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pitel 68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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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文森特温顺地点了头,也不计较兰伯特对自己的告白反应冷淡。反正他今天已经得到了足够多的好处,他不贪心,且有的是时间和兰伯特慢慢磨。 ———— 冲过澡后新换了一身衣服,虽还是衬衫配着西裤,但由于洗去了发胶,兰伯特身上的气势便平和了许多。兰伯特惯常不用吹风机吹发,他一边用毛巾轻轻擦拭着头发,一边腾出了一只手,从床头柜里摸出药瓶来吃了药。 他近些年来药吃得少了,甚至不必定时定量,便偶尔会像前两日去的里雅斯特出差时那般不上心,以至于差点没能控制住情绪,出了差错。 所以他不必威廉姆斯苦着脸亲自盯着,回家后空出时间便吞了颗药补救了一下,今日也还不敢放松,中规中矩地按着最低剂量服用,免得长年累月的努力功亏一篑。 他最近好像的确是对自己的病忽视太过了,不过,他哪里又能预料到,他竟能被文森特弄得失了分寸呢? 毕竟,就连去年五月份他的父亲去世的时候,他都能够把一切都控制得那么完美。 吃过药后,兰伯特将头发擦得半干,又用细齿的发梳梳理整齐。他没再把发丝向后梳拢,只任由他们散着,难得有了几分居家的松快感。 现下马上就该是吃晚饭的时间了,如果即刻下楼去找文森特的话,大概刚好能赶得上佣人送餐。但兰伯特想起了他洗澡前刚刚扔掉的那对眼球,于是他出了卧室,往书房去了。 兰伯特是自从十岁起,便再也不正经过生日了。知道他生日究竟是哪天的人无非是家族里的亲人,以及相熟家族的某几位前辈和同辈,例如里欧和薇薇安,又例如奥托和安东尼奥。而那些人大抵都对他家过去那点脏心烂肺的事有些了解,谁都不会特意送他礼物触他的霉头,唯独他的堂弟乔治是个从上学起便黏着他的傻白甜,年年无视他爹黑成墨汁的脸色给他送生日礼物,直到两年前才因为稍微接触了家族事务而了解了兰伯特的黑历史,顿时吓得一到十一月初便安静如鸡,至少一个礼拜不敢再往他眼前晃。 两年前乔治送给他的那根羽毛笔,是他从对方手里收到的最后一份生日礼物。至此,便再也没有人会在他生日那天对他说一声“Alles Gute zum Geburtstag”了。 兰伯特对此说不上介意还是不介意,只是觉得无所谓。他不过生日自然是恶心过去的事,对于大家的避讳他很领情,但乔治一直以来的行为也并没有刺激到他。 他还没敏感脆弱到那个程度,里欧叔叔也是看他从不动气,才因为担心乔治性子轻浮管不住嘴,而一直没有告诉乔治真相。 不过他自己不过生日,他倒也不会拦着别人过。既然今天是文森特的生日,而且对方那么在意那份所谓的生日礼物,他便也愿意费点心思哄他的奴隶高兴。 早在百丽翡拍卖会那日,文森特向他透露出了对羽毛笔的兴趣时,他就想找机会把乔治送给他的那支找出来,找个由头转送给文森特了。之后他忙着和麦格纳的军火交易而腾不出功夫特意做这件事,而现在时机刚好,正好让文森特别再惦记那对过几日就该烂掉的眼珠子。 兰伯特进了书房,径直走到自己搁杂物的柜子前,开了柜门上下扫了一遍。到底是两年前随手搁置的物件,他能记得放在了柜子里已是不错,至于具体藏在了哪个角落里,他就有些想不起来了。 况且,他的书房相比卧室来讲,私密性其实更差一些,除了书架暗格和书桌上锁的抽屉以外的地方都是佣人打扫时可以接触到的。尤其是他眼前这个一人多高的立柜,柜子里的东西不仅多而杂,还大多都是不常用,却又不适合收拢在地下室的零碎,所以隔三差五就会被海曼盯着,派妥当人整理一遍。 换句话说,就算他记得他当初把那匣子笔放哪了,现在那笔也八成不在原处了。 若放在以往,兰伯特是不耐烦自己花费时间,只为了找一根笔的。但是他心里念着文森特刚刚对他认认真真地说了“喜欢”,就下意识地想要对对方再多上些心。 他忍不住又想起了那天在拍卖会上,文森特看到那只羽毛笔时的表情。那样纯粹的直白的惊喜,把对方整个人的气质都烘染得活泼了一瞬。他明明更喜欢文森特平日里温文尔雅、庄重沉稳的样子,但是就偶尔活泼那么一小下,虽然当时并不十分触动他似的,却居然让他清晰地记在了脑子里。 兰伯特踩了一只脚踏,从最上层的格子开始一样样的翻找,他的动作并不慢,但碍于东西实在太多,翻捡了十分钟也才扫过了整只柜子的三分之一。 他翻到了好几块华而不实的镇纸,几只笔筒,还有各色的火漆以及大大小小装帧精致的笔记本。他基本上想不起来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只顺手捡了几个本子出来,打算当个添头一起送给文森特。 而就当他缓了口气,打算接着往下翻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一道沉闷冷淡的嗓音从背后响了起来。 “你找找中间靠下那排抽屉的右手边……不是,再往下……就这个。我记得你那时候随手把那只匣子搁在右边角落里那堆钢笔盒上头了。” 