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还是坐席（5.1K大章）

    这其实很出钱的公家礼仪，日本这套文化礼仪借鉴唐制，经宋、金两朝文化补充早已有了自己的套路。

    丰臣家作为之前的关白家，就算丰臣秀吉自己出身泥腿子，丰臣家成为公卿家这么多年了，城内总有负责典仪的武士在，怎么可能想不出这么简单的办法。

    之所以大野长治和茶茶之前将宁宁的位置摆在后面无非是想要给宁宁一个下马威罢了。

    但是你想要给别人下马威，给自己宣誓主权，也得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北政所向背后站着的不仅仅有浅野长政父子和木下家定、小早川秀秋父子，还有丰臣秀家和丰臣秀次等人呢！

    宁宁受到了屈辱不就等于他们受到了屈辱吗？

    只是当下议和刚刚结束，互相之间的信任还很脆弱。秀家在入城之前就已经叮嘱过其他人，让他们适当的退让一步，已维护来之不易的和平。

    随着北政所和宁宁的落座，众大名都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五大老列席最上方，之后是三中老和十人众的位置。

    秀家和秀次的身份很尴尬，他们的身份完全可以比肩五大老，但是就是因为差这个身份，其实是不能列席今日的这次会议的。

    望着秀贞后面的那个位置，秀家愣神了片刻，但是依旧选择在众人的注视中坐了过去去。

    其实当所有人根据坐席列座的时候，都已经准备好看一处好戏了，结果秀家居然就这么默认了那个位置，让在座的很多人都感到出乎预料。

    老实人上杉景胜看到秀家并不因为大坂方面的怠慢而生气，认可的向秀家点了点头。心机深沉如德川家康在看到秀家的表现之后，则是产生了一种极强的危机感。

    与秀家坦然接受不同，丰臣秀次就没有这么好脾气了。在看到大坂方面给他逐步的，位于京极高次下面的位置人都气炸了。

    然而这正是大坂方面所期望看到的效果。大野长治看到秀次没有落座，主动起身再次走到京极高次的下手位说道“还请岐阜殿下落座。”

    那意思就好像是在说“来，乖宝宝，这里是你的位置，快坐下吧。”

    秀次肯定是不愿意坐在末尾的，秀家可以忍受这样的屈辱不代表他秀次就可以忍受，不然他也不会带着西国大名起兵上洛了。

    “那里不是我的位置，修理当真好生无礼，需知我可是丰臣亲藩岐阜百万石大大名，岂能列席末位乎？”

    大野长治听到秀次的话，露出一幅恍然大悟的表情说多“原来是岐阜80万石当面，是在下礼数不周了。不过这确实是您的位置，丰臣职权五大老、三中老、五奉行、十人众、外样大名，您在今日确实应该列席末位。”

    大野长治说话的时候，特别将“岐阜80万石”咬的很死，深怕秀次在这次被减封20万石的别人不知道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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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更是将丰臣职权体制又给秀次介绍了一遍，并表示今日并不是大评定，大评定会更具各位知行和官阶列席，今日乃是丰臣家内部评定，就是按照丰臣职权体制排列席的。

    可是要知道的是，在丰臣职权体制内，丰臣秀次的弟弟丰臣秀胜北之庄20万可是中老，秀保和歌山10万是十人众啊！

    就算秀保这次经历了减封，但是他头上十人众的头衔是没有被剥夺的。现在两个弟弟坐在自己上面，这让秀次内心的妒忌心又燃起来了。

    大野长治说的是大道理，但是你若是真的这么懂得礼数，刚刚岂会作出让北政所和茶茶争坐席的事儿出来？

    刚刚不依照制度执行，现在在这种时候刻意强调礼法和制度，怎么看都是在给秀次上眼药。

    要知道秀家砍在大坂大名头上的刀用的就是违反制度的名头，现在被大野长治反过来利用制度压制，不得不说他是真的聪明。

    他一开始的目标一定是秀家和秀次两人，只是他怎么都不会想到，拥有关东250万石大大名秀家，在操纵天下大名和天皇威逼压制双方完成一次和谈，拥有了极大的政治声望之后，居然还能忍受自己这番对待。

    眼见秀次依旧踯躅在殿内未见行动，大野长治用略带嘲讽的语气说道“岐阜殿下不想坐在这里，那么岐阜殿下向坐在那里呢？”

    这话说的就特别让人想刀了他。

    现在的秀次是真的左右为难，若是这个时候坐到了末尾，就等于向大坂方面认怂。但是若是不坐过去，所有的大老都看向自己等着自己落座，不落座的话这场会就开不下去。

    恰在此时，坐在御阶之上的北政所开口了“去给岐阜殿下找一个垫子，就坐在御阶下位吧。在给丰春殿下找一份垫子，让两人分座左右。”

