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兵败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说的话，万一这又是一个圈套呢？”弗兰克显然对迟厌的说辞并没有完全选择相信。 迟厌从来不是一个善言辞的人，他的耐心只有在杀人和准备杀人的时候才会体现出来，面对弗兰克的多疑他也不准备多解释，言简意赅道：“机会只有一次，如果你不想失去的话马上定位到我的地点，并且拦截住所有要来杀我的人。” “否则再过几分钟你等到的就是我的尸体和你的死期。” 卡洛琳踢开挡路的医生尸体，用手枪干净利落地把迟厌的手铐和脚铐打断，然后坐到迟厌的对立面：“想不到，你也有不想死的一天。” 迟厌看向卡洛琳，对于她的嘲讽状若未闻。 在吉乐岛的斗牛赛那晚之前，赛尔吉奥可能早就预见了自己的未来，他告诉迟厌，如果有一天在外面迟厌需要帮助的话，可以找组织里一个叫卡洛琳的女人，只要告诉她赛尔吉奥死了，卡洛琳会不惜一切代价帮助迟厌，哪怕是背叛组织。 对于卡洛琳和赛尔吉奥之间的事，迟厌没有一点兴趣，但是听卡洛琳这话的意思是认识自己，并且还不陌生的样子。 “我和你们是同一批被送进训练营的孤儿，但是我体能不过关，碰巧在计算机上有点造诣，就被送去情报处了。”似乎看出了迟厌的疑惑，卡洛琳答道，“你们要杀的人，他住在哪儿，家庭成员有哪些，作息时间还有你们的撤退路线有哪些以及身份伪造，都是我来负责的。” 卡洛琳的语气很冷硬，像夜晚长满了水草泛着绿光的河水，让人感到沉郁和窒息。 迟厌默认，看着她枯槁的身躯和阴郁的面容，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看过你的资料，接任务接得非常多，好像不怕死，又或者……是想求死。”卡洛琳似笑非笑看着迟厌，但她太瘦了，颧骨凸出，脸颊凹陷，活像披着人皮的骷髅。 迟厌没有接话，下车想要看清楚自己身处哪个位置。 刚下车迟厌就愣住了，面前是一片人工建造的水库基地，在自己的头顶上方十几米处就是刚才出事的大桥，因为地势荒芜又喧闹，这里很少有人来。坏消息就是这里离出事的地方太近了，只要是刚才在场的人，恐怕随便一个都能看清这辆车开往这边来了。 卡洛琳跟着下了车，似乎有点得意：“怎么样，这个地方还不错吧？” 迟厌有些不理解：“为什么？”为什么选择把车开到这里来，为什么帮他脱离险境又带上绝路。 “因为我想死啊。”卡洛琳说得理所当然，如同说出一个今晚想要吃冰淇淋那样的语气，惬意又含着期许。 “我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但是我欠赛尔吉奥一个承诺，我得完成它。”卡洛琳张大了双眼，死鱼一样的目光终于有了些许变化，“自从赛尔吉奥跟随你去了吉乐岛，我以为我没有希望了，还要继续活下去。但是你来了，你来了。” 一阵风吹起，尖锐又猛烈地划过空气发出呼啸的声响。 有人接近，并且人数不少。 卡洛琳将手中的枪扔给迟厌，绕过救护车和头顶上大桥的遮挡来到阳光下，她抬头看了看天空，张开双臂，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我自由了。” 然而，就在卡洛琳迈出大桥的覆盖下的那一瞬，完全暴露在无遮蔽的视野中时，她的脑门上瞬间多了几个狙击枪的激光瞄准红点。 砰砰砰—— 无数颗子弹在血肉里炸开的声音，卡洛琳的身躯像是筛子一样，从中弹的洞口流淌处殷红的血，然后整个人顺着风的方向倒了下去。 除去狙击枪，迟厌敏锐地判断出救护车另一边的人至少有五个人。迟厌看了一下弹夹，手枪里只有四发子弹，而且在自己的头顶上还有几架狙击枪瞄准这里，身后也说不定什么时候随时会有人。 如果是以前，迟厌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往前冲，但现在他握着枪，竟然也会有犹豫的时候。 这对迟厌来说太可笑了，或许就如卡洛琳所说，他不想死了。用力握紧手枪，迟厌屏住呼吸，听另一边传来的声响。 哒、哒、哒…… 来人很谨慎，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小心，慢慢地靠近救护车。 迟厌脱掉衣服胡乱裹成一团往外丢，另一边如临大敌的几人被吸引了注意力，以为有人，下意识地一顿扫射，然而这恰好给了迟厌机会，扔出衣服的那一霎，迟厌立马侧过身飞速两枪射出。 砰砰—— 接连两下重物倒地的声音。 瞬间解决掉两个人，迟厌并没有放松丝毫，甚至更加警惕了，对方的弹药很充足，集火而上是迟早的事。 正如迟厌所想，刚才迟厌突然的反击让他们倒了俩人，但他们都同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明白接下来就是最好的攻击时刻，剩下的几人当即也不再犹豫，互相看了一眼确定战术后不约而同地往救护车方向靠近。 嗖！ 迟厌凭着脚步声的方向盲开了一枪，又是一个人倒地。 