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礼物
桃叶恢复本来模样后，净世近百年来，终于有弟子可以得稀世神兵，大家都想看看桃叶的模样，一把寒光闪烁的银色阴刻缠羽纹剑，佩在身上，看起来不输给任何世家公子，他生怕自己出去会丢了上神的脸面，学着很多礼节，看上去无疑是一届翩翩公子。 从星尽衡海回来后，第二天他生怕对着师尊会更加胡思乱想，便去收那些被夺的生魂，这一去，便去了半年。 他答应回来陪苏芷幽过生辰，回来时带了十万孤魂，有生魂有游魂，他没办法渡，仅仅渡化十余个，碰上君柏眠好几回，他也在忙碌着处理极乐天那些徒子徒孙搞出的麻烦，傅玄意带回来的魂魄有一部分是君柏眠帮忙收的，听说苏芷幽中元节生日，君柏眠还喊上明昭羽过来。 净世有食戒，往年他们都买了东西在净世门外吃。 但是今年有点不同，似乎温书澈知道君柏眠和明昭羽都过来，早早在门外支起一个小灶，让尤伽在小灶上烧一大锅开水，他老人家，优哉游哉在小灶前一大张桌子上，包起了……汤圆？ 师尊包汤圆？ 温书澈似乎一大早只是练手，将一大锅清澈见底的开水染满黑色，包了几个汤圆，一下锅全裂开了，里面的芝麻馅都露出来，尤伽不停重复在洗锅烧水……净世的弟子们都在门口的台阶上站成一排，看着这个从未见识过风景——执剑长老包汤圆。 包了几个时辰，终于做出一碗勉强馅料没有露出来的汤圆，温书澈随手指着一个弟子，招招手，对他道：“过来，尝尝。” 馅是尤伽一大早出去买的，皮也是尤伽一大早找卖汤圆的大娘买的，温书澈仅仅只是将皮和馅组装起来，只要不散架，其实味道都不差的。 那位随手被指着的弟子瑟瑟发抖，轻轻端起还泛着热气的瓷碗，小吃咬开，味道果然和外面买的一模一样，在净世门口吃，应该不算食戒……连忙道：“太好吃，味道和家乡的汤圆很像！谢谢执剑长老！”生怕说不好吃，惹他不开心。 苏芷幽从清心长老那边吃完药，见弟子们都去门口，也不知道干什么，玩着小辫子蹦蹦跳跳也过去看了，她几乎瞳孔地震……真的是师尊在搓汤圆，莫不是今天中元节，邪祟扮成师尊模样？ 君柏眠和明昭羽似乎早了过来恰好碰上他们三个一起瞳孔地震……明昭羽握着一柄黑曜石的折扇，一身蓝黑衣裳，像极了某家府里豢养极好的纨绔子弟，他微微低头道：“原来净世流行生辰的时候吃汤圆呢。” 半年前和他们打了三天麻将，温书澈看到他们两个都像是看到麻将，低头继续认真搓着汤圆，淡淡道：“团圆才吃汤圆。” 苏芷幽笑道：“我来帮……”忙字都没说出口，尤伽便把她按回去，师尊想自己亲手搓，尤伽求了半天，也只能负责刷锅和烧水。 十五个汤圆，他足足搓了一个时辰，像是怕下锅后露出里面的黑芝麻馅，他搓得特别仔细小心，苏芷幽在一旁收着众人给她准备的礼物，君柏眠在极乐天找了一只白玉小鸟，可以像真的小鸟一样唱歌和扑棱翅膀，明昭羽不让自己的纨绔气质失望，准备一个可爱的粉色琉璃佩，琉璃佩能吸收一些主人受到的伤害，又会自己慢慢化去，最适合动不动就内伤的小姑娘。 其余净世众人都备好礼物，有的是一些小姑娘爱看的话本，有的是一些小饰品，大家虽然嘴上都喊她师叔或者师叔祖，其实都是众人眼中的小妹妹。 尤伽准备了一个画卷，里面是他做了很久的幻境，有戏台还有好多出折子戏，只要进画卷里就能看到折子戏，每年他给师弟师妹准备都是很用心的礼物。 等众人都送完，温书澈每年都是一样，不知道小姑娘喜欢什么，便在自己的宝库之中拿点法器，甚至可能自己都不知道那法器有什么作用，今年是一个古铜色的陶俑，傅玄意也有一个，唯一作用只是护主…… 苏芷幽将礼物装满乾坤袋，温书澈大概三年以内都不想对着明昭羽和君柏眠的模样打麻将，明昭羽自己也知道这个事实，便用法术驱策一些可爱的小纸人，让小纸人演折子戏玩。 小纸人的腔调滑稽好笑，温书澈都觉得很有意思，顺道又多搓了十个汤圆。 不知何时，傅玄意他们身边，托着腮，轻声在温书澈身侧道：“师尊，我回来了。” 他依然如平常一般淡淡道：“嗯。” 