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渐有血有肉的毒药

    外面几个人拿着外卖吵吵闹闹进来了，“吃饭了同志们！”赵航还没进门就喊。

    大家把两张桌子合在一起，拿过几个凳子，浩星肆就近坐下，挤来挤去把什逸挤到了浩星肆坐位旁，齐小欧本来示意让他坐下，但是曲梦新抢先坐下。

    什逸看了一眼齐小欧另一边还有凳子，走过去坐下。大家都已经习惯了曲梦新总是缠着浩星肆，平时浩星肆也就适当拒绝一下，会给女孩儿面子，今天他却表现得非常不耐烦甚至有点生气。曲梦新不停地给浩星肆夹菜、剥虾，平时还会无奈地被逼着吃几口，今天都被一个不剩地转移到赵航那里，到最后直接脸色一黑放了筷子，微妙的气氛让大家感受到了那么一瞬间的尴尬。

    剧本经过几次修改终于定型，齐小欧和什逸也累得够呛，大家提前解散。什逸因为明天还要打工不能来，所以就想今晚多干一点，没有跟大家一起走。海报经过两个人十几天的努力已经完成三分之二，完成自己喜欢的一件事的那种成就感，真的是让人发自内心的轻松和喜悦。

    “开心的感觉真好。”

    “为什么开心？”浩星肆的声音突然出现，本来还沉浸在喜悦中的什逸被这猛不丁一声吓愣了。他嘴巴微张，手掌瞬间握拳，眼睛里的惊恐还未散尽。

    真的很像小狗，一条吓傻了的小狗，浩星肆像一个得逞的猎人，狩猎成功后，为了炫耀自己的战绩，在猎物身边来回走动，像是留下气味，宣誓主权。

    “我忘了拿耳机。”浩星肆走到一张桌子旁，拿起耳机晃了晃。

    “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会开心，我们快要完成了。”

    “哦。”浩星肆随意瞥一眼地上的画布，什逸的眼神是满怀期待等着他一个赞许的回应，但就是赌气一样不想给，选择了视而不见，“回去吗？很晚了。”

    “好，回去。”失落显而易见，嘴巴抿成一条线又慢慢恢复。

    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奇怪，浩星肆在前面，什逸则走在他里面偏后一点，保持着稳定的距离和速度，谁都没有说话。深秋的凉意趁人不备钻进脖颈，什逸把领口的拉链拉到底，没忍住打了一个寒战。

    身旁经过几个玩滑板的男孩儿女孩儿，女孩儿脚下失控板飞了出去，被走在一旁的男孩子护住，什逸驻足见女孩没事放心似的回过头继续往前走。走在前面的人速度悄无声息地变慢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没有因为后面的人的停留而变远很多。什逸从书包里翻了翻，拿出平时防止来不及吃饭会饿放在包里的饼干，快步追了上去。

    “饿吗？”什逸把饼干递到浩星肆面前，“你今天晚上好像没怎么吃东西。”

    浩星肆放缓了脚步偏头看向什逸，这家伙又在笑，那个像梨涡一样的疤痕非常招摇，像是在挑衅浩星肆不能随便摸它。

    “你怎么知道我饿了？”

    “你取完外卖回来心情就不好，没怎么吃东西，我还是第一次见你不开心。”

    “那你以后就不要惹我不开心。”浩星肆打开饼干的包装吃了一块，看了一下包装袋说：“这个葱香还不错，不过我喜欢海盐口味的。”

    “等我下次看到海盐口味的就买给你。”

    “学校超市没有，中心街的商场二楼超市有卖。”

    “我没去过那里，”什逸拿起手机搜了一下位置，一脸正经的对浩星肆说：“好远啊。”

    浩星肆最后残留的那一丝丝不爽，被这句话给一扫而光：“有时间我带你去。”

    什逸：“我想问你个问题。”

    “说。”

    “为什么说我以后不要惹你不开心，今天是我做什么惹你不开心了吗？”

    对呀！人家什逸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自己就不开心了呢，一晚上莫名其妙的情绪像个神经病一样。

    “额······你没有惹我，我······我就是打个比喻。”浩星肆尴尬一笑。

    “那就好。”

    还是浩星肆先到宿舍，两人道别后，什逸看了下时间已经快到熄灯了，加快了脚步的速度。

    今天的浩星肆像是一个无理取闹又自私恶劣的小孩，发现大人把宠爱和关注分给了另外的孩子，他就支棱起身上所有的刺攻击了周围的一切，当大人拿着糖告诉他我还是很疼爱你时，他就又觉得自己得到了全部的宠爱，满意地又给了周围最可爱的笑容。什逸知道浩星肆很享受自己喜欢他的感觉，察觉到这样的喜欢被分走了哪怕一点，他就会不满，虽然幼稚、顽劣，倒是有血有肉。