没料到迟厌还会反击，剩下的三个人下意识地后退想找掩体，捕获到这个消息的迟厌当机立断把最好一发子弹射出。 又命中了一个人。 “快点动手，不要挑战我的耐心，我说了，杀了他，不惜一切代价。” 耳机里同时传来哈雷德的警告，剩下的俩人面面相觑，靠狙击是不可能了，迟厌一点视野都没露出来，完全被车身挡住了，但是如果莽冲的刚才倒地的人说不定就是他们俩的下场。 沉默两秒，其中一人指了指前方的救护车，另一人瞬间懂了，然后俩人同时对着救护车疯狂扫射。 噼里啪啦像是打雷一样的射击声震耳欲聋，集火于一个部位的子弹摩擦过车身进入燃油箱中，然后只听一声“轰隆”巨响，救护车自爆了，炽热的火浪覆盖周围数米。 迟厌在他们开枪打救护车的一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当即就要跑离车身，但一切发生得太快了，迟厌离得太近，整个人被震得扑倒在地，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似的，耳朵嗡嗡嗡响个不停。 迟厌晃了晃脑袋，模模糊糊中好像看到了有一队人面向自己走了过来，然后将自己拽起来，迟厌凝目半晌，才看到眼前的人嘴巴一动一张正在跟自己说些什么。迟厌的听觉还没恢复，但是不重要了，没有立刻杀了自己，说明这些人不是哈雷德派来的，那就只能是弗兰克的人了，起码他现在是安全的。 接下来就是解决掉哈雷德的人，双方短暂的交火，最后以弗兰克这边的胜利告终。 然后迟厌被人连扶带挟持地上了一辆车，这是定制的私人豪车，餐桌和休息区一应俱全，当然，最主要的是车上有一个人。 迟厌的耳朵好些了，在保镖的提防下很自然地坐到弗兰克对面的空座上。 “送我去政法总署吧。”迟厌开门见山道，因为接连受伤，语气略显虚弱。 弗兰克也没想到迟厌会这么直接，沉默了一下：“你不想再谈谈吗？自由，金钱还是权利，你想要什么……” “不用，”迟厌打断了弗兰克的试探，“我已经说过了，我只有那一个要求。” 弗兰克打量着迟厌，身居上位者几十年，他从来不怕别人贪婪，深知什么都不要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能告诉我，为什么你要回吉乐岛吗？”弗兰克忍不住问道，那地方号称恶魔岛，关押的都是全国十恶不赦的人，每天都在厮杀，他实在不明白迟厌为什么会提出这个作为条件。 “我也不知道。” “好吧，去政法总署。”弗兰克吩咐道，他当然不信迟厌的说辞，但其中有什么原因对他来说也无所谓了，如果迟厌帮他彻底铲除了安东尼一派，而他要付出的“代价”只不过是把迟厌送进监狱里，这是再稳赚不过的买卖了。 距离迟厌指控弗兰克的案件审判结束没过多久，关于这件事的热度还频频在人民的口中提起。现在迟厌又重新回到政法总署，这一次的指控对象换成了安东尼，可想而知又会掀起政坛多大的滔天巨浪。 果然，当迟厌出现在政法总署的大门口时，平日里围绕在附近的记者敏锐地到了不寻常的气息，朝着迟厌蜂拥而至。 接下来就是一系列迟厌熟悉的程序，和上次不一样的是，迟厌不仅说出了安东尼蓄意诬陷弗兰克的计谋，还指出了哈雷德这个一直待在暗处为安东尼扫平一切的人，甚至连豢养训练孤儿的几处地址还有与安东尼合谋的几大政治巨头也一并说了出来。 全部有理有据，所有东西都对得上，法庭上一片寂然。纵然没有查明是否属实，但在场所有人的心里都明白，今天过后，将会是另一个天地了。 另一边，熟悉的会议厅。 老者将直播停在迟厌说话的画面上的电脑摔到地上，看向一旁沉默的哈雷德：“这个结果你满意了？我就说留着七号是个祸害，哈哈哈，苦心经营十几年的心血，就这样全都白费了！都是你，都是因为你要放他一条生路！哈哈哈，哈雷德，枉你聪明一世，现在好了，我们全部都完蛋了！” 哈雷德看着碎成蜘蛛网似的屏幕上迟厌的脸，哪怕因为碎屏的扭曲变形，也不难看出那是一张完美无瑕的面孔。 哈雷德自认不是好人，他自经营这个组织起，心肝早已经黑透了，死在他手里的数都数不清，哪怕是从小养到大的孩子，该杀的时候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哈雷德经常会用“自由”这个借口骗那些有异心的孩子们做完最后一个任务，然后在毫不留情地灭口，可能迟厌也是这样想的吧，所以才会背叛自己。 但其实哈雷德给迟厌准备的新身份和挪威的永久居住证明是真的，这是唯一一次他允许自己做一点出格的事。 那个地址很偏僻，每年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出现极光，他想迟厌一定会喜欢的，因为迟厌小时候最爱缠着他想要去看一看了。 但是那些都无所谓了，哈雷德的目光缓缓从屏幕上离开，撑着红木手杖站起来：“谁说我们完了。” “我们的金钱和人都还在。” “安东尼废了我们就再扶持一个。” “那个位置永远不可能是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