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暂时停雨的城市被闷热的空气紧紧裹挟，黏糊糊的湿润覆盖在皮肤之上。天空依旧是阴云压境，硕大的乌云块仿佛要从天边坠落一般。

    “你就戴好口罩，我就说你是我的助理。”白令月一边走，一边向身边人解释道。

    乔岸戴着黑色的口罩，　跟在白令月的身边，也顺手接过了对方递来的工具箱：“还要走多远？”

    两个人从诊所出发，一路都是步行的，因为白令月坚持要走路，而乔岸戴着口罩，却觉得快要窒息了一般。

    “前面就是了。”白令月的视线落在原处的通体蓝光的建筑之上，而乔岸也没想到那个地方居然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那不是下城区的行政大楼，我进去过很多次，你说拍卖会怎么可能在这里？”乔岸除了负责维持捐精活动的秩序还有往常的一些工作有时也是要来行政大楼的。

    “你不是都去过那家面包店了吗？这里也一样，我们要坐电梯向下，而不是向上。”白令月与乔岸并肩走上那些灰白的台阶。

    “这么多地下建筑，不会有一个硕大的地下城吧。”乔岸有些不可置信，他从不知道下城区有这么多的隐秘建筑。

    “是啊，你都不好奇吗？到底是铸造了上城和下城的区分，而那些才是得利者，而他们就居住在地底下的欢乐窝里。住在地面上的我们，只比他们多拥有天空和太阳罢了。”白令月似乎已经是这里的熟脸了，在门口驻守的警员看到他也没有阻拦他，只是多看了两眼乔岸。

    “助理，今天事情多，需要帮忙。”白令月的解释没有人怀疑，他就径直带着乔岸走向一号电梯前，而乔岸对这间电梯的印象非常深刻，因为在他的印象里，这间电梯似乎从来没有运行过。

    白令月掏出自己的工作卡在电梯下的刷卡区感应了一下，一号电梯便打开了门，这部电梯没有上面的楼层，只有负数的楼层。

    哐当——

    电梯下行，在这有两人的电梯间里，乔岸才开口：“我不会拖累和为难你。一会儿出了电梯，我们就分开吧。还有，谢谢你。我做的这些都是敲掉你饭碗的事儿，你还肯帮我，我真的很感谢。”

    白令月微微侧过头看着与自己齐肩的乔岸，他笑道：“举手之劳而已，你要小心。”他伸手轻轻拍了拍乔岸的肩头。

    叮——

    电梯到达了地下三层，电梯门打开，外面是走廊，乔岸走出电梯间，却发现所站之处的走廊左右都看不见尽头，而走廊两侧却有无数的房间。

    “先去我的休息室吧，等到七点时候，会有人带我们去拍卖会，我就相当于一个质检员一样，都要经过我的认可，才能上拍卖台。”白令月带着乔岸走在空荡的走廊里，漆白的墙壁与浅灰色的门让整个空间显得格外寂静，白令月的说话声甚至有些回音。

    在一大堆没有门牌号与任何标识的房间门里，白令月找到了自己的休息室，他用卡刷开门，便带着乔岸走了进去，纯白基调的内饰装修，固然乏味，但所有的家具都是能够肉眼可见的名贵。

    “桌上有水，特供水，放心喝。”白令月将自己的工具箱放在了一边的桌子上。

    被口罩闷了一路的乔岸确实有些渴了，他走过去便拿起了桌上的水，摘下口罩，拧开便一口气喝了大半瓶。

    白令月却站在一旁盯着乔岸喝水的样子：“慢点喝，你身上的伤口没有彻底好，自己行动的时候，要多注意。”

    “好，谢谢你。”乔岸喝完水后，抿了抿自己有些干涩的嘴唇。

    咚咚——

    有人敲门，乔岸迅速警觉了起来，但门外的人却说：“白医生，在吗？有个客人有点不舒服，能找你看一下吗？负责客人医疗健康的医生今天请假了。”

    “好。”白令月大声地应了下来。

    他又转过头，笑着拍了拍乔岸的肩头，但他冰凉的右手却碰触到了乔岸的侧颈：“我先出去一趟，我回来之前，你不要出去。”

    “嗯。”乔岸应了下来。

    白令月很快便离开了屋子，而乔岸却带着几分戒心来回环视这间屋子，以确保没有监控正在注视着自己。

    巡视无果后，他才将悬起的心微微向下放一些。对于乔岸而言，只有拿到证据，顺利离开这里，然后再将这一切公之于众，这一切的努力才不算白费。

    这里没有任何窗户，乔岸只是在屋里走了一圈，便觉得有些发热，他伸手试探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面颊，也是有些发烫的。

    咚——

    一声诡异的响动从走廊里传来，还没等乔岸细想，类似的声音在走廊里忽然络绎不绝且有节奏的响动起来。

    啪——

    乔岸眼睁睁地看着房门居然自动打开了，走廊里窸窸窣窣的讲话声与脚步声也密集了起来。

    乔岸将口罩戴好，这才走到门口去看，四周的房间里也陆陆续续走出了许多人，男男女女皆有，大多都身材纤细，他们畏畏缩缩地走到门边，周围几个人都对着出现在这里戴着口罩，身材又显得有些高大的乔岸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新来的吗？”旁边的一个女生盯着乔岸忽然问了一句。

    “啊？”乔岸有些看不明白这是准备干什么。

    乔岸看着走廊里的站着的人，他向左右两边看去，走廊有许多岔口，但看不到尽头，但他忽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阿澈。”乔岸向前大跨步，在周围人迥异的目光里，走到了少年的面前。

