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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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珏回到家中,已是下半夜,正房的烛火还亮着。 橙黄的烛光透过蚊帐映在墙上,一个清瘦的人影从门外走来,张珏沉默着走到摇篮边,看了一眼熟睡的孩子。烛光下,她的侧脸益发的动人。 半梦半醒的胡氏听到开门的声音就醒了,爬坐起来准备穿鞋。 “你回来了,还没吃饭吧?菜都凉了,我给你热热。”胡氏柔声说道。 “不必了,我不饿。”张珏说罢就背手往外走,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wap. 胡氏搂着她,脸贴到她背上,柔着嗓子道:“连珩,你好久没有要过我了。君逸一个人多孤独,要是有个弟弟妹妹陪她就好了。” 张珏怔了怔,头也不回的扯了扯嘴角,轻轻拍了拍胡氏的手道:“我累了,改天吧。” 胡氏却锁得更紧,张珏感觉身后有什么硬硬的东西在顶着她,耳根子就开始发热,浑身燥热难耐。 她温声道:“我今天是真累了。” 胡氏祈道:“我不。”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魅惑。 张珏重重地咽了口口水,口干舌燥,呼吸也急促起来,转身抱起胡氏,扭头看了眼熟睡的孩子,就抽出一只手来取了烛台,缓步走到书房里。这种时候,她不喜欢黑着灯。 书房中,张珏伏在胡氏身上亲吻,胡氏一面低吟,一面去解妻主的衣袍。脱到一半时,张珏伸手为他擦汗。 胡氏面色一沉,一把抓住张珏的胳膊,突然坐了起来。 “胳膊....你的胳膊....这是怎么回事?” 一切戛然而止,张珏喘了几下,将胳膊举到眼前,上面的抓痕比先前更重了,甚至渗了血。 她笑笑:“杨家蚊子多,我自己挠的。”说着就自己脱了衣,低伏着身子压到胡氏身上。兴致正浓时,胡氏低吟着哭了,断断续续说:“你....你骗人...你不是人....张连珩,你不是人,我都知道了。” 她没在意他的话,只觉得他是信口乱吟。云雨巫山之后她就躺到竹床上睡着了,迷迷糊糊听到哭声。她吃力地睁开眼睛,扭头看到自己的夫郎趴在书案前哭。 “你怎么了?我哪里又惹你了?” 胡氏还在哭,肩膀一耸一耸的,头伏在案上。 张珏啧了一声,走到他身边,温声道:“怎么了?孩子还睡着呢。你把她哭醒了怎么办?” 果然胡氏就不哭了,挺直腰板,双唇抖了几抖盯着张珏道:“你不是人!” 张珏抿着嘴,静静地看着胡氏,听他继续说:“你这里一个那里一个的,我就权当不知道,但朋友夫不可负,杨大人平日和你那样要好,为人老实巴交,你却连她的男人都勾搭,还....还有了孽种!” 张珏:“???你是疯了!大晚上胡说什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找人给杨大人那未婚夫送银子,还送小孩玩意儿,我就偷偷跟过去了,看到她夫郎在院子里给一个小女娃洗澡。天杀的,不是人干的事。小杨大人知道可怎么得了!”胡氏说着就狠狠掐了一把张珏,一下子就把她掐愣了。 张珏缓过神来拂袖而去:“不可理喻。”说罢,径直走到偏房的小床上躺下,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了。 脑子里反反复复飘荡着那句:“你从前最厌你义母,如今却变成和她一样的人,不觉得讽刺吗?”这话像巴掌一样,重重掴在她脸上。 不是这样的,她攥拳。月亮穿过云层,白苍苍的照在她的脸上。 她从前不知自己身世时,一直作为张家的孙女而活。她随父姓,姓了张,张家人丁稀少,到她父亲这辈就她父亲一个,母亲谭政是张家倒插门的赘婿。 她很小的时候,母亲谭政去京城参加科举,一去就没了消息。后来才知道,她被人榜上捉婿,隐瞒自己已经婚配的事实,娶了侯府的庶子,靠着老丈人升官发财,以二甲末名的身份做到正五品的礼部郎中。 那时候她还小,便什么都懂了,逼着自己一遍又一遍背《四书五经》,做什么事都很用心,事事不让家里老人操心。人都只看到她连中三元,夸她神童,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有多用功才做到这样。 她恨极了谭政——抛夫弃女,后娶的夫郎生了三个儿子还不许她纳侍,她就转过头来认她作“义女”。还隔三差五偷偷找她,叫她再生个女儿姓谭,张珏回以冷笑。 张珏有时候想想觉得可笑又可悲,悲的是张老太爷人那么好,却没好报,于是她就更加孝顺,到现在还假装不记得以前的事。可笑的是谭政,到现在也认不出自己这个顶包的。 她轻叹一口气,自己怎么会和那种人一样呢?胡氏是家里长辈压着她娶的,她为这事也是头一回违逆老爷子,后来老爷子病了一场,她就妥协了。可她从没想过不负责。 想着想着,她就睡着了。 次日凌晨,百官依旧侯在皇城外,鸿胪寺少卿缓步走过来,朗声道:“今日罢朝,各位大人请回吧。”