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第八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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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思焕被押回狱中,刘氏已经在那里侯了多时,和他一起来的还有文叔。 两个人站在监狱门口,眼巴巴地四处张望。 知道周世景没来,杨思焕才松了口气,与此同时,也有几分失落感。 刘氏远远看到女儿就忍不住哭了,他听说大理寺的人个个都是活阎罗,戏文里演过拔指甲、火钳烫肚皮、辣水浇伤口...... 这是他含辛茹苦养出来的孩子,她明明这么正直尽责,却要被诬陷,在这里要受这些苦,想到这里,刘氏就心如刀绞。 他一把抱住杨思焕,恰好撞在伤口上,疼得她直冒汗。 “儿啊,我的儿。早知道我说什么也不让你当这个官了。你要是有什么好歹,将来谁来给我骑马坠灵?我又拿什么脸面去见杨家的列祖列宗?” “爹,我没事。”杨思焕却是笑了笑,她现在已经比刘氏高一个头,将刘氏搂在怀里拍着背像哄小孩一样哄着,“陛下明察秋毫,相信事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在这里好吃好住,一日三餐都有专人伺候着,到时候说不定我还不舍得走呢。”wap. 听他这样说,刘氏没好气地朝女儿胸口捶了几下,“你这小兔崽子,瞎说什么浑话?赶紧呸呸呸。” 杨思焕吃疼的紧,却没表露出半分,顺从的对地上呸了一下,好把霉运吐出去。 一旁的文叔也道:“太老爷,大人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刘氏低声哭了一会儿,又将女儿袖子裤管都拉起来,仔仔细细检查一番。 杨思焕惯来生得白净,肤色白如玉瓷,即便在牢里待了几天,胳膊和腿依旧是光滑细嫩。 看到女儿没有受伤,刘氏才放了心。叫文叔把食盒揭开,从中取出菜碟。不过是些简单的家常菜。 杨思焕取了筷子,一眼就注意到那盘码放整齐的山药条,上面浇了黄色的汁水,又淋了金黄的蜂蜜,她夹了一筷子慢慢放到嘴里,一股淡淡的橙香混着蜂蜜味裹在她的舌尖,酸酸甜甜的。 山药条是隔水蒸过的,入口即化。杨思焕心心念念的橙汁山药,来这之后就再也没有吃到过了。 家里厨子是杭州人,做这道菜也是很正常的,但旁边的那盘炒得金黄的蛋炒饭的做法,却是杨思焕自己琢磨出来的,她只告诉过周世景。 除此之外,食盒里摆的其他菜看起来都是有模有样,红烧排骨、尖椒牛肚丝、金针五花肉,全是杨思焕爱吃的。她挨个夹了一筷子,几乎都像没放盐。 果然是他做的,他还是不大会做菜,调料永远掌握不好用量,这次干脆就不放盐了吗? 不过,这倒是他第一次做带肉的菜,好歹是煮熟了,也没糊,杨思焕知道,对于周世景来说,这样已经算很好了。 这时狱卒已经有些不耐烦,开始催促:“杨大人,不要为难小的。” 杨思焕回头望了一眼,说话的正是方才用狗钵子给她盛水喝的狱卒,才半天不见,对她的态度就不一样了。对她的称呼已然从“狗官”变成“大人”。 杨思焕只是笑笑,想必是刘氏塞了银子的缘故,她颔首,将碗筷递给刘氏道:“爹,回去吧。” 她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进了自己的牢房。 刘氏慢慢往外走,一步一回头,文叔拎着食盒也一道出去了。 盛兰吾原本在小几前看书,发觉有束犀利的目光投到她脸上,汗毛不禁竖起,缓缓抬眸,只看到一个背影从她面前晃过。 那人拎着食盒,一步步顺着过道往外走,出门蓦然回首,盯着盛兰吾看了一眼。 盛兰吾手下一松,书哐当落了地,夜风乍作,翻得书页哗哗作响。 那人还在门外看着她,直到狱卒将门合上,四周一片寂静。 她揉了揉眉心,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盛兰吾觉得,那人可能认识她,若非恨到骨子里,也不会用那样冰冷的眼神望着她。 她犹豫了一下,重新将书拾起继续看,不再去想外面的事。 刘氏离开之后,杨思焕静静地躺到角落里。到了晚饭时间,有狱卒过来挨个派饭。监狱的栅栏下有个狗洞大小的小门,小门也是有锁的。 杨思焕迷迷糊糊听到开锁的声音,狱卒蹲下来,推了一只装了白菜的碗进来,碗上堆着两个馒头,这便是晚饭。 