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pitel 81委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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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伯特心里蓦地一紧,不由得生出了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但他无论是姿态还是表情都无可挑剔,只恰到好处地怔了一瞬,似乎有些意外。 而在思索了短短几秒之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垂眼瞥了卢卡斯一下。 “和人接头?”他口吻淡淡地重复了一句,语速拖得有些慢,仿佛意有所指,令卢卡斯别过头避开了他的目光,“不会是在花店吧。是劳尔花店,还是白贝壳花店?” 这两家花店正是文森特给他买过玫瑰花束的店铺,兰伯特在包裹花束的包装纸上看到过店名,好在隔得日子不算久,他还没忘。 而他之所以用这两家花店做试探,是因为他实在想不到,以文森特的谨慎程度,究竟还能在什么地方出现差错。 毕竟,文森特的发色和瞳色那么显眼,若是去办私事,不可能不做伪装。倒是给他买花这种事,文森特摸约巴不得高调些,好让他知道,对方有多认真的想要取悦他。 想到这里,他内心深处一直压抑着的恼怒忽然散去了一些,让他胸口微微一轻。 而奥托接下来的反应,也证明他确实没有想错。 “你知道?”奥托尾音微挑,脸上却没有半点惊讶。他似笑非笑地斜睨了闷声装死的卢卡斯一眼,像是已经认定是卢卡斯借题发挥想要陷害文森特了。 但兰伯特没有掉以轻心,反而略显严肃地向奥托仔细解释。 “是我同意他出门的。他放着庄园里大片的玫瑰不摘,偏要从外面买来送我。我让他缠得烦了,就让手下出去办事的时候捎带上他,反正买个花也要不了几分钟的时间。” 这段话就是兰伯特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了,既表明文森特的行为是经过他允许的,又暗示文森特的举动全程都由他手下监视。 刚好文森特每次买花都是在临回家前,买过以后便径直去找他安排在城里的手下搭车,所以他并不担心这番说辞会被卢卡斯揭穿。 果然,奥托并没有对他的话产生疑虑,而卢卡斯也蔫头耷脑地,没再继续作妖。反倒是他又追问了一句文森特的供词,似是单纯好奇文森特的反应一般。 对此奥托朗声一笑,语气中竟带着几分欣赏,“你那个奴隶啊,可真是不得了。自打他被卢克从你家带走,就再没说过一个字。我虽然顾着你的情面没怎么对他用刑,但也结结实实抽了他一顿鞭子,他倒好,吭都不吭一声,不愧是从MI6里出来的。” 听到“MI6”这样的字眼从奥托口中不经意般地说出,兰伯特心中警醒,面上却露出了一丝含蓄的满意。他没对奥托随意给他的奴隶上刑的做法表现出任何的介意和不满,就连向奥托提出要将文森特带走时,口气也更像是担心自己的奴隶身上会留疤,伤了皮相。 奥托自然挥手同意了,正好格拉芙家接下来要整顿家务,他不适合在场。在向他保证会把害他受伤的奸细揪出来后,奥托便给他指派了一个管事,领他去接文森特。 而当兰伯特在别墅大厅见到那名管事时,他发现,对方是个熟人,正是不久前在别墅门前接待他的那一位。 他眼中的色泽越发深邃,即便已经远离了奥托,也还不敢放松。 他从来都不会低估奥托这个人的心机和敏锐度,就算奥托待他再亲和,他也时时刻刻都清醒地知道,圣卢卡的教父是个怎样狡诈,且掌控欲强到可怕的人物。 他从第一次与奥托见面的那一刻起,就被奥托选中,当做安东尼奥的亲信来引导和培养。奥托想让他成为安东尼奥手中的利剑,便不允许他对安东尼奥以外的任何人太过亲近。 而在对方看来,他对文森特的在意度或许已经接近危险值了。 兰伯特心下暗自思虑着,却只用稀疏平常的神色淡淡地扫了管事一眼,而后便在对方的引领下前往格拉芙庄园的地牢。他在面对这样一位疑似“监视者”的下人时,目光与其说是冰冷的,不如说是高高在上的,且透着一种浑不在意般的漠视。 同他以往看待任何一个下人时的神情都没有什么不同。 而直到他穿过几道铁门,在光线昏暗空气混浊的刑室里见到他的奴隶时,他的脸上才出现了些许更为生动些的变化。 文森特大概早已从规律的敲击声中意识到他的靠近了,他不过是与对方刚刚打了个照面,却能在这个男人脸上看到期盼,以及如愿以偿后的惊喜。 