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飞鸿雪泥

    那神人的虚影从乔坤身上浮现，一闪而逝，虽只一瞬，却让乔坤压力一松。

    燃灯道人也扭头望了过来，一时间金莲霞光更盛，带着无匹的威势压了过来，这轻飘飘的霞光，却有如同山岳般的压力，只压得乔坤身体咯吱咯吱作响。

    纵然白骨无碍，五脏六腑也受不了。乔坤却不在意，只全力催动法力与之相抗衡。借由这种压力锤炼自身，将融合的功法不断压缩。

    紫云似乎察觉到乔坤的危险，五色神光分出一缕将乔坤护住。

    只是那五色的光芒被挤压变形，指不定什么时候便要破碎。

    乔坤却知道他死不了，至少燃灯道人不会这么任由他死去，他的劫争应该在“化血阵”，而不在此时。

    “老师手下留情。”黄龙真人说着，出手帮乔坤抵挡金霞的威势。

    其余仙家也都赶到，但跟着出手的也只有玉鼎真人而已。

    燃灯道人见此，却将金莲霞光收起，显然是尤有余力，收发自如。

    没有了外方压迫，紫云身边的五色神光却不膨胀，而是不断收缩，只在她周身一尺外护住她，再无威势。

    这简单战斗却让乔坤略微受创，不过他也借由这种压力，将一身功法融成一炉，修炼出一种法相，看到了通过人仙之法成就金仙的道路。

    那个拖日拽月的神人形象，就是他所有功法的体现。日月是为日月并行，龙鳞估计龙族功法、真龙气法的表现，翅膀便是“凤凰真图”以及“金乌焚天”的体现吧。

    这种熔炼还有诸多破绽，但既已勉强成形，剩下的不过是修补而已。

    等到法相完全成形并且长存，元神纯阳，便可以试着将法相与元神相合，成就法身。法身成就，金仙可期。

    能在渡命劫之时有此提升，实在是意外之喜。但是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如何面对眼前的危机，他不想紫云丧命，但也不是燃灯道人的对手。

    文殊广法天尊先开口，“不过是从未害过一个生灵的善妖，燃灯老师又何必与她一般计较？”

    乔坤在旁寻思，黄龙道人、玉鼎真人为他出手，文殊广法天尊为他说话，他倒是与玉虚宫诸位金仙结了一点善缘。

    “此妖和骷髅山白骨洞有些关系，我本想镇她五百年。”燃灯说着转过头，望向乔坤，“你出手又是为何？”

    乔坤心头一跳，连忙解释，“弟子乃是西岐公子，武王姬发幼弟，这琵琶精跟在我身边，是遵从先父文王的遗命，偿还后稷的因果。”

    后稷因果、姬昌托付，这都是事实。乔坤是想强调紫云在西岐的合法合理性，让燃灯有些顾忌，虽然这顾忌不会很多。

    姜子牙也走了出来，先拜见燃灯，口称“老师”，然后又道：“启禀老师。这位紫云姑娘一直护文王周全，文王也提到多赖其才得活命。至于文王临终时，弟子也在场，文王却将乔坤公子托付于这位紫云姑娘。”

    说的都是事实，但姜子牙却没有提及乔坤不过是义子。当然此时名分却远比血脉更重要，也不用刻意提及。

    如今玉虚宫要借助人道气运，要借助西岐，乔坤西岐公子的身份应该还是有用。

    燃灯道人点头，显然是不打算追究乔坤出手一事。

    黄龙真人对乔坤道：“这位姑娘毕竟是妖，多有不便，你快提出要求让她离去吧。”

    “却不知提出要求又是何意？”乔坤不由一愣，这其实是黄龙真人拳拳爱护之意，让紫云避免被镇压。

    如果能让紫云离开，乔坤也很乐意，总比被镇压五百年的好。但他却听不明白黄龙真人所言。

    文殊广法天尊道：“这姑娘明显用了西方教断因果之法，将你们之间因果化作三个要求。”

    要求？他们怎么知道？乔坤催动童术，果见得五彩光芒下，紫云眉心有三点澹紫色印记，有如花钿一般。

    “一个印记便是一个要求吗？”紫云完成要求，就断了因果吗？他一直以为紫云是他的护身符，原来竟是他的许愿姬。

    想来燃灯道人也是发现了这种印记，察觉到乔坤与紫云之间的联系，知道紫云会护住乔坤，才对乔坤下手。燃灯也不是一味用强。

    黄龙真人道：“印记中有两枚澹薄了些，想来她已经还了部分因果，你的要求也不可过分。”

    即便黄龙真人不说，乔坤也不至于太过分。他没有什么要紫云去做的。想要的他会自己去争取，若是他做不到的，紫云去做一样危险。

    他对几位金仙行礼，又对紫云开口：“我现在要说出我的要求。”