兰伯特依言拉开抽屉一看,竟还真的在那处找见了一个略眼熟的木匣子。他把匣子取出后打开检查了一下,便见木匣当中的丝绒衬垫上躺着一根通体以蓝为主的羽毛笔,一旁夹着的卡片上则大致写着原材料的种类和工艺。 他看得不仔细,只扫到了诸如“紫蓝金刚鹦鹉”、“蓝松鸦”和“白玉髓”之类的词,就把匣子又重新合上了。 而直到这时他才淡淡地开口问了一句。 “埃尔,你怎么会在这时候来?”他说着将柜子重新掩好,然后才转过了身来,“你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埃尔略瑟压着唇角瞥了兰伯特一眼,压根不想理会兰伯特的问话。他听出了兰伯特后来那句抱怨中的亲昵也没能露出个笑脸来,明显是心情不好,还半点都不想在兰伯特面前掩饰。 埃尔略瑟难得这么直接地跟兰伯特耍性子,兰伯特不好视而不见,只得先放下对埃尔略瑟出现时机的疑惑,缓声问对方缘由。 “谁招惹你了?”兰伯特语气郑重,毫无敷衍之意。说话间他又仔细打量了埃尔略瑟一遍,目光在埃尔略瑟的头发上停留了格外长的时间,而后又若无其事地挪开,看向了对方的双眼。 “除了你谁还能招惹得了我。”埃尔略瑟见兰伯特肯关心他,立刻就绷不住地呛了兰伯特一句。说完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后他也不再装深沉,反而冲兰伯特略抬了下巴,带着一股酸意讽刺道,“我还当我们老爷转性儿了开始收拾杂物,感情是为了给个性奴找根笔,还白白在这耗了一刻钟。” 兰伯特闻言,当即因为这句话中显而易见的轻贱态度而皱了下眉。 “埃尔略瑟·冯·马布勒特,你的教养呢?”他微微冷下声音,不轻不重地警告了埃尔略瑟一声。然而埃尔略瑟只叫他一句话就训得红了眼圈,口气一下子就委屈了起来,音调也拔高了好几度。 “……你都没为瑟兰利叫过我的全名!”埃尔略瑟的表情看起来像是有些不可置信,他向前一步贴到了兰伯特近前,因身高相当而与兰伯特的脸离得很近,甚至能从对方眼中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倒影。 兰伯特的眉心又微微一蹙,但随即飞快地舒展开来,又半垂着眼睑叹了口气。他知道埃尔略瑟可能是有些吃醋了,他一时间搞不懂自己做了什么值得埃尔略瑟嫉妒文森特的事,但见埃尔略瑟可怜兮兮的样子也舍不得再训斥,只无可奈何地抬起一只手抚过埃尔略瑟的侧脸,并用拇指蹭了蹭对方红彤彤的眼角。 “你这是在计较什么?突然就闹起脾气来了,之前不还好好地。” “之前也没见你为谁这么用心地特意准备过生日礼物。”埃尔略瑟语气还是不好,但因为兰伯特姿态软了,他也平静了下下来。 而兰伯特听到这个理由,简直无话可说。 他自觉自己的行为根本说不上是费心费力,哪里就值得埃尔略瑟为此而生气。但是他不想多费口舌在这上面解释,只另寻了个理由安慰埃尔略瑟。 “你我生日只差一天,是谁当初说,往后陪我一起,再也不过生日的?” 埃尔略瑟顿时一愣,但是他没僵多久,很快又轻车熟路地摆出了一副无赖相。 “我不管。” “……”兰伯特真是拿埃尔略瑟没辙。 “埃尔,你大了我三岁。”他意有所指地示意埃尔略瑟不要跟小孩子似的无理取闹,但埃尔略瑟同他嬉笑惯了,除非觉出他真的不悦,否则他再怎么冷脸,对方也全然不怕。 “兰伯特,兰伯特。你听我的,不能把抬举性奴当成习惯。要不了两三年你就该和别的家族联姻了,你现在把那个英国佬宠得没了规矩,以后女主人住进来要怎么办?” 埃尔略瑟显然不肯就这么轻易放过兰伯特,又开始语重心长地跟兰伯特讲起了道理,恨不得磨得兰伯特放弃给文森特准备礼物才好。兰伯特不愿和埃尔略瑟争辩,便无甚表情一言不发地听着,幸而没听两句就有敲门声打断了埃尔略瑟的劝告。 “安静。”兰伯特用手指抵住了埃尔略瑟的唇,等埃尔略瑟不甘不愿地止了声,便推开对方,去开了门。 门外一个男佣恭敬地向他行礼。 “老爷,晚饭已经摆在怀特先生屋里了。怀特先生请我问您,是否还能同他一处用餐。” 兰伯特听着这话,心里便不禁轻笑一声。 他的奴隶这是等着急了。他说了很快回去,结果不知不觉拖到了现在。 “我这便去。”他应了一句打发佣人离开,但话音刚落,就想起埃尔略瑟还在身后。 果然等他再回身,便见埃尔略瑟脸色微沉。 兰伯特心中有了一丝自己都没发觉的不耐,他正欲再同埃尔略瑟解释,却见埃尔略瑟忽然对他展颜一笑,顷刻间就换了一副面孔。 “好啦,我不讨人嫌了。其实也就是想跟你撒撒娇而已,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同你说。你要去吃饭就快去吧,当心再拖下去饭该凉了。” 兰伯特挑了下眉,不知道埃尔略瑟哪根筋搭对了,居然就又跟他妥协了。他没心思对埃尔略瑟的心路历程追根究底,就只嘱咐对方早些回家,便自己离了书房。 只是在关上房门之前,他像是忽地想起了什么,顿住了手上的动作。 “对了,埃尔。”他漫不经心地叫了埃尔略瑟一声,又在对方看过来时,可有可无地提出了一个小小的建议。 “把头发放下来吧,你不适合跟我梳一样的发型。从前那样散着,便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