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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蔷薇 第59节

    他紧接着拿出手机,调出段儿录音,是昨天与卿蔷的通话,掐头留尾,她那句她会考虑格外清晰,剪辑效果也挺好的,没一丝痕迹。要不是正主都在,真会以为他言之凿凿说动了卿蔷。

    江今赴没什么反应。

    沈封额头冷汗越冒越多,在他冰冷漆黑的逼视下难以喘息,他避开他的目光,眼睛只能看得见地板。

    屏幕一亮,江今赴余光看清——

    卿卿:“二哥,答应他。”

    沈封只听见面前煞神倏忽一笑,钳住他的心脏狠狠一攥。

    江今赴口吻带了不真切的笑:“好啊,沈封。”

    “那你去办吧,”他语气阴冷,又像是随意吩咐,“做出点儿什么让我看看,哪怕拿你自己的去补,明白了吗?”

    沈封该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但总觉得太古怪,一抬眼,撞进他可怖的眸底。

    “告诉我,”江今赴单指支在太阳穴,看起来松了一身杀伐好整以暇,轻描淡写地问,“是什么,让你来跟我这个仇人谈合作?”

    “或者说,是谁?”江今赴咬字极慢。

    比皮肉上的疼痛要不好受多了,在他紧盯之下,沈封五脏六腑都像被蛇鼠啃咬,一颗心更被他最后两个字提起,脑里的弦骤然绷紧,震出一道道刺耳的声音让他头痛欲裂。

    “没有,”他咬紧牙关,嘴角弯起勉强弧度,“是为了北城,二哥站得高,我们底下的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为了北城?”江今赴似是不想再追究,他起身,玩味地念着字,沉冷昏暗的目光居高临下,“希望你心诚吧。”

    等他出了门,沈封才是真正有了逃出生天的感觉。

    卿蔷却没再注意他们那边儿的对话,她方才接了原余的电话,他问她知道何晚棠在哪儿吗,卿蔷本来想挂,他又说:“卿姐,这样,我不问她在哪儿了,你告诉她我想见她,问问她的想法。”

    这个倒是不过分,但是卿蔷正忙着,还是想先挂,结果他又开口:“当时二哥让我在国外查季家,后来又不让我查了,我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有份晚几分钟到手的资料就直接锁了也没看,这份资料在我的电脑私密文件里,卿姐,你们最近在查什么我稍微知道点儿,那份资料上的内容应该不是大众所知的,应该能帮到你,”

    他认真道:“您就当也帮我个忙,我现在离我的电脑横跨两个洋,您只要答应我,我现在就马不停蹄回去取。”

    “......”卿蔷一顿,“你哪儿的电脑?”

    原余:“奥地利,维也纳。”

    卿蔷:“哪座房子?”

    原余:“克恩顿的。”

    “开门密码跟电脑密码发给何晚棠,至于你多会儿横跨两个洋追求你的爱情我不管,”卿蔷笑笑,“但我要是天黑前没看见那份资料,你的爱情就又会起飞了。”

    “......”电话传来被挂断的声音,原余愣了会儿:“靠!”

    何晚棠跟原余怎么配合的卿蔷一概不知,就觉得他们效率确实高,何晚棠发来后也给她打了个电话,问她跟江今赴什么情况,她随他们所处地的俗,回了个“traumpartner”。

    本来是漫不经心、有些开玩笑的口吻,随意一瞥,却瞥到了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江今赴。

    卿蔷眨了眨眼,他骨相硬朗,身形挺拔,黑眸含笑,轮廓立体。

    好,没看错人。

    卿蔷心脏登时跳得快起来,脸后知后觉地热,匆忙挂断电话。

    江今赴笑腔缱绻:“traumpartner.”

    一句德语,梦中情人。

    直译也可为,我未来的爱人。

    卿蔷服了他每次走路没声音了,瞪他眼,不甘示弱道:“怎么?二哥不敢当吗?”

    “卿卿误会了。”江今赴走到她身边,微微低头,附在她耳旁,“我敢做就敢当。”

    他这个‘做’也不知道指的是哪个做,卿蔷玩儿荤的玩儿不过他,索性重新看向手机,跟何晚棠的界面还没退出,卿蔷笑了笑,给他看那个文件:“季家的。”

    “沈封不对劲儿,但要往老爷子们那辈挂钩,实在是为难他的祖宗们了,”她弯眉,笑意不达眼底,“我想来想去,好像也只有跟他结婚的季阮。和她身后的季家有些可能。”

    她看他:“二哥,没想到当年你被我拦下的调查,能在这会儿给我递一枕头。”

    第61章chapter 61 是潜伏在暗色下的缠绵而旖旎。

    资料没有太明确的东西, 卿蔷扫了几眼,就递给江今赴去看:“季家在拉斯维加斯的跨国合作,没有开始的时间, 也没有合作的内容。”

    江今赴一目十行地看完,撂下手机,说起别的:“沈封以利为主, 还跟我较过几年劲儿, 北城那么多人,谁找上门都没他找上门不对劲, ”他停顿了下, 沉缓的嗓音悠悠然然,“比起水涨船高, 一人独大似乎更要人想赌。”

    “我与你两边各50%的概率, ”卿蔷眯了眯眸, “而他选了你。”

    她话锋一转:“当初童邵的事儿, 二哥说得是真的吗?”