仿佛他只是去后舍倒茶，而不是离开半年降魔伏妖。这个年纪的孩子，长得很快，傅玄意的声音变得沉稳多了，没有以前那么轻狂。 “大师兄，碧萱，我回来了。君宗主，明前辈好。”他才冷不丁走到众人面前，带着大包小包，君柏眠已经帮他带几坛酒过来，没想到他又去买这么多东西。 君柏眠微微笑道：“拿这么多东西，早知道我帮忙带点过来。” 傅玄意将一个五层高的粉色食盒递给苏芷幽，是给她的生辰礼物，里面都是挑好的点心，是提早让店家准备好的小姑娘喜欢的口味。他放了一些在长桌上，让尤伽帮忙打开装盘，剩下提回去放好，换件衣服再出来。 演完这出折子戏后，温书澈将搓好的汤圆下锅，分成五碗汤圆，他几乎不吃人间烟火，连喝的茶都是仙界的花草，三个徒弟似乎是一种默契，也少会在他面前吃，上回那个五仁月饼，愣是打了傅玄意六十戒鞭，吓得他们三个都不敢带吃的回来。 汤圆出锅时，傅玄意刚好换完衣服，想顺道帮忙端碗，从楼梯上下来，站在温书澈身边，愣生生高出半个头，他端着最后两碗汤圆，放到君柏眠和明昭羽面前，自己坐在桌边的空位上，假装看小纸人演折子戏。 傅玄意以为半年后可以足够时间冷静下来，但是再见到温书澈时，似乎心脏又扑咚扑咚跳得飞快……尤其是刚刚不经意，嗅到他发丝上的味道，是一股久违而熟悉的百璇花芳香。 他看看桌子上的食物，看到有一包还没装盘的月饼，尤伽以为是他放错了，或是想留到中秋吃，所以没有装出来，傅玄意发现月饼放在小灶台上，便起身将月饼切开装盘，放到温书澈面前：“师尊，上回中秋，带的是五仁月饼，这回帮一个饼铺老板驱邪，他说什么都要给我钱，只好请老板还没到中秋，帮忙做几个口味的月饼卖给我，算是一个人情。” 明昭羽饶有意味道：“原来净世还流行中元节吃月饼呢。” 傅玄意继续道：“除了上回的五仁，还做了莲蓉，豆沙，白莲蓉，鲜肉，很好吃的。”他的语气，像是哄着温书澈尝尝，像极了大人在哄一个小孩子吃饭。 他盯着自己面前那一盘月饼，微微蹙眉，一言不发，众人似乎在等他的反应，连折子戏都忘记看了，就盯着他老人家吃不吃月饼。更像是一群人在哄一个小孩子吃饭似的。 良久，温书澈挤出一句：“你们吃汤圆。”他才伸手夹了貌似最小的一块蛋黄白莲蓉月饼。 众人连忙吃面前的汤圆，眼睛依然盯着温书澈，只见他闭着眼睛将那八分一大小的月饼放进口中，看到喉结的蠕动，知道咽下去了，众人又默契地吃着汤圆，如果按年纪上来算，明昭羽和君柏眠是三万多岁，比他还大一点点，勉强四舍五入也算是在他们面前的小孩。 明昭羽道：“平心而论，这碗汤圆确实很好吃，甜而不腻。”废话，那是尤伽在汤圆小摊上找大娘买的材料。但三个徒弟哪怕吃一碗师尊做的砖头都会说好吃，明昭羽是外人，外人说的话格外中肯，温书澈听得特别舒服。 其实汤圆不是为了庆祝苏芷幽生辰，是因为傅玄意回来，上回他说过吃汤圆是团圆的意思…… 吃完汤圆，喝着酒，小纸人唱下一折戏，带回来的小菜点心，温书澈一口没动，唯唯只吃了一口月饼。 傅玄意还买了烟火棒，明昭羽和苏芷幽拿着烟火棒追逐打闹，像极了两个小孩子，温书澈支着下巴看他们打闹，傅玄意和君柏眠说说笑笑，说起之前在哪儿遇见了什么，尤伽早就被自己的徒弟徒孙喊回去请教法术…… 温书澈瞧他们各自玩得开心，自己被哄着喝了几杯酒，想趁还没醉之前回去睡觉。每次都是这样，他从未在旁人面前喝过酒，只有在几个徒弟面前偶尔会被哄着喝一点点，每回怕自己酒醉失仪，喝完酒直接就睡，杜绝任何可能性。 傅玄意见他起身，立刻抛下君柏眠，追上他的背影，轻声道：“师尊，我陪你。” “嗯。” 他依旧是那种淡淡的模样，哪怕脸上爬了一层酒晕，仍是保存着那副上神的模样姿态，依旧寡淡清冷。 出了幻境之后，傅玄意再没有勇气对他说任何一句喜欢，如从前般跟在他身后几分几寸位置，绝不敢与他相拥，甚至并排而行，像是信徒一般跪拜在神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