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暗潮

    季千星高高兴兴地来找顾弦歌想拜托他安排他跟哥哥“恰好撞在一起”，然而刚进门他还没喊出顾弦歌的名字便是看到了站在顾弦歌身旁的季明渊，季千星脸上的笑意绷在那里，季明渊看着他那僵硬的笑容，感到十分微妙。

    千星跟弦歌的关系原来有那么好吗？

    季千星自他们闹崩后就再没有这般对着他笑过了。

    季千星万万没有想到季明渊居然就在这里，一时他原本想好的话全都忘光了，他站在那里愣了好一会，直到顾弦歌叹了口气：

    “千星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呃……”季千星卡住了壳，顾弦歌瞥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一旁正沉默看着季千星的季明渊，顾弦歌知道今天他的告白应该也是说不出口了：

    “……凌宸因为任务走得匆忙，派中无人再同你论剑，你是为此事而来的吗？”

    季千星知道这是顾弦歌给他的台阶，连忙应下：

    “嗯！是啊。”

    “派中现下能与你相抗的剑修弟子也就只有凌宸了，”顾弦歌收回视线，“他既然走了，那就让他师兄替他跟你论剑吧。”

    季千星：“！！！”

    季明渊：“……？”

    季明渊怔了一下，看向顾弦歌，顾弦歌已经继续开始批阅公务，见他看过来，便向他灵力传声：

    “你与千星之事，终究是要你们两个人自己解决，你要是就是不愿意接受承认千星加入绝剑阁的决定，我再怎么帮你也没用。”

    顾弦歌觉得就算这么多年来都有凌宸作梗，这两兄弟之间问题的主要责任还是在季明渊身上，季千星是一直都想跟季明渊和好的，他想要的也不过就是季明渊承认他的选择不是错的。

    顾弦歌也不知道季明渊到底在跟季千星僵持个什么劲，季千星都去绝剑阁四百年了！怎么想都木已成舟不会回来了！都到现在了谁对谁错季千星到底应不应该去绝剑阁还有那么重要吗！服个软低个头接受事实不就完事了！

    季明渊：“……”

    季明渊无话可说，看向季千星，却是发现季千星也正悄悄地看着他，已经比他长得还要高些的青年在过去四百年里看着他时总是神色冷淡难言，现下这样带着期待，又带着些许小心翼翼的目光，看得季明渊莫名地想起了他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季千星因病卧床，想央求他带他出去玩时便会这般看着他，虽然季千星对上了他的目光便马上偏开了头，还是让季明渊有些触动：

    “……也可。”

    “……！！”季千星猛然一怔，像是没有想到季明渊会同意，他有点不知所措，看看季明渊又看了看顾弦歌，顾弦歌挑眉：

    “我还有公务需要处理，你们两人出去谈吧。”

    季千星差点就没有控制住脸上的笑容，又非常感激地看了一眼顾弦歌，季明渊也心情有些微妙地看向他，虽然他明白顾弦歌的意思，但过去四百年间每次跟季千星相谈必然谈崩的经历还是让他有点希望顾弦歌能在场帮他救场，顾弦歌回给了他一个鼓励的微笑：

    “我就不送你们出去了。”

    你自己加油吧。

    季明渊：“……”

    季明渊面瘫着脸跟季千星出去了，顾弦歌目送他们离开，拿起笔又叹了口气。

    罢了……也不差这么一天告白的。

    ……

    妖界与人界交接的边境。

    巨蛇被冰凌刺穿倒地，缩成了小蛇意图逃走，却是被高挑修长的青年一把攥住了脆弱的咽喉，凌宸居高临下地看着它，原本澄澈明亮的黑眸此时却在夜色中泛着妖冶的红光：

    “说，凌夜到底是派你们来干什么的？”

    小蛇瑟瑟发抖，支吾半天也没说出半点有用的东西，凌夜蹙眉直接掐死了它，随手将已经再无生机的蛇尸丢到一边，他刚想离开这里去寻找其他冒犯人家作乱的妖物，便忽是听见一旁树上传来熟悉而慵懒的男声：

