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我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祁兰忻有些喝醉了。 他眯着眼，躺在沙发上，听着罗溯和邹会在大屏幕前鬼哭狼嚎的，八句话跑出去七句半。 今天是李榷轩比赛后的庆功宴，一屋子的小伙子在ktv发着疯。 祁兰忻喝醉，不爱动，也不爱说话，就坐在后头闭目养神。 李榷轩喊了几声，祁兰忻都不答话，他也不会照顾人，把纸巾打湿了，给祁兰忻擦了擦脸，纸巾水太多，还把祁兰忻给呛了。 许小珩在旁边看着，“我来吧，榷轩。”他看李榷轩那副笨拙的模样，有些好笑。 李榷轩嗯了一声，他们冰球队教练喝大了，要回家了，他准备去送送教练。 李榷轩走后，许小珩坐在祁兰忻身边，望着眯着眼的祁兰忻。 许小珩听见祁兰忻的手机响，他去接电话，刚点开接听就听见电话那头开口，“老板，杨天梅的账查完了，不止是上次的问题……” “不好意思？”许小珩困惑道，“我是他同学，您是哪位？”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啪地挂了电话。 许小珩听着电话那边的嘟嘟声，心中大为困惑，想着这是啥，听起来怎么像电影里窃取商业机密似的。 他看了看祁兰忻手机，发现了几条未读消息。 “过会儿要工作了，就不能打电话了。” “这几天想你了，小兰，有没有想我。” 许小珩惊得好半天说不出话。 祁兰忻有女朋友，还是已经工作了的。 不过想想也正常，许小珩想，现在姐弟恋也挺多的，有些年轻的小男生就喜欢成熟的职业女性呢。 因为是锁屏状态，只能看到那人的备注是qz。 许小珩和祁兰忻私交也不深，脑海里转了一圈，也想不出什么缩写是qz的人，回忆了一会儿也作罢。 下一首歌是他点的，许小珩听见前奏就凑上去抢话筒了。 李榷轩那头送走了教练，回洗手间上了个厕所，洗手的时候，听见后边有男孩在喊他。 男孩长得挺嫩，套着件紧身皮衣，白白净净挺清秀，有点儿眼熟，李榷轩想了想好像是从前在一个什么民宿旅游的时候遇见的，还约过。 男孩明显对他还恋恋不舍的，“哥，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小翟呀，咱们留个联系方式吧，上次都没留……” 李榷轩思索了一会儿，他想起来上次和这小子约的原因了，是因为觉得这个男孩有点儿像那么一个人，心头有些怪异的痒，“就在这儿吧。” 待李榷轩从厕所出来，他也没管还在隔间里头的人，在镜子前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确认无误后才离开。 回到ktv依旧是魔音贯耳，许小珩和罗溯抢话筒，一个比一个嚎得难听。 祁兰忻睡醒了，在那儿坐着，眼睛愣愣的。 也快散场了，只剩下他们几个人，便打算回李榷轩家。 李榷轩家里客房多，几个人喝了酒，回家肯定挨骂，还不如去李榷轩家里呆着。 李榷轩给自己擦了擦手，才去扶祁兰忻，祁兰忻蹙着眉，没走几步，就推拒着不想让李榷轩扶。 “……你……身上臭……”祁兰忻皱着眉，尽管他身上也酒气重，“……不要……碰我……” 李榷轩脸上一阵白一阵青，闻了闻自己外套，把外套脱下来让许小珩拿着。 罗溯接过祁兰忻，笑呵呵道，“兰兰，哥来扶你。” “……戚正……没有来吗？”祁兰忻含糊不清，“……你也臭……” 罗溯听见戚正俩字有些冒汗，干脆嗐了一声，“……你身上也不香啊，都是酒味儿。” 他虽然说得含糊，但一旁许小珩是熟悉这个名字的，听得清清楚楚，想起手机上的短信缩写，好像一棒子把他打清醒了，登时毛骨悚然。 许小珩张大了嘴，望向祁兰忻，好半天说不出话。 祁兰忻被拖上了车。 到李榷轩家里的时候，那叫肉粽的狗见了祁兰忻激动得，尿了一地。 许小珩一阵手忙脚乱，收拾了好久。 祁兰忻被罗溯扶着回房去睡了。 