    日本的评定间是一个很大的厅，厅内唯一的高台就是御阶，一般比地面高20公分左右。一般评定间的地盘都是木板，但是御阶会使用榻榻米铺垫，相对软和舒适一些。

    别看只有20公分的差距，这就是君与臣之间的距离。这么多年只有丰臣秀长在参与评定的时候会被秀吉允许坐在御阶之上过。

    而在御阶的正中间一般还会有一个10公分左右的小高台，这里是家督坐席的位置。

    家督坐席后方左右分别列席他的侍从和书记官，一个负责记录家督的命令，一个负责把持家督的佩刀，重要仪式的时候会增设一名侍从把持家族象征的重要道具。

    一般在家督年少或者不能理政的时候，会由笔头家老列席于下，侧身斜面面向诸臣，代替家督主持政事。

    但是一般都是列席在家主的右手御阶之下第一个位置，与其他家臣高出半个~1个身位。

    秀家小时候被秀吉抱在怀里支持宇喜多家事物的时候，作为实际主持家中事务的家老宇喜多忠家就是坐在御阶之下，面对诸多臣进行布置的。

    换句话说，御阶的20公分是君与臣之间的天然鸿沟，当你跨过这道鸿沟，你在家族内的身份就已经超然于其他的家臣了。

    很多人理解认为这是后见的位置，其实并不然。这个位置与后见有一定的重叠，但是并没有包含或被包含的关系。

    锅岛直茂是龙造寺政家的后见，但是他在处置龙造寺家事物的时候依旧只能坐在御阶之下，高其他家臣半身面家臣而座。

    要知道后见的意思即为监护人，在法理上在特定的时期有超过被监护人命令的性质，但是君与臣的关系不能乱。

    以后见身份坐在御阶之上的也有，那就是将位置让给儿子六角义治的六角义贤，很长一段时间就是坐在御阶之上家督右边下手的位置，继续执掌家中事务的。

    现在北政所要让秀次和秀家座到御阶上来，这可是开了一个先河了，意味着他们有可能成为丰臣秀长对于丰臣家关系的这种身份。

    作为丰臣忠臣的石田三成，在听到北政所的命令当即跪倒在地上向北政所祈求道“万万不可啊北政所殿！

    丰春与岐阜两位殿下都是臣子，又不在丰臣职权之内，如何可以列席诸多大老之上呢？此事实在又失丰臣家法度啊！”

    既然你们一直拿违反法度拿捏我们大坂，我们现在就和你们唠法度。你北政所宁宁来到大坂之后第一个命令就违反法度，接下来你还怎么当政。

    而且石田三成还将其他大老扯了进来，直言秀家和秀次两个白身大名（丰臣职权体制外）居然坐到你们上面来了，你们还不说几句话吗？

    诸位大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等着别人先开口定一个基调。

    毕竟秀家和秀次的身份太过特殊，这俩人都是先关白秀吉的养子，都是作用核心庞大领地的超级大名，可不是那些小鱼小虾可以随意处置的。

    秀家的好弟弟丰臣秀贞最先开口，他虽然很乐意秀家可以坐在在家身边，但是他更希望秀家可以更上一层楼，毕竟秀家代表着他们所有关东大名的利益。

    他直接站了起来康慨激昂的说道：“丰臣殿下乃是关白之子，作用9国领地200万石大大名。又是其联络诸大名呼吁和平才没有造成应仁之乱的后果，于丰臣家有大功彦，怎么就不能列席上座了！”

    蜂须贺家政可是从头到尾跟着秀次从九州打到尼崎的，就这样还被秀家强行保下来了，毛知行都没有被消减，对于秀家自然是非常感谢的。

    随着丰臣秀贞的表态，他也表态道“是啊，丰春殿下若是列席在我下面，只会让我如坐针毡啊。修理刚刚的借口也极为荒谬，丰春殿下立下如此大功尚未赏赐，既然没有依据那便赏其法理就是了。”

    两人都是十人众之一，但是都刻意只提及了秀家没有提及秀次，因为在他们看来秀次不配和秀家相提并论。

    有了两个大老带头，三中老之中的滑头堀尾吉晴随即表态说道“丰春殿下与丰臣家有功，当得其位。”

    之后便是浅野长政了，他是北政所最核心的外戚家臣之一，两人之前肯定是京都对之后的政治行事有过商议。

    现在北政所既然挑头，本来就因为之前的事儿对茶茶和大野长治颇为不满的浅野长政也表态说道“丰春殿下和岐阜殿下知行冠绝在座诸位，功勋、能力亦然拔群。有他们的辅弼丰臣政权才能更加稳定运转啊。

    自古以来先君去世、主少国疑之时，一直都有宗亲担任后见的传统。如今丰臣家的情况恰似如此，依我看来再也没有比两位丰臣家的儿子更适合担任秀利殿下的后见了。”

    好家伙，浅野长政这是连给两人抬位置的借口都想好了啊！

    要知道后见就相当于家主的监护人，在家主成年之前有带家主下达命令的权利，甚至在向军伐、外交等很多情况下，他的命令法理优先级还要高于年幼的少主。（可能是怕少主不懂事乱下命令。）

