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章 任务

    那一天陆祁川和季伊行告白之后，他其实想了很多。

    他不是傻子，当陆祁川眉眼温柔一遍又一遍唤着自己的名字时，他能够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那份爱意和情感：犹如温柔的深海让他心甘情愿地让自己沉沦、溺毙。从小到大他都没有感受过如此强烈和毫不掩盖的爱意，甚至连本应该是最亲近的父母那都没有感受过这样浓烈的感情，这份情感反差，让他之后每次回忆起都会想要直掉眼泪。

    那他呢？他对陆祁川是什么样的感情？

    感激？感谢他爱自己？这份情感毫不清晰但却丝毫不影响季伊行愿意以身试险。

    他是心甘情愿地相信陆祁川的话的。

    好听的谎话总比没有强。

    那他呢？

    孩子这个话题时刻提醒着季伊行：他对陆祁川的情感是不纯粹的。一开始他只是想利用这个男人，把陆祁川当作帮助他完成任务的工具。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当他付出了自己一定的情感过后，陷入到陆祁川的爱情的温柔乡越深，对他的愧疚也就积累得越多。

    这个“任务”就像一个随时会威胁到他们情感的定时炸弹，如果完不成、或者是被陆祁川发现……

    他不能冒着惹怒梁欣的风险去放弃一开始答应她的事情，所以他现在唯一的退路就是完成这项任务。

    这样他才能放心的把自己最纯洁的感情托付给陆祁川。全心全意的爱他。

    陆祁川最近出国出差了，国外的分公司发生了紧急事件需要他亲自去处理，离开的前一晚粘着季伊行做了个够，差点让他第二天都没下得来床。

    这一天，季伊行在家和陈阿姨学做蛋糕，刚打发完蛋清一旁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擦了擦手，接了电话。

    那边传来了季伊洵的声音。

    “大哥？”

    “伊行，你现在来一趟医院。”

    季伊洵的声音嘶哑低沉，季伊行预感到了什么，心往下沉。

    “爸爸快不行了。”

    季伊行赶到医院的VIP病房的时候，季伊洵不在。却在病房外不远处看到了梁欣和一个身穿黑色西服的高大男人谈话。

    那人很高，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白色纸张展开后竖在梁欣面前，梁欣立刻脸色大变，抢过纸张揉成一团，仰起头红着眼瞪着那个男人。

    他再没多说什么，转身就走了。季伊行快速走到梁欣身边，哑声喊了一声母亲。

    梁欣面容憔悴，眼眶周围一圈潮红，像是刚哭过，手里还捏着刚刚揉烂的那张纸，看上去很用力，保养得当的白皙手背上凸起根根青筋。

    季伊行想问那张纸是什么，但看梁欣愤恨的样子他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父亲他……”

    梁欣摇了摇头，眼里闪着晶莹却没有落下，转而瞪着季伊行，“还在抢救，怕是熬不了多久了。”

    季伊行眼眶微红，有些恍惚，他不知道自己需不需要难过。

    季宁海在他的记忆中没履行过多少父亲的责任，比起季伊行，他更疼爱季伊溶。

    季宁海的病来的突然，身体一下子就垮了，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靠着昂贵的药物续着命，整个人瘦得脱相。

    季伊行突然有点想不起来季宁海没有病倒之前长什么样子了。

    他的声音、样貌在他的记忆中渐渐淡去，变得模糊不清，就连和季宁海接触过的记忆都没法数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薄情。

    “你跟我过来。”

    梁欣把他带到了安全通道，突然抬手狠狠的甩了他一巴掌，尖锐的拍打声在空荡的楼道里回荡着，甩得季伊行一个踉跄，脖子扭得直响，白皙的脸上立刻浮现出骇人的五指印，半边脸火辣辣的疼，口腔内肉壁和牙齿碰撞擦出血，渐渐弥漫开淡淡的血腥味，他已经感觉不到麻木的半边脸，应该已经肿了，眼泪又要没出息地掉下来。

