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求情
15、求情 谢康桦既没看脸色铁青的谢岐，也没看脸色发白的宁若眉，只取了块毛巾慢慢擦手，十分平静：“知道为什么打你么？” ——他自己都未曾觉出，自己的语气与方才谢岐斥退谢安朴时有多相似。 谢陆有些迟疑：“下奴……惊扰了主人用饭。” 谢康桦重新拿起筷子：“跪到后面去掌嘴，想明白了再停。” 厅中众人的目光刺得谢陆脸上被谢康桦打过的地方生疼，他压下自己的情绪，清晰地应了声是，不敢起身，膝行退到墙根处自罚。 谢康桦这才看向谢岐：“安朴还小，既然连他母亲都惊动了，不如便算了。” 谢岐特意留了谢陆一家要给谢康桦，如今人却在他眼皮底下被派给八少爷还受了罚，谢岐自然心情十分不妙。他扫了眼宁若眉，不知已经多少次念起谢康桦母亲的好来：“既然是阿康求情，就让他进来吧。” 谢臻分别朝父子二人躬身，退出去请安朴回来。 谢安朴进来，显然是得了生母教训，别别扭扭地给谢康桦道歉。 谢康桦哪会跟个小孩子计较，抬手让家奴在最末重新加了个座位。谢安朴尚且不知这一进一出间的座位挪动代表着什么，只松了口气，几步窜回去坐下，又偷觑父亲。 谢岐始终没看他。 之后，谢岐与谢康桦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吃饭，间或闲聊一两句，宁若眉和下面那两排孩子们伴着谢陆的巴掌声却显然都没了胃口。 谢康桦偶然间对上刚被挪到谢安朴之前的九少爷谢安榕怯怯看他又看谢陆的眼神，回头对谢陆道：“出去。” 谢陆已经脸颊高高肿起，口齿不大清楚，但仍尽量清晰地应了是，膝行退了出去。 谢康桦听到隐隐传来几声松口气的声音。 一顿饭下来，也再没有第二个孩子敢放肆。 吃完饭，离席时也是谢岐先起身，没等宁若眉便径自离去，谢康桦看了她想起身又顾忌着自己的模样，伸手一引请她自便，宁若眉才低低地道了声谢，忙追出去。 谢康桦看着她的背影略略出神。他还记得宁若眉作为谢岐外室时故意使心机让母亲撞破的理直气壮与得意，到如今十几年下来，她明明已经成为谢岐身边实际上的第一人，却这般……谨小慎微、如履薄冰。 不知今日的她后不后悔当初进谢家的门？ 谢岐与宁若眉一走，除了宁若眉所出的子女外都放松了许多。这群孩子们大都还不到十岁，安安分分地坐了两个小时已是极限，都快要憋坏了。 其中最小的谢安榕不惧谢康桦的冷淡最爱粘着他，也不知谢康桦正感慨，滑下座位便跑过来抱着谢康桦的腿往上爬：“大哥我好想你！他们都说你毕业了，不许我去学校找你！” 小家伙说得有些愤愤，谢康桦回过神来，伸手圈住他以防他摔下去：“以后你可以去家里找我。” “家里？”六岁的男孩一脸迷茫：“这里不就是大哥的家吗？” 谢康桦神色稍淡：“我之后把地址给你身边的人，想去找我的话可以晚上过来。” “好呀。”谢安榕显然没太明白，只知道自己可以去找大哥，便乐得滚在谢康桦身上。 谢安榕生母去世得早，只有一个大不了几岁的同母姐姐，在主宅生活并不易。但他生性活泼乐观，一点都没有谢康桦少年时的阴郁，谢康桦每次见到他时他都开朗快活，倒让谢康桦对他生出些复杂的怜惜纵容来：“过两个月你也该上学了，最近有没有启蒙？” “有的，我已经跟着七哥八哥去共建校玩过啦。我好喜欢师厘，可是成家哥哥不喜欢，还总是打他很重……师厘又没有犯错！”谢安榕有些不太开心，随后又想起方才也有人挨了打，不禁好奇：“大哥，刚才你为什么打那个哥哥啊？他犯错了么？” 谢康桦揉了把他的头发，把他放到地上：“是。我去午睡，你们也都去休息吧。” “哦……”小家伙显然还想再问，却也不敢拦着谢康桦，乖乖目送谢康桦出门，又回头朝同母的姐姐跑过去，等着年长的兄姐们先离席。 谢康桦看了眼跪在门口，嘴角渗着血迹却仍在毫不留情掌嘴的谢陆，神色不辨喜怒：“行了，走吧。” 谢陆脸颊高高肿起，知道自己已经说不清楚话，只好恭恭敬敬地叩头，见谢康桦走得不快，暗暗回头扫了眼尚未有人出来的餐厅，犹豫了一下未敢起身。 故意放慢了脚步的谢康桦眉间舒展开，走到通向自己院落的连廊入口处终于开口让他起身。 谢家主宅是一整片庄园，大路两纵一横，交错将庄园分为六部分。前半区独属家主，理事靠前，起居靠后；后半区三部分由中间及两侧，分属嫡、庶，其中每一房妾侍与其未成年子嗣有一处院落，子嗣成年后也另分一处，院落格局如四合院。 谢康桦幼时与母亲住，后来不在主宅，但谢岐还是在先家主夫人的住所旁给他分了一处院子，谢康桦不去母亲处时便回自己院子。 主宅中院落数量与建筑层数皆如积木，增减更改不过小半天时间。按照惯例，大多数院里都是一二层小楼，只有极少数人会按自己喜好增减层数。谢康桦这里保持着最原始的状态，一进院落、二层建筑，不过谢康桦只启用了正房一层。 进了屋，示意谢陆关门，谢康桦往沙发上一砸，舒口气：“起来吧。过来给我揉揉头。” 谢陆模糊应了一声，起身站在沙发背后，伸手按上谢康桦额头。 谢陆的手因为刚刚的惩罚也有些肿了，温度偏高，覆在额上很舒服。谢康桦深呼吸了几次，突然伸手按住了谢陆的手：“倒杯水。” 谢陆仍是低低应了，四周看了一圈，取了杯子，去饮水机前倒了杯水过来，恭恭敬敬地跪了呈给谢康桦。 谢康桦坐起身来，靠在沙发一端的扶手上，喝了多半杯才觉得喉头不那么紧了，端着杯子一面慢慢继续啜饮，一面仔细看谢陆的神色。 片刻后，他换了左手捧杯，右手伸向谢陆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