    江今赴点了点头, 笑看她:“我在南附那晚后查过你,没查出什么有用的,倒是童邵挺有存在感, 变着法儿缠你。不过当时没什么想法, 后来他误打误撞到我眼皮子底下了,就没有放过这一说了。”

    “酸了就酸了,”卿蔷意味深长地戏谑, “二哥强调什么?”

    江今赴但笑不语。

    卿蔷抱臂, 垂眸回想:“这事儿不一定跟季家有关系, 我看见过......算了。不过沈封这事儿, 除了季阮背靠的季家, 我想不出来还有别的了。”

    她省略的是季姝被童邵拦路那码事儿。

    就算有关系,也该是季家借由头为季姝出头,没什么再能往深想的了。

    现在的感觉很奇怪,沈封一冒出来,好像所有事都就差临门一脚,又好像离真相还隔着千山万水,让人烦躁。

    卿蔷自说自话:“落了个举棋不定的局面。”

    实在是难做,季家在南城的表现可以说是不动安如山,连续几年都很稳,不争上也不落下,她没有直接的证据,也怕给人扣错帽子。但沈封那儿的不对摆在面上,她不可能忽视,可万一下手了打草惊蛇,找错人不要紧,要是让真凶警惕,那就是给自己提高难度了。

    “卿卿——”江今赴尾调慢挑,他黑眸觑她,清冽的声线拨开她脑子里乱作一团的线,“利诱完了,就该接威逼,不是吗?”

    昏暗灯光映照之下,他眉目间微凉的冷淡感被弱化,清晰的轮廓英隽,有几分徐徐图之的引诱意味。

    卿蔷晃了一瞬的神,装模做样地挑了下眉:“二哥,我怀疑你夹杂了不少的私人情绪。”

    江今赴没反驳也没承认,薄唇勾起抹笑,反问她:“那卿卿有吗?”

    卿蔷一怔,明白他在指什么,定定地看了他会儿,叹了口气,望向窗外:“二哥,小姝救过我的命。我上小学那会儿,被我爸一个竞争对手拐走过,直接卖了,几千块,便宜得很。”

    “他们目的很明显,连绑了我要钱的意图都没有。”她轻笑声,嘲弄道,“后来我才知道,是我那个二叔的手笔,他想在我被糟蹋后,拿我压垮我爸。”

    “人性啊。”卿蔷笑着说。

    在她娓娓道来的话语里,江今赴漆黑的眼睛不知何时多出了几分戾气,似乎是不想被卿蔷发现,他也侧开眸看向窗外,浑身气压低得骇人:“他现在在哪儿?”

    “在精神病院,半疯半傻,”卿蔷听也听出来他生气了,失笑,“其实我当年没受什么伤,绑匪把我卖去了山里,刚好是领养小姝的那家,我到现在还记得,大晚上她悄悄给我开门,浑身都是伤,让我快走吧。”

    “她开始不走,说能给我多争取点儿时间,但我没忍心,”卿蔷弯了弯眉,“我人生里也就那么一回是无缘无故的善心了,说我不认路,非拉着她跑了。”

    “所以要说有没有私心,肯定是有的。”卿蔷总结道,“但季家对小姝又不好,要是真凶确实是季家,大不了移权呗,我想扶小姝上位很久了。”

    江今赴却淡淡的,指出关键:“那也算保下季家了。”

    卿蔷一顿,随后笑着摇头,意思很明显,就是别再揪着季姝说了。

    江今赴当真没再继续,敛眸,像后仰了仰身子,双腿交叠,问起别的:“那季阮呢?”