    “为什么还没动静？”梁欣双目猩红，她站在深渊边缘，像一个被逼迫得不堪重负的疯子。如果她坠入地狱，她也一定要拉一个人垫背。

    季伊行喉结滚动，将腥咸的血液咽了下去，喉咙直发酸，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满眼泪水的回视。

    他知道梁欣是在质问他为什么他的肚子还没有动静。

    “你还有脸瞪我？”梁欣咬牙，压低音量，“你连答应我的事情都做不到，我要你还有什么用？”

    季伊行沉默不语。

    他确实理亏，但他已经厌倦了被梁欣操控的日子。

    这种妄念在自己下定决心全心全意的和陆祁川在一起之后愈发强烈。

    但是可悲的是他并没有能力和梁欣抗衡。

    只能像个提线玩偶一样被人亦步操控。

    梁欣走得很匆忙，像是急于去处理某些事情，哐的一声甩上门，只留下季伊行一个人在楼道里站着。

    季伊行不知道在楼道里站了多久，被打肿的半边脸和双腿都变得麻木，他遍体生寒，脑海里还回想着梁欣临走时咬牙切齿道出的话。

    “如果你还不行动，我一定会去帮你。”

    直到双腿再也站不住，才缓慢地移动了脚步。

    一出门，季伊行就发现有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不远处。

    那人听到门开的声音，缓缓转过头朝这边望来，是刚刚和梁欣谈话的那个男人。刚刚离得太远，季伊行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他的脸，直到他缓步走向季伊行，那张俊逸爽朗的面容才在他的眼前愈渐清晰。

    高大的男人像是在刻意等着他，低了低头，把冰袋和手帕一起递上，“小少爷。”

    就在季伊行犹豫要不要接的时候，东西都已经塞在了他的手上，“您的脸很肿，敷一下会好一点。”

    “……谢谢”季伊行觉得现在自己的脸一定很难看，他不太想回家，如果陈阿姨发现，一定会告诉陆祁川。他不想让陆祁川知道自己被打了，尤其还是被梁欣打的。

    季伊行来不及深究这个男人给梁欣看了什么东西才让她情绪大变，也不明白为什么要给他这些东西，他只想快点离开这里。他道了谢，就匆匆越过他身边离开，他不太想在外面久待，而且他现在需要找个地方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再回家。

    秦澈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发现季伊行就已经走远了。他盯着背影背影消失的地方，略有所思。

    思绪却被身后飘来的声音给打断，“你帮他干什么？”

    季伊溶眼眶红肿，眼里布满了血丝，自从他接到了季宁海病危的消息之后就立马赶到了医院，他已经很久没有合眼了，就在刚刚得知梁欣也来了之后，他还没来得及把那个女人给轰出去，就在角落里看了两出好戏。

    先是梁欣接到了秦澈带来的法院判决书，被他一番警告，再到梁欣在安全通道里给季伊行来了一巴掌。季伊溶悲伤的情绪得到了一丝好转，几百年都不一定能看一场这样的好戏。正准备接着跟过去给他许久不见的弟弟再嘲讽一番，便看到了秦澈递给了季伊行手帕和冰袋。

    季伊溶面无表情地看着秦澈，就在不久前他还以为秦澈和自己是“一伙的”。

    “狗咬狗多新鲜，你还横插一脚，不知道多管闲事的人会倒霉吗？”

    “那么，我会倒霉吗？”

    那嘲弄的语气听得季伊溶直上火，秦澈凭什么帮季伊行？季伊行他也配这么多人去帮他？

    半响才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你喜欢他？”

    “只可惜人家看不上你，我弟弟向来只喜欢勾搭有权有势的极优Alpha。”

    “而你只是个Beta。”

    一丝阴沉在秦澈的眼眸中转瞬即逝，嘴角扯出一个弧度，眼里却没有一点笑意，在情绪爆发的边缘悬崖勒马又立刻换上了恭敬的面具，一副谦逊的表情，“您说得对，是我高攀不起。”

    “毕竟我只是个没权没势的Be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