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宕机重启
书迷正在阅读:洁身自好的美人学长竟然是网黄、我的邻居是阎王、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弟弟、总裁他突然兽化了、我爱他(他成了我的奴)、阿佛洛狄忒的游戏、快穿np-我是炮灰路人甲、被杀人犯调教成狗【地下室】、河神的新娘、七色药剂
扎着双环髻的小女孩凑上来,像是只狗儿,眼睛圆圆的,在暗室里也很亮。对着沈青折的时候声音不自觉小了下去:“七郎……七郎你醒啦。你要喝水么?” 声音像是隔了层罩子,怎么也听不清。 沈青折直直看着她,眼珠剔透。翠环有些畏缩,却又忍不住偷偷去看。 沈七郎这样安安静静的时候可真好看…… 他以前发火生气的时候也是好看的,可是也很吓人。 要是不打人就好了。 但哪有主子不打奴婢的?她这样的家奴还算好,挨的打不算多,也有耶耶护着。前段时间圣人赠了些官奴婢进府来,那些本就是被抄家没籍的可怜人,又被发来成都作了供人狎玩的奴婢,性子烈的,便跳了井。尸首捞起来的时候翠环正在旁边,吓得整晚未睡。 说起来,七郎前些时日也是自水里捞上来的,又高烧了许久,嘴里说着些胡话,月场之类的,听不分明。 翠环偶尔想,要是七郎能一直昏着就好了。昏着的七郎才是好七郎,不打人,也不凶,像只漂亮安静的猫。 小女孩又叫了两声,沈青折没有回话,他花了太多心神对抗延宕至此刻的疼痛,迟缓地想—— 大概是哪个地方的方言,但他听得懂。 这又是哪里呢?地府吗? 翠环的耶耶林次奴终于慌张赶来,由于常年操劳,佝偻着背,见着柏木寝床上的沈七郎睁开了眼,有些心神不稳,一时失声道: “七郎居然醒了!” 怎么还未死…… 林次奴心里转过这个念头,一边急急走来,来扶沈青折起身。 “七郎!你总算醒了,吐蕃人要打来了!” 吐蕃……至少是元以前了。 林次奴着急忙慌,沈七郎正盯着自己的脚背,要不是扶着的地方还柔软温热,恐怕都要以为他是已经死了。 莫不是烧了太久,烧傻了? 林次奴又小心道:“阿郎都走了,府里只剩老奴和翠环……七郎,还是赶紧上路吧!” 上哪个路都行。 他东西都收拾好了,今晚就带着女儿逃走,说不得还能趁乱脱了奴籍,谁还管这沈七郎的死活。 沈青折被人扶起,看见了自己的脚背,苍白的,可以看见青色血管。 不是囚服,也没有戴着脚镣了。 小女孩趴在床边,看着不过七八岁大,有些黑,但脸圆圆的,眼睛也圆亮,正一个劲儿地瞅着他。 他把视线移向那驼背的中年人,对方扶了他起来,便忙慌去柜里收拾东西去了,扒出来什么都往褡裢里一塞。 “过来。” 林次奴一怔,看着坐在床边的人。 病了这么多日,林次奴却莫名觉得他气势更盛了一些。如果说之前还有些虚张声势的凶恶,此刻却让人感觉到某种由内而外的凌厉。 沈七郎的脸色像是水沥过的花瓣一样白,柔软发丝未束,松松拢着一件团纹织锦袍,衣摆散开,孔雀尾羽一般。 但那并不是能够任意掬捧的华光与晴彩。孔雀会吃人。而它吃人的时候,仍然是狡黠的、随意的、漫不经心的。 沈青折却只是在想,自己说出的话,竟也成了这里的“方言”。 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局促地站到面前。 “张嘴。” 林次奴一阵惶恐,随即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这是又想出了什么折磨人的法子?比如把他的舌头拔了? 沈七郎是节度使最小的一子,佛面蛇心,仿佛天生少了些人的心肝。 林次奴忽然想到了什么——沈七郎不近女色,也不近男色,未听说有什么狎妓通奸的传闻……莫不是……莫不是…… ——他好自己这一口?! 向他伸来的手很白,玉雕一样,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钳住了他的下颌。林次奴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咽了口口水,只能张开嘴。 沈青折看了一眼,眉头皱起,松开手,没有再说什么。 手上满是胼胝,上肢粗壮,显然是劳苦工作,看牙齿,有严重的磨损痕迹,是长期吃掺了杂质的粮食的缘故。 决计不是群演穿了古装来骗人了。 别的可以伪装,牙却一时半刻伪装不来……人种是亚洲人没错。亚洲只有些岛屿和山脉还有原始部落的存在……也不像。 这里还是地球吗? 他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从一团乱麻的思绪里抽出线头。 