    “你怎么对你的同族都这么心狠手辣啊？”

    凌宸抬头看起，一只纯白的长毛猫咪轻巧地落在了附近的树枝之上，瞳色浓绿得像是幽林中的湖水：

    “他一个小妖怪，怎么会知道你那尊为妖皇的兄长想做什么呢？”

    “……”凌宸神色冰冷，跟还在季明渊面前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真没想到马上就要继承血月宗的燕月尊主这么心慈手软。”

    猫咪伏在树上轻摆着蓬松的尾巴：

    “我只是为你着想罢了，杀得太过头，顾弦歌看出了什么不对，那你还能在天微门继续待下去么？”

    “……”凌宸蹙眉愈深，看到他这个样子就烦，“你为什么总是要以这幅姿态见人？你根本就不是妖族妖修。”

    “因为我马上要去见季明渊了，他就喜欢我这个样子，”猫咪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哦，我忘了，他喜欢猫却讨厌蛇，触到你的伤心事了，真对不起。”

    凌宸：“…………”

    凌宸：“那你知道凌夜突然派人冒犯人界是为了什么吗？”

    “妖界骚扰人界不是长有的事么，毕竟人界的珍宝那么多，虽然凌夜想找的东西依我看来应该早就不在人间了，”

    猫咪眯起了碧瞳，

    “与其关心这个，你还是多关心自己吧，凌夜已经知道你现在在人界做‘人族剑修’了，虽然他暂时顾不上你，但一旦你的真实身份暴露——季明渊会不会在顾弦歌那里保下你，想必你比我更清楚。”

    “……”凌宸沉默了一会，“凌夜究竟要在人间找什么？”

    猫咪歪头瞥了他一眼：

    “你现在还更在意这个吗？”

    “我一天为季明渊的师弟，就会一天会为天微门尽心尽力，”凌宸看向他，“……他是不是在找通天剑？”

    “……”猫咪看了他一会，“是，但是你我都知道通天剑残剑在哪里，只要不泄露消息，凌夜只会无功而返。”

    “凌夜未必会查不到消息。”

    “那难道你要去告诉季明渊此事？”猫咪看着他，“你要告诉他凌夜在找通天剑，就要告诉他当年正是因为你玄蛟一族你的亲生父亲在人间抢夺通天剑，波及他父母身死，连带着他们兄弟二人被通天剑寄生，季明渊因天生剑体侥幸无事，他弟弟却险些直接被献祭通天剑重伤垂危两百年？”

    “……”凌宸又沉默了一会，“你身为魔修，亦为血月宗继承人，血月宗与天微门有血仇，他依旧同你交好。”

    猫咪嘲笑了他一声：“我跟季明渊相遇的第一天，他便已知我是燕月，而你凌宸是以真实身份同他相识的吗？”

    “凌宸，你欺骗隐瞒了季明渊四百年，他到现在也没查清当年之事也完全是因为你一直在他身边混淆视听，你觉得他会原谅你？”

    “……”凌宸垂眸，猫咪甩了甩尾巴站起了身：

    “季千星身体里的那一半通天剑已被绝剑阁的冥月之剑吸收同化，怎么样也拿不回来了，而季明渊如今随时可进阶大乘，就是现在的凌夜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况且对季明渊下手即是对天微门乃至仙界宣战，凌夜不会做这种蠢事，所以你也不要做什么蠢事。”

    “我不想看顾弦歌独占季明渊，你老老实实地在季明渊身边做好你该做的事，我便也不会让凌夜前去打扰你的‘人族’生活的。”

    猫咪消失不见了，凌宸在原地站了好一会，转眸看向一旁地上蛇族的尸体。

    一个谎言需要一百个谎言去圆，欺骗也理所当然换不得真心……师兄绝不会原谅他，凌宸当然早就知道。

    ……他也从来没有幻想过季明渊知道一切后还会原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