许小珩在床上越睡越睡不着——十有八九，自己的哥哥是和自己的同学搞了起来，虽然他和祁兰忻不怎么熟，但还是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许小珩给戚正发了几条消息，想问这事，又怕被他哥同事看到消息，只得问他哥什么时候有空和自己说话。可惜对方好像在工作，一直没回，许小珩自觉发现了一个大秘密，只得满腹犹疑地睡了。 早上几个人在客厅吃饭。 许小珩去祁兰忻房里喊他起床。 祁兰忻已经起来了，坐在床头套衣服。 许小珩推门进去的时候门没锁，就看见祁兰忻结实劲瘦的胸背处露出的点点痕迹——他心里特别别扭，而且单单这么一段时间他就发现了祁兰忻用的手机壳、穿的袜子、钥匙串之类的东西和戚正的都特别像，心中的猜测越发清晰 “……祁兰忻，”许小珩低声道，“待会儿吃饭了。” “好，”祁兰忻拢了拢自己头发，见许小珩没走，有些困惑，“你做什么？” 许小珩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直接问了出来，“你是不是，和我哥……”许小珩低声道。 “……”祁兰忻眼眸深了。 望见祁兰忻的表情，许小珩心里更不舒服，小声道，“你昨天喝醉喊我哥的名字。” “哦，是吗？”祁兰忻垂了垂眼，他长相清丽秀美，神情却给人一种寡情凉薄之感，“你要是听错了也说不定。” 许小珩不敢说话了，他一直对祁兰忻总有种生疏之意，总觉得有种被俯视的距离感。 祁兰忻在他面前很少笑，即使笑了，那张秀美的脸上也总是带着讥讽和凉薄，加上身上的生人勿近的冷漠气息，总让许小珩心里有些打鼓。 他很难让自己将这个人和自己那总是温柔微笑着的哥哥联想在一起。 ——总之，他心情特别复杂。 “我哥人挺好的，”许小珩没忍住，鼓起勇气低声道，“他要是和你好，肯定是真心对你好……” “你的意思是我会耍了他？” “……我觉得你们不合适。”许小珩诚实道。 “我们挺合适的，”祁兰忻哼了一声，只有他自己可以说和戚正不合适的话，别人一说他火冒三丈的，“不劳您操心。” 许小珩不说话了。 外头李榷轩妈妈在催他们出去吃饭。李榷轩妈妈本来出国旅游，现在提前回来了，就张罗着和保姆阿姨一起给他们做饭。 祁兰忻瞟了许小珩一眼，转身出去了。 李妈妈看着祁兰忻他们几个长大的，一口一个忻忻、溯溯、小会喊得特别亲热。 李榷轩妈妈年轻是文工团里特别有名的女演员，罗溯和邹会小时候做梦都想当李榷轩的爹。 “忻忻，你们家小泽现在怎么样？我上次吃喜宴就远远看了一眼，姑娘是四川人吧，真漂亮。”李妈妈感叹道，“你说誉誉怎么不急呢？都好大了……” 小泽是祁兰泽，誉誉是祁兰誉，分别是祁兰忻的二哥和大哥。 祁兰忻嗯了一声，把碗往里头挪了挪，躲开李妈妈的夹菜，每次来遇上李妈妈人都喂猪似的，“在相亲，不知道为什么没看上的。” “是啊，时间真快，”李妈妈感叹一声，“小泽和誉誉都这么大了，我还记得誉誉小时候，没人陪他玩儿，无聊得坐在咱们院子门口，见人就打招呼呢……”她笑道，“再过几年，你和榷轩都要结婚了，哎，真快呀。” 李榷轩听他妈讲这些，老大不乐意的，“别说了，妈妈。” “哎，我又想起小慧了，”李妈妈浑然不觉，祁慧是祁兰忻的姨妈，年轻和李妈妈很要好，在一所艺校读的书，“你说小慧命可真苦，我后悔死了，那姓刘的还是我介绍他俩认识的，”她说起来又要抹眼泪，“想起来就想掉眼泪，那姓杨的小三儿真可恶……” 祁兰忻脸色暗沉。 李妈妈也反应过来了，也觉得这样说不太合适，这是祁兰忻的伤疤，“今天这么多同学，我不该说的，你们吃啊……” 许小珩在一旁，听见那个姓杨的小三儿，眼睛微微睁大了，他觉得有什么事情自己摸见了点儿线索，却又死活反应不出来，肉粽又一直扒着他的腿要吃的，许小珩疲于应付这贪吃的狗，只能不去想了。 李妈妈话多，又说了些话，无非就是你们几个好好玩儿，都是榷轩的朋友，在家里不要拘束之类的话。 待李妈妈走了，其他人都跑去游戏房打游戏了。 许小珩想等李榷轩一起去，结果李榷轩让他先走，自己打算和祁兰忻说会儿话。 