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灾
陆仁尽量克制着荡漾的心走在回家的路上，沉浸在回家就开空调躺床上看漫画的美滋滋想象中，丝毫没注意后面尾随的人。 “小帅哥为什么要遮住脸啊？”清亮的声音被主人刻意压成猥琐音的瞬间，陆仁只感觉到一阵清风，脸上的口罩就被人拿走了。 “？！”陆仁心脏一提，脚步立顿，霎时转身长臂一捞，欲夺回口罩。在篮球场上练出来的反射神经，让陆仁仅在眨眼之间就做出这一系列动作。 眼似鹰隼，动若猎豹，迅猛如雷。 “诶——”在球场上和陆仁对攻过几十次的沐焓辰立即后撤步，把手中的口罩攥紧，背在身后。 声音既轻又扬，微抬的下巴，从上往下看的得意神情，狡黠的杏眼得瑟无比，连往后藏的动作都透露着欠揍的气质。 看到脸时陆仁果断收手，锐利得能刺穿人眼神逐渐柔和，“阿辰。” “嗯哼。”弟弟再旁边的沐焓辰没有继续作妖，矜持地微微点头。 他侧过身介绍身后不久前认的弟弟，“这位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段钦，17岁。” 陆仁顺着沐焓辰的手向后看去，看到人后微微一愣。 ‘……这叫弟弟？’ 17岁的段钦一脸乖巧无害地站在沐焓辰身后，在被哥哥向他友人介绍时有些害羞似的，拘谨地微微弯腰鞠躬，“陆哥好。” 但这无害的姿态却挡不住他直逼185的身高，在常人面前身材修长壮实的沐焓辰在他身前格外小巧。 “17岁？长得很高啊。”陆仁感叹着，温和地看向沐焓辰认的弟弟。 能让在外人面前面瘫的陆仁和颜悦色，不仅仅是因为沐焓辰干弟弟这层身份，更是因为段钦经历过的事。 几个月前，陆仁因为某些原因没有参加和兄弟们的毕业旅行，沐焓辰却参加了。当时沐焓辰和朋友们商讨许久，决定去藏青看雪山，交通方式是自驾。 刚开始的路程因为上的是高速，顺畅无阻，但随着进入巴蜀之地的小路，不仅道路逐渐陡峭曲折，连天气都开始阴晴不定。 接着一天晚上，就在沐焓辰和朋友们在车上睡觉时，猛然骤下的暴雨让山上的泥土松动，雨水携带着泥沙从陡崖俯冲向下，伴随着轰鸣的雷声淹没了郊区大半的村子。 停在离陡山较远地方的沐焓辰一行人没有受到波及，但是前行的道路被泥石流堵住，更重要的是，村子里有人没有在深夜及时逃脱出来，被掩埋在泥石流下。 夜晚的山村寒冷寂静，却被着突如其来的灾难震得哭声滔天。及时逃出来的人抖着手拿着铲子挖大块大块的石头和泥水，雨水顺着眼泪一起流下。漆黑的污秽和血水混在一起，被豆大暴雨冲刷。 这偏僻的小山村，打个电话叫救援队，救援队到达时已经几个小时之后。但在遭遇灾难前面的时间分秒必争，大多数死者的死因不是因为灾难袭击的直接死因，而是后面的救援不及时导致的窒息死亡、流血过多等。 在暴雨与黑暗吞噬的山村里，方圆几里内的人员动员起来，一起救援受难者。 包括之前酣睡在车里幸运逃过一劫的沐焓辰他们。 长时间不停歇的走动和搬运让沐焓辰双手抖得不成样子，汗水和泥水混着雨水湿漉漉地蜿蜒在原先白净的脸上，青筋暴起的手臂上被石子木碎刮到，密密麻麻细小的伤害勋章一般烙刻在手臂。 沐焓辰路过一片泥石地时顿了顿，耳朵轻轻一动，凝神道：“等等，我好像听到有求救声。” 前面的同伴停下脚步，仔细听了一阵。 倾盆而下的大雨从千万里的高空砸在地面上，一波又一波，连绵不绝，远处的天边乍然亮起，巨大的雷声轰鸣在天际。在这种情况下，即使相隔几米都必须大声说话才能听到，屏息凝神也很难听到细微的声音。 同伴听了一阵并没有听到人声，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有人埋在里面吗————” 没有人应声。 两人齐声大喊：“有人吗——” 没有人说话。 两人静静等了一会儿，依旧无人应声。 “你听错了吧。”同伴摊手，“我们赶紧去那边吧，那边有人呼救，人手不够。” ‘是自己听错了吗？’沐焓辰回忆了下，在这种嘈杂的环境中，他很难确定自己刚刚听到的是不是错觉。 既然没人应声应该是自己听错了。 沐焓辰走向同伴，“你去那边帮忙吧，我来挖这里。” 果然不能放过微弱的可能性。 “你疯了吗？”