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寸

    “你说少爷怎么了？”漓儿抬眼看向忧心忡忡的李苏问道。

    “少爷前几日从大门街回来就一直没出门，姑娘我实在没办法了，我担心少爷出事。”李苏着急地说道。

    “大门街？！”漓儿心中一凛站起身来，“少爷去那里干嘛？”

    “少爷去那里见了一个人，说是杜老大的拜把子兄弟。。”李苏说道。

    “糟糕。”漓儿没等李苏把话说完就奔出了观澜，桌上的东西被漓儿碰倒了一地。

    漓儿微微喘着气站在周犬房外轻轻敲了敲门，“少爷？”

    门内一点声音也没有，几乎让人怀疑里面到底是否有人。漓儿转过头询问地看向旁边的李苏，李苏跟着漓儿一路跑来，还气喘吁吁的，无奈地对漓儿摇摇头。

    不管周犬现在是什么样子，他一定不想有别人在场，漓儿犹豫了一下对李苏说：“李苏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我再叫你。”

    “可少爷。。”李苏犹豫道。

    “没事的，你先回去吧。”漓儿坚持道，看着李苏离开了小院才握住门把轻轻推开了周犬的房门。

    一个黑色的身影窝在角落阴影处的沙发里，见漓儿进来了也没有什么反应。

    漓儿小心翼翼地放轻脚步靠近了那个身影，周犬终于慢慢抬起头看向漓儿。

    “少爷。。”漓儿有些心疼地看着眼前的人，眼前的周犬仿佛是在笼中熬了两天的野兽一般，眼睛里充满了红血丝，下巴上全是青色的胡茬，衣服上布满褶皱。

    周犬仿佛被门口突然的亮光刺痛了眼睛，双眼微微眯了起来好像不认识漓儿一样空洞地看着面前的身影。

    “少爷，是我。”漓儿又向周犬走了一步，柔声说道。

    “你？是你，你早就知道了吗？”周犬仿佛现在才认出漓儿，黑色的双眸终于看向漓儿的眼睛喃喃说道。

    “知道什么？”漓儿停下脚步问道。

    周犬闭了闭眼，薄薄的唇角扯出一丝冷笑，突然如困兽般骤然暴起一把攥住漓儿的手腕，低下头逼近漓儿的脸漓儿低吼道：“别装了，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漓儿手腕被周犬攥得生疼，吃痛地吸了一口气沉默着看向周犬。周犬狠狠咬了咬后牙，扯住漓儿的手腕径直冲出了小院。

    “周犬，疼！”漓儿挣扎道，不知道周犬要带自己去哪里，手腕仿佛被一只毫无温度的铁爪钳住一般不能挣脱丝毫。路人们都诧异地看着周犬和漓儿，周犬浑然不顾旁人的眼神，自顾自飞快地走着，漓儿跌跌撞撞地在后面跟着周犬，两人都没注意到路边有一个人探头看了看周犬和漓儿，立马转身消失在了人群中。

    周犬就这样紧紧攫住漓儿的手臂，径直来到了紫萍的小院里。紫萍正在院子里摘花，惊诧地看着周犬拖着漓儿进来，连忙屏退左右。

    周犬看着院子里的紫萍，突然猛地止住了脚步，放开了抓着漓儿的手臂。漓儿一下子收不住劲，双膝狠狠磕在了地上。周犬看着漓儿，身形一动，又咬着牙停在原地，就这样站在一边看着漓儿自己扶着旁边的树慢慢站起身来。

    周犬看着漓儿站起身来，目光转向紫萍，没头没脑地突然问道，“是你吗？”

    紫萍目光游移了一下，看向漓儿。漓儿忍着膝盖上传来的剧痛对紫萍摇了摇头。

    该来的还是来了，紫萍轻叹了口气，对周犬说：“跟我进来吧。”

    周犬涨红着双眼跟着紫萍和漓儿进了房间，紫萍那双和周犬一样漆黑如墨的眼睛定定地注视着周犬。

    周犬看着紫萍，那双从不透露过多情感的眼睛里充满着痛苦，牙关紧紧咬着。

    “对不起。。”紫萍终于开口说道，走近了周犬，眼眶逐渐泛红，“对不起。”

    “是你吗？姐姐。。”周犬声音嘶哑地问道，紫萍轻轻点了点头，周犬终于控制不住地从胸膛里发出仿佛野兽般的痛苦呜咽。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周犬紧紧握着拳头轻微颤抖着说道，看向一旁站着的漓儿，“你早就知道了是吗？”

    漓儿那双清澈的杏眼痛苦地看着周犬，周犬漆黑如墨的眸子上染上一层如血般的红色，绝望地说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让我亲手把自己的姐姐交给杜老大。。”