杨思焕现在还不饿,就算饿了,她也不会吃她们送来的东西。谁知道这里头有没有下.毒呢。 她已领悟到朱承启和陆长松的意图。她们君臣二人这是在拿她当诱饵,钓孙协那条鱼。 如果她没猜错,吏部侍郎今晚就会将狱中的状况告诉首辅刘文昌,要不了多久,刘文昌就会发觉孙协背着她做下的事。 这样一来,刘文昌定然不会放过孙协。 杨思焕知道,刘文昌这个老狐狸,从根本上其实是忠于大犁的,她只是权心重了些,否则永宣帝也不会留着她来辅佐朱承启。 刘文昌和朱承启再怎么斗,她们也都是一家人,现在坐在龙椅上的终归是她刘家的血脉,她是不会允许底下的人背着她做有碍江山的事的。 尤其孙协屡次贪污公款,还差点把刘文昌拉下水,要不是遇到杨思焕从中周旋,现在在这牢里的指不定是谁了。 不曾想,不到一年,孙协老毛病又犯了,还把囤积兵器的事给牵带了出来。 很显然这兵器不是孙协自己要囤的,多半是为北方士族或者刘文昌服务,至于囤积兵器是要做什么,没有人知道,但这可是谋逆的罪证,一旦被核实,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再者说,杨思焕晕倒之前说了要见皇帝,摆明了是想把孙协卖了,现在孙协和刘文昌是一跳条绳上的蚂蚱。不论是孙协还是刘文昌,都不希望事情被扒开。 杨思焕悄无声息地死掉,背着所有的黑锅永远缄口不语,这是孙协和刘文昌迫切想要看到的。 所以说,这几天那两个老狐狸一定会有所行动。想来想去最有可能的伎俩就是对她下毒了。 念及此,杨思焕和衣睡了去,第二天早上狱卒送粥来,她依旧不碰。 中午她饿得眼冒金星,肚子咕噜咕噜叫了几遍,突然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一只馒头。 “丫头,吃吧,她们不会毒我这个老婆子的。” 是盛兰吾。原来她已看穿杨思焕的疑虑。 昨日吃过刘氏带来的蛋炒饭以后,杨思焕就粒米未进,她迟疑地抓起脚边的馒头放到嘴巴,突然想起什么,漠然冷笑:“我竟落到这一步了吗?”而后将馒头丢了。 馒头滚了几滚,静静地趴在过道中央。 盛兰吾骤然瞪眼,“你......不知好歹。”背过身去,决计不再管她。 巡视的狱卒撞见这一幕,也以鄙夷的目光瞥向杨思焕,心道:“都说书生脾气又倔又臭,今日可算见识到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假清高,饿死你活该!” 却见杨思焕在栅栏边席地而坐,闭着眼睛下巴微扬。 就这样,杨思焕又饿了一顿,连水都没喝一口。她不能吃盛兰吾的东西,下毒的人知道了这件事,就会把毒下在盛兰吾那边,这样一来不仅她自己中毒,还要连累一个无辜的人。 晚上狱卒又来派饭。盛兰吾望着从方才就一直在睡觉的杨思焕,轻轻叹了口气。 “丫头,你当真要把自己饿死才罢休?” 杨思焕翻了个身,转面朝里继续睡。 她当然不会把自己饿死,她只是在等陆长松的人。 次日陆长松下朝回来,走在庑廊下就有人来秉她:“大人,杨侍郎昨儿一整天滴水未进,这样下去......” 说话者是司狱官。 陆长松脚下不停,依旧淡然自若地朝前走。 “大人,那位怎么着也是礼部侍郎,案子还没结,她要是饿死在这里,寺卿大人那边不好交待。” 陆长松扭头掠过司狱官的脸,转而问自己的贴身侍从,这侍从是个男子。陆长松问他:“刘德,你怎么看?” 刘德躬身:“大人,杨侍郎要见皇上,就拿绝食来要挟您,若大人这就依了她,日后牢里的人都有样学样,岂不是要乱起来?” 司狱官怔了怔,郁闷地望着刘德。心道刘德一个男人懂什么?监狱里出了事还不是她担着,她不过是个九品芝麻官,要是杨侍郎死在她的监管范围内,她一家都要跟着喝西北风。 陆长松却颔首:“此事本官会上书给陛下,刘德,你去吩咐下面的人,该送的继续送,杨侍郎有手有脚,倘她自己饿死了,便怪不到大理寺的头上。” “是。” 陆长松说罢就慢慢走进自己的政务房,刘德随她一同入内,带上身后的 门。 “大人,方才咱们说话时,孙大人在后面,应该是听到了。” 大理寺设少卿二人,除陆长松之外,还有一位孙大人。孙大人是首辅刘文昌的门生。 陆长松坐到檀木椅上,嘴角上扬沉默了片刻,捧起桌上的茶水泯了一口,良久才开口道:“你留心着些,她要真饿死了,陛下怪罪下来,谁都担待不起。” 刘德应道:“属下明白。”随后就推门出去了,没走几步,方才来回话的司狱官就急匆匆跑过来:“刘公子,不好了,杨侍郎晕过去了。”史官提笔的女尊首辅养成记(科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