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肉食动物(16)
“我知道马段清花生过敏,就把这个告诉我弟……我们用花生油,想教训他一下……” “花生油?”吴端问道:“具体是怎么用的?” “就是拿眼药水瓶子灌了一点花生油……原本是我动手,但怕他认出我……我弟也是替我打抱不平才去的…… 没想要他的命啊!我弟说就往他杯子里放了几滴……真没想到他会死啊!……” “放完花生油之后呢?” 杨湄不说话了,和大部分嫌疑人一样,他们开始避重就轻。 闫思弦道:“没想下死手?那你大可以在公司下手,岂不是更容易? 就像上次马段清误食带花生的食物,在他的食物或水里做点手脚,稍加教训,然后打120抢救。 可你们选在一个公共场所,还由跟马段清毫无关系的杨韬下手。 这不是要杀人吗?我看你们计划得很详细啊。” “不是……不是……” 杨湄的争辩十分苍白。 “不是? 你弟弟尾随马段清进夜店,将花生油滴在马段清杯子里,马段清发生过敏反应时,他不但不拨打120救人,还把人扶进卫生间,锁在隔间里,以免别人对他施救。 在夜店那样混乱昏暗的地方,扶走一个人毫无难度,任谁都会觉得被带走的不过是个醉鬼。 让马段清在那隔间里等死!你们还敢说不想杀人?! ——哦,还不止,不仅马段清,还杀了一个尾随马段清进入男卫生间的姑娘。 你们肯定不知道那姑娘的身份吧?她和你们一样,恨不得杀了马段清,要是你弟弟有点耐心,说不定你们还能收获一个盟友。 ——如果案发当天卫生间里只有马段清一人的尸体,花生过敏这个死因说不定真能蒙混过去,你们逍遥法外。 可是那姑娘,或许是因为作案时的慌乱,你弟弟杀了她,这打乱了你们的计划,但你弟弟还是按原计划拿走马段清的杯子,仓皇逃走。” “你有什么证据?!别蒙我们!没证据你就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当然,当然……”闫思弦给吴端使了个眼色,吴端不解,闫思弦便自己伸手关了吴端胸前的执法记录仪。 “是不能把你们怎么样,也就是无限长羁押期限,三天两头审讯,你和你弟弟或许能熬住——你们肯定比外头心急如焚的父母能熬,里面的黑发人没事儿,外面的白发人先倒下的情况我也见过,不新鲜…… 啧啧啧,到时候最后一面都见不上,真可怜……况且你们家还是两个孩子全抓进去,这打击绝对不是一般老人能受得了的。” “你!……你们!……”杨湄大怒,急火攻心,“我要举报你们!” “举报我对你实话实说?等你出去了,随便吧。”闫思弦道:“我给你交个底,夜店的监控只拍到你弟弟一个人。 无论你们之前是如何谋划的,真正实施杀人的只有你弟弟一个,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此刻,杨湄的大脑已基本处于司机状态,显然是不明白。 闫思弦便又补充道:“你们两个人里,如果有一个能被释放,那只可能是你。 所以,你想清楚,是配合我们调查,早日获释,出去照顾父母——想来,只要你能获释,就是对父母巨大的安慰,他们心里就会有活下去的希望——还是跟我们作对,等真的家破人亡了,就算把你放了都没什么意义了……” 闫思弦又给吴端使了个眼色,吴端开了执法记录仪。 他虽不赞同闫思弦的做法,但能看出来这办法奏效了。 杨湄陷入了焦灼的抉择中。 押解车队刚刚准备动身,却有一辆车上突然下来一个刑警,冲前面闫思弦吴端所在的车打着暂停的手势。 “又晕过去了!”那刑警喊道:“不行太吓人了!路上别再出什么事儿!要不还是打个120,把老两口先留这儿,等缓过来点再去墨城。” “妈!妈啊!”杨湄哭嚎着大喊,“让我下车!我要去看……妈呀……” 闫思弦和另一名负责押解嫌疑人的刑警将她按住,闫思弦适时抛出条件:“你弟跟你讲过他的犯罪细节吧?告诉我! 告诉我!现在就放你!” 杨湄犹豫了,她一会儿看看父母所在的车,一会儿又看向弟弟所在的车。 她的弟弟显然也得知了母亲晕倒的消息,哭嚎着往车外冲,负责看守他的刑警一个没拽住,真被他冲下了车,不过,下一刻,他就被三名刑警共同按倒在地。 对逃窜的嫌犯,刑警们不得不防,下手就狠了些,直将杨韬的脸死死摁在地上。 杨韬挣扎,脸颊在水泥地面蹭出了血。 “放了他!你们放了他啊!”杨湄大哭,也要往车外闯。 闫思弦狠狠扳住她的肩膀,直视她的眼睛,“告诉我!” 杨湄彻底崩溃,一边大哭一边道:“是他杀的!我们一开始就想杀了马段清!……我不知道那姑娘死了啊!……他往她耳朵里插了一根钉子……他走的时候那姑娘还没死啊…… 放了我吧!你们放了我吧!” 杨湄说话时,闫思弦却并不看她,只看着车窗外的杨韬。 距离不远,车窗又开着,杨韬听到了姐姐的话,他不再挣扎,面如死灰。 杨湄交代完,闫思弦收回了目光,向吴端道:“放她跟父母坐一辆车吧?” 吴端不愿在警员面前反驳闫思弦,毕竟他是他们的闫副队,便点了点头。 闫思弦回之以一个感激的眼神。 待杨湄被押走,车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时,闫思弦立马道:“我知道你不赞同我的做法。” 吴端先按下赞不赞同的事不说,只问道:“你刚跟那两个刑警说话,就是安排这次’突审’呢?杨湄的母亲根本没晕倒吧?” “是。” 这下,闫思弦倒坦诚了。 坦诚得让吴端更加来气。 吴端怒极反笑,“呵呵……你认为我不同意,你就瞒着我,是吗?” 他用一根手指指着闫思弦,一下下地点着,“你这样的下属,能要吗?还能带吗?啊?你自己说啊!” 闫思弦知道,此刻任何反驳都只会更加激怒吴端。 吴端继续道:“你真厉害,就在我眼皮底下先斩后奏,利用人家的父母诱供!……不!你这是逼供!和动手打人一样的逼供!” “你说完了吗?”闫思弦问道。 吴端虽噤了声,却还凶狠地盯着闫思弦。 “别装了,你跟我一样,都是利己主义,效率主义,差别在于,我愿意做第一个尝试的人,因为我能承担风险。 我记得,笑笑第一次黑了兄弟单位的系统,你也是这样发火的。 现在呢?你已经接受了,习惯了,不管不问了,为什么?因为初次尝试没出什么问题。” 吴端沉默。 “开车吧,出事了我担着,”闫思弦道:“如果你能仔细想想我的话,那我可以保证,以后再有类似的情况,先跟你商量。”形骸的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