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终结
距离阿维尔数千公里的无际汪洋，海平面上的一轮明月，照出两道巍峨不凡的身影。 「如果不想孤单地死在海上，就快将吾儿身上的术式解除。」 神圣且庄严的白龙开口，将握着黑色球体前爪，举到面前说道。 「嘿嘿……事到如今已经不可能停手了。」 透明的黑色球体内，是一个身穿黑衣，皮肤白皙的男性人类，脸上满是皱纹与戏謔的表情，对于被两隻巨龙围困的现状，仍显得一派轻松。 「你究竟想要什么？」 一旁外形兇恶的黑龙开口，眼神却是充满哀伤。 「当然是你们龙族的力量啊！既然不能让你们臣服于人类，那就杀死后再使役你们的尸体就好了！」 男子的嘴中吐出狂言，布满血丝的双眼不见一丝理性。 「轻而易举就上当受骗，是你们的儿子太蠢了！现在的他正在努力变成尸体吧！」 白龙无言地加重前爪的力道，却无法在黑色球体上留下一点伤痕。 「没用的，这个屏障可是我等『米斯海曼』的智慧结晶，就算是龙族，也没办法轻易打破。」 「哼！一介人类又能支撑多久呢！」 「只要撑到仪式完成，到时你们心爱的儿子就会现身了。」 利用眼前夫妻爱子心切的情感，男子有恃无恐地出言嘲讽。 「要怎么做你才愿意收手呢？」 「没有必要跟他谈条件！」 白龙喝斥软弱的黑龙。 「这样吧，不如两位也接受仪式，这样就能一家人团聚了，我个人可是非常欢迎呢！」 「你这傢伙！」 再次加重力道，却仍徒劳无功。 「反正还要一点时间，就跟你们聊聊吧，」男子放松姿势，「以前啊，只能用人造的灵魂附在龙的尸体上，就像一般的死灵术一样，但是这样也就是操纵个比较大的尸体，无法发挥龙应有的强大，所以我们就想，与其针对尸体进行强化，不如将龙的灵魂禁錮在尸体里。」 「你们做了这种事吗！」 白龙愤怒地大吼。 「对啊，魔力的源头是灵魂，不让死者的灵魂离开，就能造出会使用魔法的骸骨了，虽然不能直接操控，但经过诱导也是能有不错的效果，缺点就是禁錮灵魂的仪式会使人感到极大的痛苦，运气好是听听惨叫，运气不好就会遇上发狂般的攻击了，嘛，为了强大的奴隶这也是没办法的。」 男子一派轻松地说着，龙夫妻越听越是愤怒与心寒。 一般情况下，龙夫妻可以用探索的魔法来寻找，然而儿子身上却被下了隐蔽的魔法，使得龙夫妻就算找到罪魁祸首也无计可施。 「不得不说龙族的实力确实不凡，要不是我有先见之明，刻意留下我跟霍凯的魔力痕跡，扰乱你们的方向，说不定他已经被你们发现了。」 「别让我听到从你嘴里说出那个名字。」 好不容易从儿子无意残留的魔力痕跡找到眼前的男子，没想到只是个诱饵，但也已经没有时间再去寻找其他线索了。 「别这么说嘛，你儿子不久前可是真心把我当成挚友看待，但是为了米斯海曼的宿愿，我也是得忍痛对他施展禁錮魔法。为此我们也是死了很多人，那些原本看守霍凯的成员都全灭了。」 男子装出痛心的表情，随后又变回嘻皮笑脸。 「其实我们最大的阻碍一直都不是你们龙族，而是我们同族的人类啊！帝国有很多优秀的魔法师，无法保证没有能中断仪式的魔法师，所以我们计画了很多策略，除了地点选在国境之外的无人丛林，还加了精神污染的保障，只要有人发现霍凯，就会不顾一切要去杀死他，不只避免情报外流，还可以顺便加速仪式的进行，只是我没把这件事告诉那些帮我施展魔法的成员们，想必他们已经成为伟大计划中的尊贵牺牲了。」 然而男子却没有想到，当中有部分激进的成员，想亲眼看看龙族的力量，因此刻意设下陷阱引诱无知的人接近霍凯，只是那些人在见识到之前，就成为霍凯爪上的肉末了。 「我能感觉到霍凯身上的仪式仍顺利进行着，所以你们也别妄想会有人类帮助你们。」 就算是高超的魔法师，要解除米斯海曼的魔法也不会多轻松，一般要解除这种自动且持续施展的魔法，需要鑽研术式并加以解析，再用同等强度的术式覆盖，将复杂的术式一条条解除，无论哪个环节都必须花上大量的时间，男子心想，既然现在还没有感到异状，就能安心地与眼前的龙对峙。 「可恨！」 龙夫妻看着男子，一筹莫展。 「啊啊！」 经过数秒才察觉自己身上沾满血污的莫玛，靠着本能施展最高等级的清洁魔法，试图将身体与衣服清理乾净，然而不断流淌而下的红黑血液，却远远超出莫玛的处理能力。 「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 莫玛站在原地胡乱挥舞双手，体内的魔力紊乱的流动，无法集中精神使得清洁魔法效率低下。 重伤的龙失去视觉与听觉，并没有发现面前有一个娇小的人类，在再次感到痛觉以前，龙仅是重复撑起身子后跌倒的动作。 