同伴大吃一惊，“这么大的泥石，你一个人搬得起？！而且就为了那声可能听错的求救？” 同伴指的地方上，大片泥水混着块块岩石砸落在地，完全覆盖着地下的东西。远远望去，竟成一座小山。 沐焓辰知道自己现在的决定不是最优解，在救援队没来之前人手极其不足，这种关键的时候却要因自己可能的幻觉放弃救出其他人。 “但是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压在里面的人在被我们这么大声喊还没有回应，应该快不行了。缺人手的那处没了窒息危险，但是压在石头下的人会随时因窒息而死。”沐焓辰直勾勾看着同伴，黑白分明的眼睛透过层层雨帘直视同伴。 “行吧，”在对视间同伴率先败下阵，他无力地挥了挥手，“我也管不过你这头倔牛。” 顺着泥水滑落的石块对于山体是跳蚤一般小，对人来说却是篮球板一般大。 沐焓辰快速清理了石块周围的碎石，那块盘古一般定在屋顶上的石却头丝毫不动。 他盯着巨石犯了难，在一个人的情况下，怎么把石头移开？ 沐焓辰环视四周，想找找看有什么可以用的东西。 漆黑的周围只有远处人们拿着手电筒的微光，四周都是倒下的树木泥石和家具杂物。沐焓辰看到地面上没有可以用的东西，视线往上移，看到了不远处几颗树上兜住的泥石。 耸立的峭壁上顽强扎根在岩石中的树，被黑泥一样的泥石混合物压得树顶与树干形成夸张的弧度，坚韧的树干摇摇欲倒，垂地的树枝打奄似的簌簌抖动。如果这次的泥石是白色，将和从山顶滚落下的雪崩无差。 “！！” 沐焓辰瞳孔疯狂地震，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 他怎么忘记了，这场暴雨还没有停止，泥石流极有可能再次爆发。 搜救人员急于救人，忘记了头顶不远处悬着的死神镰刀。 “大家——” 沐焓辰扭头慌张的大喊，心脏猛地一跳。 这么大的暴雨，像是一层又一层的玻璃，他的声音能传多远。 ‘怎么办怎么办’ 无措慌乱下沐焓辰无意识地啃起自己的手指，眼睛高频颤动看四周。 ‘声音？传不远。’‘气味？难闻到。’‘通讯？不及时。’‘光？手机的光太弱。‘ 一一数着自己能用的手段，眼看着树木就要兜不住愈加沉重的泥石流。 沐焓辰牙齿打颤，绝望地闭上眼。 ‘无能为力了吗？’ 惨黑的夜色，只能听到自己心跳声的暴雨，黑幕般隔绝沐焓辰全部感知。 ‘对了，感觉！’ 沐焓辰突然张开双眼，墨黑中，那双眼睛星辰似的亮。 ＊＊＊ “我天，这房梁也太难搬了吧。”同伴和周围男人使上吃奶的劲用力推着房梁，狰狞的脸上暴起细细的青筋。 “继续加油啊小伙子，底下压着三个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这都有二十一级了，功德光亮得将来阎王爷都不敢收你啊。”当地的大汉操着一口巴蜀话哈哈大笑。 “那就承您吉言！”同伴笑道，手上力气愈加大。 就在这时，地面微微一震，接着巨大的火光亮起，席卷热浪的爆炸声透过叠叠雨幕炸响在众人耳边。 “什么情况！” 所有人抬头，把视线集中在火光最亮的源地。 空地上一台越野车爆出滔天火焰，一片漆黑中熊燃的明亮火光几欲烧天，席卷周围不见手指的黑。 火亮若炽阳！在黑暗中霸道得牢抓所有人的目光。 再往上看是一座陡峭的小山，可见越野车就是从那里砸下来的。 众人大惊，“里面会不会有人？！” 在几位人员赶过去的时候，爆炸的车子不远处有一个男人不停挥手。 男人竟然毫发无伤？！ 没等众人想清其中蹊跷，男人突然高举双手扭头弯腰，用全部身体语言指向一个地方。 众人不明所以，眼睛却诚实地随着指向方向看去。 泥石流暴发地的山坡上，几颗树像小草压风一样阻拦着第二波泥石流，颤抖的树干摇摇欲坠。 “卧槽——” 惊呼声此起彼伏，众人意识到第二波泥石流即将来袭，纷纷加快手中的救援速度。来不及的不得不放下手中的铲子先撤退。 沐焓辰看到众人的反应就知道自己一半目的已经达到，至于另一半…… 远处巨大的石块被移开，旁边散落着木块。顺着木块看去，赫然是燃烧中的车。 车子在生前通过撞击树木移开了沐焓辰搬不动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