许小珩知道他俩要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祁兰忻和李榷轩进了书房。 “杨天明和杨天梅被拘留了。” “我知道。”祁兰忻神色如常，淡淡道，“我问过了，杨天梅那边最高五年，我不能接受。”祁兰忻接着道，“她开的茶馆前两年有斗殴事故，挺严重的，这事儿当时私下和解了，要做文章，也很容易……” 祁兰忻垂着眼，淡淡地把事情说了。 李榷轩道，“让她和她哥多蹲几年，让杨臻去东南亚躲债，你是这么想的么？” 祁兰忻嗯了一声，“不好么？” 李榷轩心情有些复杂，虽然他完全理解祁兰忻希望报复的心，可看着从小到大，那个柔柔弱弱需要保护的小男孩变成现在这个……心思深沉、手段狠辣的模样。 他其实挺难受的。 虽然换作他也会干出一样的事情，还说不定会做得更过分，但祁兰忻做了这样的事，他心里特别不舒服。 ——好像纯白无瑕的宝藏被污染了一样。 李榷轩按捺住了心里的不快，才能平静地和祁兰忻对话。 “你不高兴么？”祁兰忻低声道。 “不是，我只是，”李榷轩支支吾吾道，半天才说，“……没什么。” “你要站在我这儿，”祁兰忻低声道，李榷轩身边有很多他要利用的东西，比如说杨天明所在的城市的关系，“榷轩，我的心情，你理解吧。” 李榷轩艰难地笑了笑，“当然。” － 戚正回来的时候，祁兰忻在家里看电视。 他飞完已经很晚了，一回来发现屋里有人更是非常惊喜。 ——祁兰忻知道今天太晚了，戚正是不会回学校旁的家，于是来机场宿舍找他。 戚正有些感动，桌面上还放着些快餐盒，都是祁兰忻点的吃的，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有这么个人，很晚还在家里等他，给他弄好了热菜热汤（虽然是外卖），但已经让他十分感动了。 ——如果以后一直都这样该多好。 “你回来了。”祁兰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嗯，今天延误了半个小时。”戚正笑道。 “吃点儿吗？”祁兰忻问。 戚正嗯了一声，笑道，“好，兰忻，这可是你第一次给我带饭。” 祁兰忻哼了一声，“说得好像我对你很坏似的。” “怎么会呢，”戚正笑道，亲了他一大口，“宝贝儿，你对我笑一笑，我比喝了蜜还甜。” 祁兰忻斜斜地瞥了他一眼，又冷淡又风情。 外头传来敲门声。 戚正一愣，这么晚谁回来呢？ 祁兰忻去开了门。 “小正哥，”外头男人手里举着东西笑道，“你在车上把通行证掉了……” 男人的声音一顿，和祁兰忻对视了一眼。 是洛则徽。 娃娃脸的男人表情有点僵硬，他看了祁兰忻一眼，从后头又看见了戚正。 祁兰忻微微仰起下巴，从他手里接过了通行证。 “这么大晚上的，来送通行证。”祁兰忻清清冷冷道，“洛先生，是不是有些太热心了？” 戚正从后头收拾了一下碗筷，跑了出来，见这俩人面色不善，心里登时打起鼓。 “哈哈，兰忻，这是我同事，你见过的，刚刚我们上了同一个班车，所以我的证件丢上边了。”戚正心中警铃大作。 “这种东西可以第二天托人给吧，”祁兰忻阴阳怪气道，“这么一大晚上跑人家里，还以为来了什么不速之客，专门偷人东西。” 洛则徽扯了扯嘴角，意有所指道，“不会的，有些时候，东西掉了，还得看牢一点，不然便取不回来了。”他对着戚正爽朗笑道，“小正哥，通行证我今天还给你，毕竟丢了很麻烦的。” 戚正马上道谢，这场面他这种粗线条的人都受不了，火星味儿冲鼻。 洛则徽深吸一口气，“我先走了，小正哥。” 戚正看洛则徽要走，忙舒了一口气，“好，谢谢啊，则徽。” 戚正把门关上，长长舒了一口气，忙转移祁兰忻的注意力，“兰忻，我给你拿个碗吧。” 祁兰忻没说话。 “你点的哪家店呀，兰忻，”戚正进了厨房，冲了个碗，抬高声量道，“我觉得他们的汤特别好喝……” 外头没有回音。 待戚正出来，外头大门开着，冷风呼呼地往里头灌着，哪儿还有祁兰忻的影子。 － “——你给我站住。”后头传来脚步声。 洛则徽回过头，和跟在后头的祁兰忻对视一眼。 “我告诉你，”祁兰忻率先发话道，他抬起下巴，精致的脸上写满怒意，“姓洛的，我告诉过你，离戚正远一点。” 洛则徽转过身，“你就是那位祁兰忻吧，小正哥的小男朋友。” 祁兰忻哼了一声，“既然知道，在这儿贼头贼脑地试探什么，做小三很有意思么？”他继续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洛则徽，你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么？” 洛则徽垂下头，碎发在他的脸庞旁摇曳，笑道，“没错，”他抬起头，“我是对小正哥有这个意思，祁兰忻，你最好把人看好了，毕竟，小正哥是个温和的好人，久了肯定厌倦你这种胡搅蛮缠的类型。” 祁兰忻怒极反笑，“你真有脸，洛则徽，”他缓了好一会儿，声音阴沉，“你和戚正认识很久了吧，想必也惦记他很久了，他都一直对你没有意思吧。” 洛则徽脸色一变。 “戚正见到我第一眼，可是就想追我呢，你有过这待遇么？”祁兰忻秀美的脸上带着刻薄而讥讽的神情，笑道，“你凭什么觉得，他会对你有别的想法？” “……男人处久了也就那么回事，”洛则徽的气势被压制住了，心头不快道，“我们走着瞧。”说罢，他转头就走。 “别走着瞧了，”祁兰忻傲慢而冰冷的声音从后头传来，“想和我抢东西，姓洛的，我告诉你，这辈子不可能，哪怕我玩儿腻了，你也想都别想。” 洛则徽震惊地回头，“你说什么？” “我告诉你，戚正现在可迷恋我了，我勾勾手，他就会乐颠颠地凑上来，什么都听我的，你能和我比么？”祁兰忻昂起那张秀美的脸，“你别和乞食的野狗一样，在别人家转悠，我这儿可不是你能占便宜的地方。”他阴冷地笑了笑，“我这儿可没有什么残羹剩饭，我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洛则徽惊怒极了——他承认自己是有私心，但遇上这样无耻的祁兰忻还是感觉自己棋差一招，憋屈不已。 “滚吧，不要再觊觎我的东西。”祁兰忻凉飕飕道。 回应他的是洛则徽的一记勾拳。 祁兰忻毫不示弱，他握住了洛则徽的手腕，反手就是一记重拳。 祁兰忻个头和洛则徽差不多，还练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散打，洛则徽明显占了下风，被祁兰忻捏着肩膀摁着撞向一旁的墙脚。 洛则徽不是祁兰忻的对手，被结结实实地揍了一顿。 “——你们在做什么？”后头传来戚正的声音。 祁兰忻收了手，他被洛则徽一下掀翻，腰上挨了对方一拳。 祁兰忻干呕一声，眼眶因为条件反射而红了。 戚正见到的便是祁兰忻被洛则徽按在地上打的场面。 “洛则徽！”戚正急道，“你们在干什么？” “戚正，他打我，”祁兰忻声音远不似平时那般清冷镇定，带着愤怒和委屈。 “洛则徽，你这是在干什么？”戚正急道，“他还是个学生，比你小了好几岁，肯定有什么误会，你先放开他。” 祁兰忻怒道，“戚正，你的意思是我不懂事惹了他么？” 戚正心头乱得很，洛则徽没头没脑地打人着实是诡异，而祁兰忻被揍让他分外心疼，只得道，“……不是的，兰忻，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洛则徽知道自己被摆了一道，他这时候说什么也没有用，他也没有录音，戚正定是不会相信自己的话，不会相信他的男友在他面前说出那样的话，是为了激怒自己动手。 洛则徽忿忿地看了祁兰忻一眼，他不知道祁兰忻今天的话有几分真心，但能说出那些话，足以说明这个姓祁的，如他所想一般，不是什么好东西。 祁兰忻注意到了他的目光，露出了一个恶毒的挑衅表情。 洛则徽不吭声，此时此刻他脑袋也很乱，越说越错，还不如不说，他垂下头转头走了。 后头戚正还扶着祁兰忻，心疼的絮叨声传来，“……疼吗……怎么打了起来……打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