    曾经浩星肆是空降的甘霖，萌动了他那片接近枯萎的幼苗，后来一步步变成了促成执念的毒药，让疯狂生长的执念爬满他的整个世界，幼苗变成了盘根错节毒木。一开始什逸的喜欢就是深渊，要么溺死要么逃离，可悲的是他还在挣扎，没有死去，也没有逃脱。也许这样真实可触的浩星肆慢慢在自己的生活里越来越具体，执念会消退，毒瘾会治好，最后也就得以逃脱吧。

    “都快熄灯了，那位应该不回了吧？”什逸站在宿舍门口听到室友徐春在抱怨。

    张东平：“等会吧，反正咱们不还没睡。”

    钱正端：“他最近可能钓上了一个一米九的帅哥，我看他们一起吃过饭。”

    徐春吼了一嗓子：“卧槽！他开始跟学校里的搞了？我以为他不吃窝边草的，之前不只是在酒吧里约吗？本来他在换衣服都尴尬，以后睡觉都不踏实了！”

    什逸推门而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恰好断电熄灯，其他人也就没有再说话，打游戏的打游戏，睡觉的睡觉。　简单收拾了一下，回到床上，拉上了床帘。现在兼职的钱除去生活费，也攒了一部分，那两条小家伙也不能一直寄养在医院，是时候搬去外面了。

    周末一大早，王启和赵航被浩星肆抓来说要把那一墙的玩偶都摘下来，会有师傅来帮他们安装一个大型投影设备，淘汰之前的小设备。两个人心里暗戳戳抱怨周末还不让人休息，又只敢对金主敢怒不敢言，毕竟两个人也是要享受设备福利的。

    两人一进门就看到什逸在趴在画布上认真的样子。

    “早上好。”什逸打招呼。

    “才七点多什逸你就来干活了啊！这是齐小欧压榨你还是我们老大压榨你啊！”王启揉着还没睁开的眼表现得义愤填膺。

    “我今天一整天有好几个家教要跑，等会儿就得走了，来早一点多干一点，早干完你们就可以在这专心排练了，画布挺占地方的。”

    “你加入我们社团吧，我选你当副社长，太靠谱了。”赵航上前郑重地握着什逸的手不停地上下晃。

    “你怎么不选他当正的？”浩星肆拎着好几个早餐袋子进屋。

    赵航：“正社长不是有人选了，哈哈哈。”

    “你倒是不傻，薅正社长羊毛，还要找个副社长帮你干活，天哪！一个社团就我一个大冤种还不够，你们又把魔爪伸向另一个冤种。”浩星肆把早餐留了一份剩下的递给赵航“拿着，先去吃饭。”

    “吃饭了吗？”浩星肆把手里的拿给什逸。

    什逸摇头说自己吃过了。

    “老大，我们社团未来如果能有什逸是你的福气！”王启想了想连忙摇头“不不不是我们社团的福气，咱们就缺他这种认真负责的。”

    浩星肆让他们别拍马屁赶紧吃完饭干活。他则蹲坐下来认真地看着又开始认真描画的什逸。他今天带了眼镜，还是个老土的黑框，显得整个人钝了许多，很像趴在保温箱反应还不灵敏的小狗。

    浩星肆：“你看过吗？”

    什逸抬头一脸疑惑地摇头。

    “你的眼镜跟里面狗博士戴的很像。”不过你比狗狗带着可爱多了，浩星肆双臂抱住膝盖轻笑一声。

    “你觉得我像狗？”

    浩星肆摇头：“如果像的话应该也是和我们放在医院里那两条嘤嘤怪一样的小奶狗。”

    “不！我要当人。”什逸放下画笔抬起头一脸认真严肃。

    浩星肆点头：“好，那你就当齐小欧说的那个王子吧？满意了吗？”

    “我当不了，你不是说你要当？”什逸边画边回答。

    浩星肆站了起来，像是没站稳，手轻轻扶了一下什逸的头：“很适合你。”提着刚留下的那份饭拿给王启他们。

    看了一眼时间，什逸起身收拾好东西，和三个人道别走了。

    “老大，刚才你们聊天说的那个好，让我觉得有一点点不适。”王启嘴里包子还没咽下去，说得字都不清楚。

    “是吗？”

    “是的，很娘。”

    浩星肆拿起手边的一本漫画书，砸了几下王启的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