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饮鸩止渴

    113　　饮鸩止渴

    祈言的视线有一瞬的迷茫。

    他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一切都悄然无声，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肚子里又有了个小生命。

    他记得很清楚，临行前的那一晚，他和离越之间虽然没做任何避孕措施，但是离越并没有射进子宫，都是射在菊穴里，或者身上。

    想来想去，只想到那一次，在拉斯维加斯的红灯区，还是个小傻子的祈言，主动张开腿和离越痴缠。

    后来离越受伤，他也因为受到刺激而短暂昏迷。兵荒马乱之下，就把这件事忘到了脑后。

    祈言将脸埋进掌心，沉沉的叹了口气，耳朵尖却莫名有点红。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羞耻？气恼？

    恐怕都有点。

    最开始的时候他还什么都没察觉，离开小岛后先是回了暮家，然后又回到学校继续学业。

    学校的生活很单一，但却无比充实，祈言混乱的思绪得到分散，缭绕在心头的沉闷郁气也得到缓解。每天晚上躺在宿舍的单人床上，偶尔也会想起那张稚嫩的小脸和那人深邃的眼。

    他原本以为他就会这么平淡充实的过下去，至于以后的事情他还没想好，但是可以先尝试着将眼下的生活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

    但是没想到，在连续几天熬夜忙碌后他会突然在教室里晕倒，尤其是晕倒前腹部传来的坠痛，让他惊慌失措。

    那就像是一个信号，将之前所有零散的从未引起自己注意的细节串联到一起。

    嗜睡，感到疲乏，浑身懒洋洋的提不起干劲，以及晨起突然无意识的干呕……

    虽然不敢置信，但祈言还是偷偷去买了验孕棒，当鲜红色的两道扛缓缓浮现出来时，祈言震惊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但是在刚开始的惊慌失措后他马上冷静下来，先是联系了暮向南，请他帮忙安排一个可靠的医生，在医院做了各项检查。

    孩子十四周了，已经不能再人工流产，甚至以祈言的身体，打掉这个孩子也有很大的风险，万一术中出现问题，都有可能父子双双丧命。

    暮向南不准他冒险。

    “不就是个孩子么，你我都能养的起，你的孩子舅舅也能养的起。”

    他对这个孩子的另一个父亲闭口不提，但是对祈言和孩子的关心丝毫不减，不管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都无法抵挡他们是一家人的事实。

    男人生孩子怎么了？只要祈言还好好的，这些都不重要。

    祈言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先暂时放弃打掉这个孩子的想法，然后从宿舍里搬了出来。

    为了方便，他在学校附近找了个一室一厅的小房子，但因为是老小区，很多设备年久失修，他时常会叫人来维修。

    空调嗡嗡的吹着冷气，祈言坐了一会儿，这才拆开药盒，看着说明书，把药吃了。

    祈言畏寒，尤其怀孕后对温度的变化更加敏感，哪怕外面再热，他也很少喝冷饮，水壶里没有热水了，他起身打算再去烧些水。

    可是刚把开关打开，电闸砰的一声响动，顿时整个屋子都陷入了一阵死寂，连空调吵人的嗡嗡声都消失了。

    祈言眨了眨眼，走到门后，打开电闸箱，就闻到一股焦糊味。

    他无奈的开窗散气，然后拨通了一个电话。

    “你好。”

    “是的，我这里又出了点问题……所有电器都无法使用……”

    “……没有受伤，可以现在就过来？好的……非常感谢。”

    祈言挂了电话，他望着窗边的一颗葱郁大树，无奈的叹了口气。

    老旧小区就这点不好，夏季用电高峰电压不稳，不是跳闸就是短路。

    那天碰巧看到楼下张贴的维修信息，他就打了电话上门维修。

    没想到竟然意外的认真负责，业务熟练，穿着工作服看上去还是个连锁品牌，承接的业务很多，家中有任何需要维修处理的地方都可以上门处理。

    祈言留了联系方式，等着再次需要的时候就可以打电话，却没想到第二次来的那么快。

    他出门忘带钥匙，也没有在门外藏一把钥匙的习惯，深更半夜的被锁在家门外，他正打算出去找个酒店住下，明天白天再找个开锁公司。

    结果下楼时就遇到刚从其他楼层修完东西出来的小哥，小哥问他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祈言犹豫了一下就告诉他原因。