    浅野长政这一下子就给秀利找了两个奶爸，直接将在座的其他大老看的一愣一愣的。

    “我认为此事不妥”说话的中村一氏，不要看他随秀家返回日本，并帮助秀家撮合和谈，好像站在秀家这边，其实他是丰臣家铁杆的核心。

    前文有对他进行过介绍，他是尹贺众出身，在秀吉还没有发达的时候成为秀吉最早的会使用铁炮的忍者，之后不断受到重用。不论是这一世还是历史上都是十万石以上国主级别的大名。

    当然啦在历史上的关原中他属于东军，带着不代表他不忠心与丰臣家，再历史上那种天下大势之下，受封骏河的中村一氏要是加入西军，第一个被德川家康碾碎的必然是他。

    从历史上他们家只获得了3万石加封，而且从富饶的骏河挪到了贫瘠的伯耆来看，这更像是以此明升暗降的减封，可见他交的投名状不够，连德川家康都信不过他。

    之前他虽然在议和现场驳斥了石田三成，那是因为石田三成说话太过分了，直接否认丰臣职权体系，让他不得不开口罢了。

    现在浅野长政要促使秀家和秀次两人也跃居体制之上，甚至有架空丰臣家的可能，作为丰臣家忠臣的中村一氏自然要开口阻止。

    中村一氏借着表态道：“而且秀利殿下已经元服，已经不再需要后见。况且关白之前已经安排了五大老辅弼少主，现如今又又北政所和淀夫人督政，确实不需要再设立后见替少主决断了。”

    中村一氏的话对于大野长治和茶茶来说可谓是救命稻草。

    他在浅野长政提为大老之后，可是三中老之首，要知道中老本来就有监督丰臣职权体制允许的职责，所以他的发言实际上是颇为重要的。

    这个时候若是能再有一位中老或者大老驳斥浅野长政的建议，势必可以带来其他大老跟风，毕竟谁都不愿意有人凌驾在自己头上吧。

    茶茶将希望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妹夫丰臣秀胜，想要他可以发言驳斥浅野长政的建议。

    但是从此前的议和开始，身为中老的丰臣秀胜就经常一言不发。他并不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在秀家看来这更多的家庭内部给他的压力太大导致的。

    毕竟他的老婆的姐姐是茶茶，那边逼着他战队东军，但是他亲哥哥、亲弟弟又都是西军的，你让他怎么说？不论站队那一边都得不到好。

    “兄长当得起那个位置。”经历了残酷的思想斗争，在收到众人的注视之后，丰臣秀胜还是站在了秀次这边。

    随着他话音落下，十人众中池田辉政也表示道：“岐阜、丰春两家是丰臣家最大的亲藩，势必会代表丰臣家决断。

    两位大人又担任大名牧守一方多年，有多年处理政务的经验。况且两位夫人说到底都是女卷，总不能每次评定都抛头露面吧，有两位殿下代为出席不仅可以节省很多事，还能保存名誉。”

    池田辉政是秀家过去很早之前的盟友，但是要知道池田辉政在1年前可是对秀家逐渐疏远的，因为彼时秀家正遭受秀吉的针对，很多大名都看不到秀家的未来，争先恐后的跳船。

    谁知1年过去了，秀吉死后的秀家这面强势，隐隐有掌握丰臣家政权的可能。

    身为十人众的池田辉政本来就有推政和督政的权利，他想要在这这个时候推秀家一把。若是秀家可以成功上我的话，自己也算是从龙之臣了。

    而且他这话其实已经非常明确的站队了。

    那意思就是：你们五大老里面没有人替丰臣家说话的，北政所和茶茶又是女人不知道怎么决断政务。这个时候就得有熟悉政务的秀家和秀次来替两位夫人决断。

    其实他还有半句话没有说“谁知道你们这群五大老，会不会欺负两位夫人不懂政务，欺负丰臣家啊！”

    所以说他的这番话其实是很明确的投名状，因为他这话说出来几乎等于得罪了五大老、三中老中的很多人，若是秀次和秀家不能上位的话，他这个十人众的位置很可能被边缘化。

    但是，秀家和秀次可能不上位吗？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拥有这么强大的实力和威望，不进则退！他相信两人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随着他的表态，十人众中去掉没有列席的堀秀治、福岛正则、加藤清正、丰臣秀久，已经有过半数表态支持秀家和秀次上位了。

    再加上三中老之中的两位，已经占据了大多是。即便如石田三成、增田长盛等奉行极力反对也没有用。因为在丰臣职权体制之下，奉行是没有决断权利的，他们只有执行的权利。

    五大老里面上杉其实不在乎什么五大老体制，毛利辉元出了名的打酱油，前田利家不敢在这个触秀家的霉头，浅野长政已经表态。

    在5个人中3个划水的情况下，德川家康就算想要拒绝，也不想做出头鸟，这与他的“忍道”相背离，所以也默认的点了点头。

    就这样秀家和秀次以后见的名义坐到了御阶之上，两位夫人和秀利的下手位。

    当然这里也有插曲，本来应该秀家身份更加最贵局右，秀次居左。

    但秀次就这么不客气的座在了右席的位置上，秀家没有在这里和他计较，口头上海为其找台阶说道“孙七兄长比我年长，理当居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