    紫萍那天从那间厢房出来时疲惫不堪的身影又出现在了周犬面前，周犬咬着牙一拳狠狠锤在墙上，手上的皮肤顿时迸裂开来，在墙上留下血红的印子。

    “少爷！我那时候还不确定。。”漓儿看着周犬的样子，眼中泪水终于流了下来。

    “是我不让漓儿告诉你的。”紫萍微微颤抖着抬起手放在周犬肩头。

    周犬身体一震抬起头看向紫萍那双和自己一样漆黑的瞳仁，肩膀瞬间在紫萍手下有些委屈地耷拉了下来，好像一只落水的小狗。紫萍的泪水潺潺流下，哭泣着说道，“我之前不知道你在周家过得这么不好，我恨你，我觉得我身上发生的一切都是因为你。我还帮着杜郎招募花女，弄瞎了漓儿的眼睛。我害怕让你知道做这些事的人是你的姐姐！”

    周犬扬起头叹了一口气，眼眶泛红：“但你就是我的姐姐啊。”

    紫萍听见周犬的话，泪流得更凶了，哽咽着说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别怪漓儿，漓儿已经受了不少苦了。”

    周犬看向一边的漓儿，漓儿全身沾满了灰，手腕上还有被自己刚刚死死攫住的手印，那双好看的杏眼正担心地看着自己，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抖动着。

    “漓儿。。”周犬心中一痛，朝漓儿走近一步。

    “真感人啊。”突然一声冷笑从叁人身后传来，周犬转头看去，苏欣岚嘴角噙着一丝讥讽的笑意一步步走了进来，双手背在身后，“你们认亲的认亲，和好的和好，我呢？”

    “欣岚，你怎么来了？”紫萍惊道。

    “要不是有人让我来，我还不知道你们叁个在这里假惺惺地演这一出大团圆的戏。”苏欣岚脸色苍白地依次看向叁人，最后停在紫萍脸上咬牙切齿地说道，“老师，你对不起周犬，对不起漓儿，那我呢？我从小就被你欺骗，我不仅要眼睁睁地看着漓儿夺走了本来属于我的位置，现在还成为了周犬养父的太太。老师，你就没半点对不起我，对不起我如今像个笑话一样的人生吗？”

    “欣岚，我。。”紫萍在苏欣岚的目光中低下头，身旁的漓儿看着苏欣岚一直藏在身后的右手突然眉头一皱，电光火石之间，漓儿突然出现在紫萍身前，左胸上深深插着一只叁头发钗，鲜血瞬间从漓儿的左胸上流下染红了漓儿的衣服。

    苏欣岚有些惊愕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漓儿，突然放声笑了出来，握住发钗，猛地又往前送了两寸接着狠狠往下一错，声音尖利地说道：“既然是你自己要来的，那就别怪我！”

    漓儿痛呼一声，握住胸前的发钗跪倒在地。苏欣岚紧紧握住头钗猛地一下把发钗拔了出来，一大股鲜血从漓儿伤口处喷出，喷得苏欣岚和赶来的周犬满头满脸。

    “漓儿！”周犬一把扭断苏欣岚拿着发钗的手，摔开苏欣岚。

    “快来人！！”紫萍焦急地叫道，纷乱的脚步声这才从外面传来。

    苏欣岚被周犬摔得倒在地上，手中的头钗当啷一声从被周犬扭断的手中掉在地上。苏欣岚躺在地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用另外一只手指着漓儿叫道：“你们看清楚了，我可没准备刺她，是她！是她偏要帮老师挡的！是她！”

    “漓儿！”周犬看着浑身鲜血的漓儿大声吼道，撕下自己的衣服试图绑住漓儿的伤口，漓儿胸前涌出的血却根本止不住，不一会儿就浸红了绑住伤口的布条。周犬眼睁睁地看着漓儿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眼神中的神情越来越涣散。

    “漓儿，漓儿，你不是跟我说过你有分寸的吗！漓儿！你不可以再骗我了！看着我！漓儿！”周犬痛苦地嘶吼着，一把抱起漓儿往外跑去，“看着我漓儿！求你了。”

    周犬抱着漓儿快速钻进了紫萍叫来的车里，对着司机喊道：“能开多快开多快！撞烂了别人的车也给我开！”

    “是！周爷！”司机看着漓儿和周犬的样子，忙不迭地发动车子，全速朝医院赶去。

    “少爷。。”漓儿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努力保持清醒看向周犬焦急的脸轻轻喊道。

    “漓儿，我在这里，跟我说说话漓儿，你好久没和我说话了。”周犬用力压着漓儿胸前的伤口柔声说道，看着漓儿苍白的脸。

    “少爷。。对不起。。”漓儿吸了几口气才喃喃对周犬说道，泪水从眼中滑落，周犬紧紧咬着牙压住漓儿的伤口，嗓子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

    鲜血从漓儿的伤口处冒出沾得周犬满手都是，漓儿只觉得自己眼前周犬的影子越来越模糊，浑身越来越冷。

    “漓儿！漓儿！别睡！看着我，看着我漓儿！”周犬看着漓儿渐渐闭上的眼睛绝望地吼道，突然感觉漓儿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衣服。

    “少爷。。若是我醒不过来了，少爷一定要好好。。活，少爷说过，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漓儿轻轻对周犬说完这句话就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般闭上了眼睛，抓住周犬衣服的手滑落了下来。

    就在这时，司机转头喊道：“周爷！到医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