    维修小哥很热情，不用祈言提供任何身份证明就帮他开了锁。

    后来他们相互加了微信，祈言但凡有什么需要修的东西都会给他打电话，是一个很负责又踏实的维修工。

    这一次，又要麻烦人家了。

    祈言等了没多久，维修工就来了，他动作很麻利，重新换了个电箱，最后又把整个房间的电路都检查了一遍，把一些零碎的小问题顺便解决了，这才停下来。

    祈言给他倒了一杯水，小哥抹了把脸上的汗珠，咧着嘴笑，“不用了，公司有规定，不能在客户家吃喝。”

    他低头收拾着工具箱，随口问道，“这里的房子这么老旧，连物业都不怎么上心，怎么不去个好点的小区呢？”

    祈言笑了笑，“这里离学校近，方便。”

    “那怎么不住学校呢？”他默契一笑，“和舍友处不惯？”

    祈言顿了顿，小手指在不甚明显的小腹上轻轻划过，微微一笑，“我喜欢一个人，安静。”

    小哥点点头，“那行，以后有啥问题就找我，我们公司业务多，保不准你哪天需要呢？”

    祈言轻轻点头，将人送走。

    空调继续吹送冷风，电压稳定后连那嗡嗡的声音都小了不少，祈言轻轻一笑，去厨房给自己切了盘水果。

    晚餐时，祈言点了外卖。

    孕期反应有点厉害，他闻不得烟味，只能委屈自己吃外卖，但幸运的是，他在网上找到一家餐馆，饭菜口味很对他胃口，价格还很亲民，他最近一直在那家点餐。

    外卖送到时，还意外收到了店家送的椰子奶冻，祈言眼前一亮，可是转念又想到最近被医生勒令忌口，只好遗憾的摇头。

    “不好意思，这个奶冻还是退回去吧，我吃不了。”

    外卖小哥粗声粗气道：“我只负责配送，送完你这一单还有其他单，没办法再把这单送回去。”

    “那送给你可以吗？”祈言笑了笑，“我不想浪费，转送给你，行么？”

    外卖小哥停顿了一下，摇头：“不行，公司有规定……”

    说着就低头看了眼手机，着急道：“我还有其他单子，先走了。”

    说着就匆匆忙忙下楼走了，祈言连拦都拦不住。

    关上房门，他看着被硬塞到手里的椰子奶冻，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被医生知道了，恐怕又会骂人的吧……

    ……

    楼下，那位着急送单的外卖小哥在骑着电动车急匆匆转了个弯后，就靠墙停下了。

    他打开身后的外卖箱，那里一片空荡荡，完全不是一个高峰期正在忙着送餐的外卖小哥的箱子。

    箱子角落放着另一幅手机，他拿起来，翻出一个号码，无头无脑的发了一条消息过去，随后也不等那边的人回复，就把手机重新放回去，骑着电动车消失在人海中。

    而千里之外的豪宅，正在小花园独自品酒的男人收到一条消息。

    他捏着红酒杯的手指骨节分明，轻轻摇晃的模样优雅又迷人，眼眸低垂，视线落在那条新鲜出炉的信息上。

    “对椰奶冻表现出不喜。”

    它的上一条已读信息是：“外出居住原因不明，初步考虑为不喜宿舍氛围，相处不惯。”

    然而在这两条信息之上，还有更多简短精干的描述，像一道道网，克制又严密的将他包围，但却从不让他知晓。

    不让他感到恐慌和不安，不插手他的决定，只是默默的徘徊在他身边，用另一种方式感知他的存在，饮鸩止渴般自虐而无法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