兰伯特极快地蹙了下眉,在阴影的笼罩下没被任何人发现。他控制着自己手上的力道,尽力放松了紧握着杖头的手指,即便仍旧将指腹下的每一片鳞片都描摹得极为清晰,却没让指尖因为过分用力而泛起明显的苍白来。 他的奴隶看起来狼狈极了。 文森特的双手手腕上套着厚重笨拙的枷锁,并被牢牢套在了嵌于地面的锁扣上。他整个人都因此而被迫跪坐在了地上,原本整洁利落的休闲西裤上布满了灰尘和褶皱,还有零散的血滴。 他此时正直起上身,面对着兰伯特。在兰伯特靠近了几步想要看清他时,他也总算借着室内唯一的一个并不明亮的光源,看到了兰伯特被绷带吊在胸前的左臂。 他口中刚哑声喊了一声“主人”,脸上的欣喜还没退去,就硬生生地凝固成了惊慌。 “您受伤了?!”他不由自主地起身,想要扑到兰伯特跟前去查看对方的手臂,但下一秒强烈的拉扯感便将他狠狠拽倒在地,发出了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兰伯特又皱起了眉,这次他没有遮掩自己的表情,所以不等他开口吩咐,候在一旁的管事就命刑室的守卫给文森特开了锁。 沉重的枷锁落地时,激起了一阵细小的尘埃。文森特忍不住咳了几声,却顾不上去揉自己生疼的膝盖,只挣扎着想要靠近兰伯特。 然后兰伯特反而向后退了小半步,他抬起手杖点在了文森特的肩膀上,用力向下压了压,让原本撑着地面正要站起的男人露出了茫然的模样,并顺着他的力道复又乖顺地跪了下去。 “别扑上来。”他轻声说,语气有些漫不经心,无形中透出了一股自然流露的嫌弃。说话时他将手杖贴在文森特的身体上,顺着颈窝的轮廓向上滑动,在碰到了文森特的脖子时又向下压了压,示意文森特俯下身去,好让他能看清对方背后的伤。 但文森特没有立刻按照他的旨意动作,他似是不满般地轻啧了一声,却见文森特怔怔地仰头望着他,眼眶发红,金珀般温润的眼眸上覆了一层微微闪动着的水光。 显得有些无措,又格外地委屈。 兰伯特的心脏蓦地抽痛了一下,紧接着又被一阵令人无力的酸涩感浸透了胸口。 此时此刻,他突然清晰地意识到,他心疼了。 他忍不住悄悄地转动手杖,用冰凉的杖底隐晦地磨蹭着文森特的后颈,充作聊胜于无的安抚。他知道他的奴隶能明白他意图,可是当对方真的按照他的指令伏低了身体时,他心里的焦躁却不减反增。 既因为文森特印满了狰狞鞭痕、血迹斑斑的背部,也因为对方垂下头时,面上一闪即逝的失落。 他竟然有些分不清,文森特的表情究竟是在做戏,还是当真被他刻意表现出的拒绝和嫌恶伤害到了。 兰伯特忽然一刻都不愿在格拉芙庄园多待了,他想立刻,带文森特回家。 “还行。”他口中仍旧平静地说着,让人听不出丝毫的克制和忍耐。他的视线在落到文森特背部纵横交错的鞭痕上时,虽漏出了那么几分怜惜,但更多的,还是一种格外冷静的评估。 像是在说,这样的伤势大概不至于留下太过难看的疤痕,他还算满意。 而后他便收回了手杖,轻磕了下地面,并吩咐文森特起身。 “我带他回去了。”他说,语气中藏着一丝遮掩得极好的不耐。待管事颔首提出要为他送行时,他没有拒绝,却是在离开地牢后当着对方的面,让文森特同他上了一辆车。 自始至终他的分寸都拿捏得很好,并不为了减轻奥托的疑虑而过分地冷待文森特。毕竟,半真半假才更容易迷惑他人,他就是想让奥托认为,他的确对文森特另眼相看,只是也不至于对文森特太过上心罢了。 兰伯特闭上眼睛轻叹了一声,心中头一次对这番虚与委蛇的举动产生了些许厌烦。在离开庄园前,他故意忽视了身侧的男人,没有搭理对方。而文森特也不说话,只是一直定定地看着他,让他指尖一阵发痒。 待到车队终于驶出了格拉芙庄园的大门,将如城堡般恢弘却阴森的建筑远远甩在身后之后,他才觉得身上一轻,不由得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而后他睁开眼,稍一转头,就对上了文森特有些焦灼不安的目光。 “主人……”文森特试探着开口,嗓音因为长时间缺水而粗粝难听,却依然让兰伯特心头一动。 那种酸涩难忍的感觉又来了,来得不如之前那般激烈,却一下接着一下,连绵不绝。 没有了后顾之忧,兰伯特忍不住稍稍侧身,对文森特伸出了手。 “过来。”他轻唤道,声音是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和轻缓。 文森特一下子又红了眼角,先是咬了咬嘴唇,像是在隐忍些什么,而后才倾过身子,投进他怀里用力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