揉了揉菱歌的?发顶, 温言道:“孤没事。” 言罢, 他便转身走了进?去。 菱歌站在门廊之下, 抬头?望着房檐, 只觉心里?凉薄得紧。 当初陛下在南宫被囚时,多亏有孙太后和?朱灵封多番照拂,才能活下来?。而当今的?太子?殿下,当时是景泰帝的?眼中钉, 也多亏朱灵封衣食住行都与他在一处, 他才能留下一条命。 可是现在,他们还有谁记得当初的?千恩万谢呢? 她正想着,朱灵封已走了出来?。 他搬了一方矮几和?两个软垫,又将一个暖手铜炉塞在菱歌手中, 方才俯下身来?布置那些东西。 菱歌握着那手炉, 俯下身来?道:“襄王哥哥, 这些事还是让我来?吧。” 朱灵封笑笑,道:“孤做惯了的?, 你不要沾手了,仔细伤着。” 他说着,便低头?去摆那些茶点,道:“长日漫漫,孤发现很仔细的?去做这些日常小事反而有许多趣味,从前没有时间去做的?,现在都可以慢慢做了。这样?想想,远离权势也是一件好事,对不对?” 菱歌吸了吸鼻子?,笑着道:“是啊。从前总有宏愿,还不知?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如今却觉得这样?过日子?也很好。” 朱灵封倒了一盏酒给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道:“所以,早些出宫去吧。阿瑶,远离这是非之地,再也不要回来?。”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她,道:“孤和?阿瑛做不到的?事,希望你能做到。” 菱歌望着杯中酒,仰头?喝了下去,道:“我先不出去了。” 她浅浅一笑,道:“我要为父亲平反,为那些无辜的?人,讨一份公道。” “这不是你该承受的?东西。”朱灵封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罢。若阿瑛还在,也不忍你如此的?。” “襄王哥哥,你信吗?” “什么?” “我做这一切,不只是为了父亲、姐姐,更是为了我自己。”菱歌红了眼角,道:“我得给自己一个理?由,让自己活下去。我没有办法安然?的?活着。我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你们付出了这么多,我却独自一人置身事外。” “阿瑶……”朱灵封悲悯地望着她,像在看一个迷途不知?返的?孩子?,道:“这是我们该承受的?命运,你有机会逃脱这一切,是我们最大的?幸运。” 菱歌摇摇头?,道:“不能了。襄王哥哥,从姐姐死的?那一天起?,我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她说着,又斟了一杯酒,苦笑道:“好想大醉一场啊!” * 五年前。 “吱——”门被猛地推开,裹挟着外面的?嘻笑声、呻/吟声一道涌了进?来?,与这屋子?里?的?安静格格不入。 谢瑶的?心也随着这声音微微发颤,她倏的?抬起?头?来?,只见一名四十岁上下的?男子?大步走了进?来?。 他满脸的?得意,居高临下的?望着面前一切,一双眼睛却有意无意的?瞥向角落里?瑟缩着的?女?子?,那目光刚开始还有所顾忌,到最后,简直是赤裸裸的?黏在她身上了。 谢瑶只觉得他的?目光恶心无比,什么清流,什么新贵?他们拼命将她父亲拉下来?,拼命给他添上谋逆、贪污、好色的?罪名,可他们呢?又比她父亲高尚到哪里?去? 那男子?并未察觉到谢瑶的?心思,他只是直勾勾的?看着那女?子?,一脸□□。 是了,他现在再不必顾忌什么。这里?是青楼,本就是男人找乐子?的?地方,无论那女?子?从前是谁,事到如今,就算她百般不愿,也得曲意逢迎他,在他身下承欢。 想到这里?,那男子?脸上的?笑意更浓,连那张满脸横肉的?脸都透着黑黄的?脸皮映出些红色来?。 他朝后面做了个手势,立即有老?鸨迎上来?,笑吟吟的?陪在他身侧,道:“大人,这便是谢瑛的?房间了,这丫头?刚烈,还不肯接客呢。若不是大人的?面子?,我是绝不敢带人上来?的?,再怎么说,她也是谢少保的?千金,若出了什么差池……” 话没说完,老?鸨只觉手上一凉,是一锭金子?。 “什么谢少保?那是谋逆的?反贼!昨日已在菜市口被千刀万剐了!”那男人笑着道。 “是了,是了,”那老?鸨说着,扇了自己一个嘴巴,道:“大人说的?是。” 她说着,瞥了墙角的?女?子?一眼,道:“什么金枝玉叶,现在啊,也就是个娼妓,给大人提鞋都不配。” “住口!”那男人横眉一扫,透出几分凌厉来?。 那老?鸨登时便住了口,极有眼色的?退了几步,道:“大人且寻着乐子?,妾先退下了。” “去吧!”那男子?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眼看着那男子?要走过来?,谢瑶赶忙站起?身来?,伸出双臂拦在那男子?面前,呵斥道:“凭你什么东西?也敢肖想我姐姐!你若是再上前一步,我杀了你!” 那男子?皱了皱眉,还没开口,老?鸨便冲了上来?,一把拽住谢瑶,嗔道:“你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滚回房里?去!” 谢瑶挣扎着不肯,只死死瞪着那男子?,厉声道:“北京保卫战时,你是我父亲同生共死的?战友,你行伍出身,若非我父亲提携,你又如何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我父亲再想不到,他的?同僚好友,竟想要染指他的?女?儿!” 那男子?走上前来?,一把捏住谢瑶的?下颌,道:“我当是谁,原是谢二小姐,好伶俐的?一张嘴啊!” 谢瑶忍着痛,接着道:“你背信弃义,就算今时今日得了高位,也总有一日会跌下那位置!你若敢碰我姐姐,等到我父亲平反之日,便是你的?死期!” 那男子?冷笑一声,道:“谢二小姐,你还当你是谢玉景的?掌上明珠吗?我告诉你,我不仅要染指你姐姐,等你再长大些,你也是我的?囊中之物!” “你无耻!”谢瑶大声道。 她狠狠的?踹了他一脚,还要再打,已被后面涌上来?的?龟奴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那男子?看着她倔强的?眼神,只觉心底发寒,他走上前去,正要甩她一个耳光,便听得身后传来?女?子?清冷的?声音:“够了!” 是谢瑛。 那男子?顿时放过了谢瑶,寻声朝她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