    “季阮......”卿蔷思考了下,答,“挺天真的,被家里保护的很好的小公主,感觉是整个上京最幸福的人,但——”

    “大智若愚?”她自问自答,“也不是没有可能。”

    “季阮虽然与沈封联姻,但极有可能是季家未来的掌权者,季叔是个精明的人,如果真想让季阮坐他的位置,就以季阮现在的表现来看,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倏地转头看向江今赴,“所以一直伪装,也说不定。”

    对上了。

    沈封当了出头鸟,却背靠大树好乘凉,真凶玩弄人心,就拿季阮在人前的形象当一掩护,倒也符合他的计谋习惯,可现在还是差了佐证,都是猜测。

    “那就试试。”江今赴无波无澜,“逼沈封筹码全押,看他怎么选。”

    “下手对错,都是你赢。”

    沈家既然能跟他争上几争,就说明还是有点儿丰厚资产的,哪怕下手错了,他也逃不过一劫,卿蔷会越站越高,真凶只能干着急。

    江今赴跟卿蔷说话时,眉梢总淡淡弯着,八个字内里是阴鸷的杀局,偏他一副谈笑风生的作态,引得人慕强心理蠢蠢欲动。

    “好,”言之有理,卿蔷也不是纠结的人,她含着笑,“要早日获胜。”

    年关的热气腾腾一点儿没裹在两人身上,十二点的落雪被烟花炸开,打上斑斓刺目的色彩,彼时沈封已经开始动作了,他以为他两面儿玩得转,分析完卿蔷给他的报告,为给江今赴表忠心,自己是一点儿都没留平仓的股。

    所有堆在年后的事情又蜂拥而至,卿蔷得开几个指标股的会,江今赴那边儿又有几个国家政要人拜访,两人都忙得很,索性就试了一手钝刀子割肉,一场博弈拖拖拉拉到了二月开春。

    回国后碰上单语畅拿了世冠,要跟几人聚一下,卿蔷给江今赴打电话,忍痛道:“小别胜新婚,久别胜初恋,二哥,你要懂忍耐过后得到的更好。”

    江今赴好笑道:“问题是我还没体验过新婚。”

    卿蔷一噎,恢复平常:“去看看沈封,他估计想见你的心比我还急,顺便......透露一点儿你全购的事儿,看他是收手,还是一往无前。”

    最后四个字玩味得很,她柔声有媚,在电话里挑弄他的神经,江今赴倦怠应了声,有几分秋后算账的意味给她下通牒:“明天见。”

    可惜柔情难掩,出卖了他,没什么威慑力

    卿蔷不可避免地笑起来,坦白说这两个月她过得也不轻松,一直绷着,总想着万一睁眼就抓到真凶了,休息就没不太安稳。

    这会儿听到他的声音,凉飒的春风都好像绵软下来,她红唇轻启轻轻“嗯”了声,罕见温情:“晚上见。”

    那边儿没声音,她以为信号不好,又重复了遍,解释着:“我尽量早点走,青藤的密码给过你了,你要是完事可以去等我,”她抿了抿唇,没说过多直白的情话,有点儿不自在,“我也很——”

    ‘想你’两个字被江今赴打断,他嗓音多了几分克制的意味:“再说就是现在见了。”

    卿蔷及时收声,没忍住,笑了笑:“二哥,你不君子啊。”

    打趣完就挂,没给他再撩拨回来的机会,卿蔷转到公开市场,起泛惨得明显,沈封占空头,扩张到了13.1%,以及别人不知道的融星不断增持。

    明面儿上看,沈封已经能跟对冲基金弹冠相庆了,但江今赴今儿冷水给他泼下去,他就该如履薄冰了,选生选死,都已到尾声。

    月亮露尖儿时乱鸣一派春色,金融战里见血的刀飙不进来,重金属的鼓点永不停歇,高昂节奏让人耳朵发麻,镜面的墙贴反了高饱和的光,烟火与飞溅酒液构成声色犬马的奢靡。

    楼上包间里,卿蔷感受着脚底鼓点,跟单语畅碰着杯。云落调侃了好一会儿,给众人拜着晚年,结果没收到钱不说,还给季姝转了不少红包。

    他们来了有一会儿了,卿蔷上来才发现手机落在车上,本来想下去取,被他们闹得作罢了。

    钻进门里的歌声转了首缱绻的轻音乐,季姝有些忧心,举起手机问:“卿卿,好长时间了,起泛一直在跌,你真的不做什么吗?”

    卿蔷笑笑,话里有话:“我一直在做,放心,撑不住会叫你们这些后援的,”她不想瞒他们,也没办法坦言,眸光流转,变了话题,抬了下下巴,“上次没带项链被你说,这次怎么不夸我?”

    季姝还没答话,单语畅先搭腔了:“我要告诉远在海外的何晚棠,卿大小姐都不带她送的手镯。”

    季姝笑着阻止她,闹了会儿,她还是忧心:“那位是不是针对的不指是起泛,感觉在故意拉长时间。”

    此话一出,卿蔷都想夸她一句商业嗅觉灵敏。

    没想到她刚要张口,门被推开,经理站在门口一脸为难,她往后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