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说话,默默地散了。 不一会儿,皇上贴身的陆公公就出来,将陆太傅召进宫里。 走在御道上,到了无人处,陆老太傅问:“公公,皇上近来可好?” 陆公公着深紫色飞鱼服走在前头,足下一滞,背手转身:“大人,您随我去了就知道了。”说完继续往前走。 “公公,无旁人,你给我交个实底吧。”老太傅又问。 陆公公摇摇头,叹道:“皇上能在书房等着您,已算是回光返照......”多的话便不说了。 到了御书房,陆公公进去通报之后,很快就退了下去,整个御书房的人都被撤走了。陆老太傅拱手慢慢地走到屏风前,恭恭敬敬跪下,将头轻轻叩在地上。 “老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永宣帝端坐在椅子上,笑了,隔着屏风指着对面,缓缓说道:“你啊.....少跟朕来这一套。” 陆太傅不说话,头依旧叩在地上,余光中,一双白底皂靴稳稳停在那里。永宣帝亲身双手将她扶起:“平身,坐下吧。” 君臣二人都落了坐,永宣帝道:“你今年七十三了吧?” “回陛下,是的。” 永宣帝嗯了一声,慢慢摇头道:“都老了,朕也老了。” 陆太傅忙拱手:“陛下乃真龙之身,与天地共存,是不会老的。” 永宣帝伸出食指,颤抖着指着太傅,抿嘴笑了。 老太傅窃窃抬眼,望见皇帝一脸倦容,心不禁一紧,恍惚间仿佛又一次看到,几十年前那个御马横驰的将领。 皇帝敛了笑意,问:“不说笑了,朕叫你来,是想问你最后一遍。人找到了没有?” 陆太傅起身退后两步,又一次跪下:“回陛下,找到了。” 话音刚落,永宣帝猛然咳了几声,稍稍平复之后,问:“在哪里?” “两个月前在山东,现在已经在回京的路上。” 永宣帝若有所思,抬头看着头顶的琉璃串,缓声道:“放出风去,这件事务必要杨永清和齐王知道,看看她们什么反应,然后细细告诉朕。” 陆太傅应了是。 永宣帝一摆手:“你那孙女是时候回来了,你走吧。”她累了。 *** 杨思焕将《算术集》最终的稿子整理成册,已是罢朝的第二个月。说来也怪,永宣帝在位二十多年,励精图治,几乎从未有过无端罢朝的先例,这次却一连罢了两个月。 还有一件事也很令人诧异,张珏那厮接手其余五艺的编写任务,不到一个月也完成了。在她准备交《算术集》之前,就已经将其余五个部分统好交了过来。 杨思焕与张珏一道面见太女,亲手将书稿交给她。 太女首先看得是《礼》,对着目录翻到一处,嘴角微微上扬,看起来很满意。后发觉杨思焕期待的眼神,就突然想起什么,搁下《礼》,开始翻阅《算术集》。 “嗯,甚好,可谓开天辟地,这些推导本宫倒是头一回见,看起来有理有据,孤抽空定要好好研读一番。”说完就将《礼》与《算术集》放到托盘上,命人呈送给永宣帝。 “你们二位并翰林院的都辛苦了。”太女道,“相信这次母皇定会满意,到时候孤会替你们请赏。” 二人连忙跪下,谢恩方起。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鸿胪寺的人过来将两个人召去面圣。 二人被带到御书房,隔着屏风跪下,听屏风后传来一声:“平身。” “谢陛下。” 永宣帝绝口不提编书的事,却问:“朕记得你们都是山河县的,还都是一个镇上的。” “回陛下,正是。” 皇帝沉默片刻,才道:“不错,真是人杰地灵。朕看了你们修的典籍,甚是满意,尤其是《算术集》,朕欲召见礼吏二部尚书,商议科考中加一道算术题。” 杨思焕闻言怔了怔,她从没想过自己能改变科考模式。始料未及。 听皇帝继续道:“杨大人可进过国子监?” “回陛下,臣虽是贡生,却没进国子监。”杨思焕道。 “哦?那你师从何人?” 本朝研究数学的人一般都在国子监,民间也有,但也就和现代世界的民科差不多,多半是胡来。 幸好杨思焕提前想过这个问题,她没师父,自然不能瞎编,万一皇帝问起她师父名讳,之后要去打听就露陷了。也不能说自己无师自通,这样显得虚浮,她不紧不慢地说道:“回陛下,臣先尊自幼跟着一位老先生学算术,臣出生时那位先生已经不在了,臣对此事知之甚少,说起来,臣的老师便是先尊了。”死人是不会露陷的,她要怎么编就怎么编。 永宣帝嗯了一声,有点遗憾。又问了张珏几句闲话,之后当场对二人进行封赏。 在原本的基础上,给两个人各升一级,杨思焕接了上任礼部右侍郎的职位,一跃成为四品官。 而张珏升至詹事府少詹事。 此外两个另有赏银,傍晚春春得了消息,赶着马车将一大盒银子驮了回去。 杨思焕走在小巷中,默默思忖,詹事府是什么地方?太女的后盾所在。 永宣帝先是将张珏安在刑部——齐王的势力范围。现在又将她调到詹事府,这意思已经很明了了。 张珏已经加入太女的行伍了,杨思焕回忆起太女和皇帝对张珏所编《礼》的态度,尤其是太女,当时好像是有意识特地翻到一处去看,杨思焕不禁好奇,那厮究竟写了什么...史官提笔的女尊首辅养成记(科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