    阿澈穿着单薄的衣衫，看着面前忽然出现的男人，男人拽下了自己的口罩，阿澈看到对方的面容便笑了起来：“乔岸哥哥。”

    “你怎么在这里？”乔岸伸手想拉过阿澈的手臂看看他有没有伤口，但对方却下意识地躲开了乔岸的触碰。

    阿澈侧过乔岸的目光，微微低下头说：“捉迷藏，乔岸哥哥也来参加了吗？那你要跑快点，跑快点，不要让他们抓到你。”

    “捉迷藏？”乔岸环视四周，他感知不到信息素，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里的人除了他都是omega。

    “嗯，我知道一个特别好藏的地方。上次我就没被抓到，一会儿我带你去。”阿澈笑意盈盈地看着乔岸，他伸手帮乔岸把口罩拽了上去，他的手指也碰到了乔岸的脸，“乔岸哥哥，你的脸好烫啊，生病了吗？”

    “没有。”乔岸也不明白怎么了，也许是这里太过于封闭、闷热。

    嘭——

    在走廊的尽头忽然传出一声枪响，走廊上聚集的人忽然开始横冲直撞起来，大家在走廊的各个岔口四散开来，如同被狼袭击的羊圈，四散奔逃。

    “来。”阿澈拽住乔岸的手，阿澈看起来弱不禁风，但却能拽着乔岸不停地向前跑，这里的走廊宛如迷宫一般，无数个岔口与一模一样的布置，许多人拉开走廊两侧的房间门便躲了进去。

    阿澈拉着乔岸跑了很远，乔岸也认不清出路，只跟着阿澈进了一间屋子，乔岸试图锁上屋门，但屋门怎么也锁不上，只能轻轻地虚掩住。

    “这里的门，我们是锁不上的，只有追我们的那些人才有能够把门锁上的那种卡片。”阿澈看到了努力关门的乔岸，便连忙来劝阻他。

    “我上次就躲在那个柜门里，距离门口也近，有人进来后就可以直接跑出去。其实，一般被发现就跑不掉了，但乔岸哥哥看起来比我们这些人能跑多了，如果有人进来，你直接跑掉就可以。”阿澈打开了临近门口的酒柜下层，那狭小的空间只能待下一个人。

    “你躲起来，谁闯进来我都会把他们打走的。”乔岸看到了角落里放置的灭火器，准备把灭火器揣在手里当武器。

    “不行的，他们都有枪，上周就被打死了好几个呢。甚至有些人被抓到了，被活活剥了皮，这我都是听说的，我一直躲着，也没有看到。那些被抓的小伙伴也都多多少少被打了。”阿澈说着别人的死亡，语气平淡，似乎在这里已经见怪不怪了，但他的手却在微微发颤。

    乔岸用手臂环住阿澈的肩膀，试图将自己的体温传递给对方，好让对方安心下来。

    但乔岸自己却没有表现的那么平静，这个地方是提供给某些alpha的特殊游戏场，而他因为信任白令月才来到这里，是白令月是要把这些展示给他看，还是要借此把自己抹杀。

    白令月。

    乔岸对他的印象很好，不仅救了他的命，似乎还颇有善心。但乔岸此时看着矮自己一头的阿澈，他还记着白令月，乔岸便开口道：“阿澈，我见到你上次告诉我的阿月哥哥了。”

    阿澈听到后，瞪圆了眼睛望着乔岸：“阿月哥哥还好吗？我好久好久没见过他了。”

    “他很好，他还记得你。也问你好。”乔岸拍了拍少年瘦弱的臂膀。

    阿澈笑着点点头：“阿月哥哥比我们都早来这里，他可聪明了。”

    “你的意思是他也在这里长大吗？”

    “对呀，但我听别人说的，阿月哥哥去上学之后，就很少来这里了。”阿澈刚说完话，乔岸忽然听到门外有响动，有急促的脚步声。

    “啊！不要啊！啊！放过我！”外面传来声嘶力竭的尖叫声，锐利如芒的声音顺着门缝传进了屋内，随即在走廊里响起了布料被撕裂的声音。

    殴打、辱骂、凌虐的响动在走廊里此起彼伏，随之伴随的还有性交时的喘息声。

    乔岸怀里的阿澈在全身颤栗着，被抓到的下场就在墙后实时展演着，强奸、殴打、羞辱，甚至虐杀。

    外面的人大声哭嚷着，而他的反抗与哭喊却如同兴奋剂一样让施虐者更加暴力地对待他。

    “草他妈的，这屁股这么紧是像夹死老子吗？”施虐者的咒骂与施暴的行为同时进行。

    阿澈也听着屋外的声音，紧紧靠在乔岸的身侧，乔岸伸出双手捂在了阿澈的耳朵上。

    过了十几分钟，走廊里的叫喊声才停止了下来，那些追捕者则吹着口哨准备离开，乔岸死死盯着那扇锁不住的门，谨防有人推门而入。

    “躲进去。”乔岸轻声说了一句，阿澈抬头看着乔岸不知所措，但此时口哨声已经在门口了。

    “这屋子你们有人搜过吗？”走廊里有人问到。

    “没呢，你进去看看呗，我去这个。”他的同伴回答道。

    “进去。”乔岸松开了阿澈，阿澈便蹑手蹑脚地钻进了柜子里，乔岸从外帮他关上了柜门，而在关上柜门的那一刻，房间的门被从外缓缓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