    闻言，紫云双目中却有了一丝神采，“你说。”只是声音仍是冷冰冰，倒好似提前安排好的程序。

    果然，乔坤心下叹息，“第一件，我要你好生修行。第二，我要你贯彻自己的道。第三，你要遵从自己的心。”

    说完紫云并没有说话，乔坤知一切达成，紫云已经解脱，和他再无瓜葛了。

    紫云却开口，“若没有一个要求样涉及到你，是不成的。”声音比之前多了些情感。

    涉及我自己吗？可是乔坤没有什么要紫云做的，只说道：“那你抱下我吧。”

    紫云轻轻点头，走了过来，将乔坤抱住，现在乔坤八尺多，紫云却六尺不到，一人一妖有一种萌萌的身高差。

    紫云身上有澹澹的香气，但乔坤却心头平静，这种拥抱无关欲望，无关乎男女之情，只是一种寄托，一种羁绊。

    片刻后，乔坤放开紫云，“你走吧。”

    话刚说完，天地元气汇聚，紫云气息变化，变成八尺高，身高腰细大长腿的样子。

    紫云明丽清冷的脸上并无半点娇羞，只是说道：“我一直谨言慎行，只因为我畏惧因果。”

    乔坤倒觉得这无可厚非，本就是为了偿还因果，若不小心一点，陷入更大的因果之中才真的荒诞。

    像白娘子那般以身相许来报恩，这是了断因果还是增加因果？

    “我以后再记不得你了。”紫云说完，一道五色的光芒升起，进入到乔坤的识海，在他识海中发出青、黄、赤、白、黑光芒，流转不息。

    这是五色光芒？乔坤还未深思，紫云却化作遁光远去，燃灯和十一位金仙也没有阻止。

    姜子牙忙上前对燃灯道：“见过老师，方今十绝阵甚是凶恶，我等正要请老师指教。”说罢却是奉上符印，显然也是想转移话题。

    燃灯此时也若无其事接过符印，“既然如此，我便与子牙代劳，执掌符印。”

    姜子牙大喜，“多谢老师！有老师指挥，我等定然成功。”

    燃灯受了印符，望了乔坤一眼，带领众仙家往西门芦篷处。乔坤又去谢谢玉鼎真人、黄龙真人，赤精子。

    尤其是黄龙真人，乔坤更觉歉疚，他当时一瞬间存有利用黄龙真人的心思，只是觉得黄龙真人利用不上而已。

    但没想到黄龙真人会真的出手救他。

    赤精子受了一礼，转身离去。

    玉鼎真人却笑嘻嘻没有说话，黄龙真人更不计较，反拉着他笑道：“这姑娘倒是不差，尤其这资质，想来只有敖姓龙族的公主能与之相比，不过听说玉族、螭族也有一两位天才，唤作若笙什么的……”

    乔坤连忙求饶，“真人莫要取笑，我和紫云不是那种关系。”

    黄龙真人却不放过他，嘿嘿笑道：“大庭广众，抱都抱了，又何必否认？”

    乔坤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是在十一金仙、燃灯道人面前撒了一波狗粮，但他和紫云也确实不是那种关系，同志性的拥抱而已。

    不止不是那种关系，或者应该和黄龙真人猜测相反。

    紫云还听命于小五，谨防他和其他姑娘有什么关系。

    他一直推脱婚事，固然是自己不喜与凡人婚配，生离死别，也有一部分是怕紫云告密小五，徒惹麻烦。

    黄龙真人又正色道：“如果没有那种关系自然更好，这姑娘用的西方教神通来了断因果，你们再无瓜葛了。”

    是啊，再无瓜葛了。紫云本就是清冷的性子，后来渐渐更不多言，想来也是修行了西方教法术的关系。

    只是不知石矶何时与西方教有了关系？

    乔坤想到此处，心有所感，“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紫云便如同飞鸿一般，羑里、西岐的一段生活，不过只是她生命中很少的一部分而已。偶然踏过，便匆匆飞走，再不留恋。

    这是紫云的修行。

    他做不到紫云那般洒脱，他更像是一片雪地，偶尔飞鸿踏过，便在他生命中留下痕迹。

    乔灵、哪吒、姜子牙、夏花、姬昌、紫云、小五、雷震子、姬昕柔、邓婵玉等等，总有人参与他的生命中，有的一直陪伴，有的暂时离去，有的则消逝永不再回来。

    珍惜这些情感，而不是将这些斩去，这才是他的生活，他的修行。修炼所求，并伴随所行。

    黄龙真人一怔，随即笑道：“你所说倒也有些意思。”

    说着，却从远处传来天地元气变动，好似什么宝物出世，灾劫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