如果真的是所谓的“穿越”,他是到了他的年代之前……还是之后? 要么是古代,要么是人类文明消亡之后,新的智人重建起来新的文明,正巧与华夏古代类同了……也不是不可能。 床是木床,异常宽大,垂着暗纹帷帐。室内布置得雅致,没有椅子,只有些案几。 如果是古代,那么还可以往前推一推,大约是中古时期,椅子还没有普及的时候。 沈青折又猛地爆发出一阵咳嗽,这具身体底子未免太弱,不知道是不是肺痨。在古代得了肺痨,估计也只有等死的份。 他的咳好不容易平复了,仍旧是昏昏沉沉的,又问:“有钱没有?” 钱? 翠环想,不会是要扣例钱吧,这是什么丧尽天良的折磨人的法子? 她偷偷望向自己的爹,对方一怔,从怀里掏了个铜币,想了想,又掏出了一个,一并递到他面前。 沈青折没有接,扫了眼——开元通宝。 ……唐朝。 唐朝绵延近三百年,也不知是落在了哪个时候。 “我昏了几日?” “也有一旬了,”林次奴赶忙把通宝收回来,又实在是弄不懂他要干什么,只能老实答道。 “什么情势。为何要逃?” 他说话极为简短,一方面是要避免露怯,另一方面则是他多说几个字都压抑不住喉咙的痒意,想要咳出来。 “吐蕃,说是吐蕃要打来了,阿郎接了信……” 阿郎就是对一家之主的称呼了。 从林次奴颠三倒四主次不分的话语里,沈青折大概明白了一点现在的情况。原主的爹先得了消息,不只是吐蕃,南诏兵也陈兵金沙江,不日将直取成都。 南诏是在云贵高原上,而“吐蕃”,也就是后世的藏区。成都的洗面横桥街驻着藏区办事处,因此道路一侧卖些佛教特产和藏香,另一侧则经营着各种户外登山物品、高原车辆改装、卫星电话等等,沈青折偶尔路过,还能看到一些信众排起长队,可能是有高人来办法事。 副市长是有分工的,宗教局不归沈青折管,但因为成都挨着藏区,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历史掌故。 但唐和吐蕃从高祖时期就在不断拉扯,停停打打,一直纠缠到了唐末吐蕃衰亡,不能借此判定到底是哪一年。 南诏……是趁着安史之乱,趁势崛起,“陈兵金沙江”…… 现在应该是中晚唐吧? 沈青折的目光落在床正对的山水六曲屏风上,半透的屏风挡着门,有光斜射而入,不知是什么时候。 他思忖着,挣着身子努力站起来,踩着地上的屐履:“去逛逛。” —— 大贤至圣先师·甜党魁首·沈青折抵达了他忠实的成都。 这是个典型的唐朝院落,整体是狭长的四合院样式,占地宽阔,雕花飞檐,沈青折还辨识出横在当中的工字型殿——大约是轴心舍,唐朝官衙才能建的建筑。 他沿着拼花散水小径走了许久,因为体力不济,走走停停,林次奴和翠环就在后面跟着。 他忽然停了脚步:“花也挖走了么?” 抄手廊下的花盆里一片空荡,旁边散着些泥土,或许是挖得匆忙,还有些被斩断的根系。 “是娘子挖的……”翠环怯生生道,“七郎病着,也没空照顾这些牡丹。” 娘子,大概就是原身的娘?或者说是主母? 他面上没有愠色:“我看木芙蓉倒开得不错。” 或许是这句话说得长了些,他又抑不住涌到唇边的咳嗽,咳了好几声。 院子里斜乱长着的木芙蓉开得团团簇簇,白红间错。 木芙蓉是成都的市花,大约是8到10月开。 史书说吐蕃入据长安之后,终唐代宗之世,吐蕃军队每年秋季都要骚扰攻击唐朝,京城每次都要戒严,称之为“防秋”。看这府里润得这么果决迅速的架势…… 唐代宗……吗? 他咳嗽了几声,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耶耶是往哪里跑的?” 唐人用耶耶来叫爸爸,实在是,让人有些叫不出口。 总觉得在叫小区里的萨摩耶。 “阿郎走得急,只说是要回河东蒲州老家去,本也想带七郎走……” “不用。” 这么想想,比起颠簸到超越人体生理极限的马车或者驴车,果然还是在柔软的床上醒来比较好。 他站在原地想了想,又重新回到那工字殿里,敲了敲墙壁。 果然是复壁,里面有夹层,寻着缝隙向下摸索,有个小小的环扣。 沈青折一拉,便是很轻的咔哒一声,有什么打开了。 他挽着袖子,伸进去手,在翠环和林次奴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取出了一方造型精美的木匣子。 匣子里装的是官印—— 成都尹、御史大夫、剑南西川节度使沈延赏之印。 居然连官印都没有带走…… 沈青折随即想到,这位节度使连这个重病的儿子都没带走,就这么让他一命呜呼了。 他们叫他七郎……排行第七,估计真的不差这么一个儿子。 沈青折摩挲了一下权力的象征,叹气道:“我又想当官了。” 林次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