不知道是不是精神污染的效果随时间减弱，莫玛此时竟然把清洁放在第一顺位，但过不久龙的身上又再度喷发黑色的雾，零距离接招的莫玛停下动作，全身再度沾满脏污。 「好脏……得清洁才行……」 莫玛无神地喃喃自语，再次举起双手，橙色光芒散发，目标却不是自己。 「杀掉……要将骯脏源头……杀掉」 清洁魔法发动，消除龙身上一部份的血污，对现状毫无帮助。 「消除、消除、消除、消除……」 反覆施展魔法的结果，只是让伤口内的骨头更清晰可见，龙并没有感到异状，仅是改变姿势，在原地蠕动着。 黑雾再次喷发，莫玛再次停下动作，随即将双手贴在龙那因血液而变得湿滑的鳞皮上。 「要消灭的……在更深……」 让魔力渗入龙的躯体，莫玛继续施展清洁魔法，察觉有人碰触自己的龙，由于没有为此感到痛楚，所以并没有朝着莫玛攻击。 莫玛无意义地消耗自身魔力，每当黑雾喷出就会不自觉提高清洁魔法的强度，脑中其馀的情感被抽离越来越多，不停受到精神污染开始让莫玛脑袋產生异变。 「不够……不够……不够……」 伸手按向龙的胸膛，随即陷进湿软的烂肉中，高温的血液烧灼莫玛的皮肤，但已经感受不到痛觉的莫玛并没有收回双手。 被异物入侵的龙开始挣扎，但先前所累积的伤害开始见效，左前爪被自己的身体压住无法抽出，右前爪在攻击佩利涅后已经骨折，连推开莫玛都办不到，后肢骨头皆碎裂，站不起身更别说逃跑了，而疯狂甩动的尾巴也因为距离根本碰不着莫玛，不停昂首哀号反而使莫玛更容易将手插入体内。 「就是这里。」 莫玛将脸贴在龙的胸膛上，此时莫玛已经失去视力，即使龙血渗入眼球，也不会对漆黑一片的视野造成影响，然而莫玛的脑中仍不停描绘出更强的术式，为的就是将面前的龙完全清理乾净。 黑雾依照一定频率不中断地喷出，一次次将莫玛的精神逼至绝境，当莫玛失去下半身的知觉时，头脑像是放掉负担般，大幅加快描绘全新术式的速度。 「抓到了！」 双手抓住龙微弱跳动的心脏，莫玛失去光明的双眼反射性地睁大，同时也失去上肢的控制权，就在身体及将滑落时，龙终于精疲力尽倒下，莫玛的双脚膝盖承受不了龙的体重，朝着不应该的方向折去，发出惊心的清脆声响，但莫玛既听不见也感觉不到痛楚。 （把源头消除。） 失去语言能力的同时，清洁魔法成长到全新的阶段，龙全身的腐肉血污全部消失无踪，原本的伤痕已经无法再流出一滴血，只剩下口中与胸腔不断流出新的红黑液体，伤口接触到空气使得龙发出微弱的低鸣。 （——————） 已经无法组织文字了，莫玛榨取着所剩不多的魔力，身体所发出的痛苦警讯完全感受不到，脑海中突然出现不曾见闻的术式模样，莫玛直觉反应那就是一切的灾祸根源，脑袋飞速运作，为的就是施展足够强大的清洁魔法。 第无数次的黑雾，莫玛终于停止呼吸，再过不到一分鐘就会失去意识，却还未构筑出完整的术式，为了争取时间的莫玛当机立断，做出疯狂的举动。 心脏，静止。 迫使脑干停止生存的最后底线，莫玛体内所有的能量全数集中在大脑，在距离死亡的最后几秒，术式构筑完成，立即用仅存的所有魔力驱使，最终的清洁魔法发动。 绚烂的橙色光芒四散，在地表绘出一道道复杂的魔法阵，中央的龙与少女同时受到洗礼，龙的肉体逐渐消散，血液与肉末也自少女的身上消失，当光芒退去，宣告清洁魔法完成的同时，一副龙的骸骨像是拥抱一般蜷曲在地，而怀里抱着血红色物体的少女，静静地躺在骸骨的身边。 「不可能！不可能！我的仪式——全部消失了。」 汪洋之上，巨龙爪中，男子崩溃大喊。 突然失去与霍凯的连结，男子不敢相信精心布置的计画竟化为乌有，本来已经可以感受到那条龙就要化为己物了，到最后却只剩下一片虚无。 「啊！我的孩子……霍凯他……死了……」 黑龙落下眼泪，双翼无力地拍动，彷彿一不注意就会跌进海中。隐蔽魔法消失，龙夫妻知道自己的孩子已经不在世上。 「啊啊啊！你们做了什么！做了什么啊！」 男子疯狂抓挠着头皮，心神已无法继续维持黑色屏障。 「无论如何，至少霍凯的灵魂得到安息了。」 白龙捏碎变得薄弱的屏障，握紧的前爪使得男子吐出鲜血。 「啊……啊……为什么……」 留下不甘的眼泪，男子无力地垂着头，看向自己的血和着唾液，滴入平静无浪的海面。 「你就在这最后时光尽情懊悔吧。」 松开前爪，白龙任由男子如垃圾般掉落入海。 「至少在最后，去看看是谁救了我们的孩子吧！」 「好……」 一白一黑两道身影，在月夜中朝着奥斯塔科罗夫帝国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