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小沃尔夫和老沃尔夫一样，养羊做奶酪不是为了赚钱，只是为了从其他村民那里换取一些生活必需品。比如，去玛丽家换面包，或者去商店换一些牙粉和肥皂。

    许是因为照顾山羊的工作太过繁忙，也许是因为一个单身汉也没多大需求，老沃尔夫并不经常下山；而当山下迷恋山羊奶酪风味的居民的孩子们逐渐长大，可以完成往返半个小时的跑腿任务之后，老沃尔夫下山的频率就更低了。除了必需品，山下的人还会为老沃尔夫送去鲜花、酒水等非必需品；老沃尔夫也会用双方都认可的分量的奶酪或羊奶，去置换那些他并不是非常需要的东西。然而，刚搬进村子没多久的小沃尔夫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村民们接受了他制作的奶酪，甚至因此想起了年轻的老沃尔夫，但是没有对他或是他的奶酪产生依恋，更不会（出于照顾和想念）派自家孩子主动上山去换东西；除了认为自己丈夫吓到小孩子的善良的玛丽。

    年轻的小沃尔夫瘦弱又邋遢，他总是顶着一头银色的“鸟窝”，穿着皱巴巴的格子衫和肥大的背带裤，踩着一双沾着泥土和草屑的旧皮鞋，用两条纤细无力的胳膊抱着包装好的奶酪块，疲惫地走进山下房屋密集的住宅区。他不像老沃尔夫那样健谈，也没有他叔父的从容，可若是有人逗弄他想要在以物易物的过程中占他的便宜，小沃尔夫就会搬出老沃尔夫，说自己通过叔父的笔记得知这场交易对他而言并不划算。频繁被提及的“老沃尔夫的笔记”让厄贝斯村的村民意识到：这个无儿无女无伴侣的老单身汉早就做足了准备，只为让这个谁都未曾见过的小沃尔夫来继承自己的家产。

    小沃尔夫匆匆地来，匆匆地走，有时候在路上遇到同他打招呼的人，他也表现得像一只受惊的小羊，不敢回复，恨不能直接挺尸装死。就连前几天特意去山上找过他的瑞德也不例外。

    “嘿——嘿，伙计！”坐在面包房门口看店的瑞德，瞥见了惊慌纤细的身影，立刻喊着冲过去，“小沃尔夫！我的朋友，你不需要面包吗？”

    过于热情的招呼声，吓到了胆小的小沃尔夫，他紧缩的手臂揉皱了怀中的牛皮纸袋，用“哗啦啦”的响声替他做出回应。

    “不要这么紧张嘛。”瑞德揽住小沃尔夫的肩膀，这才意识到这小子有多瘦，“啧，你这身体摸着都硌手——下山来换东西，怎么都不来面包房的？正是因为你不好好吃饭，才会这么瘦的啊！”

    小沃尔夫没有针对自己太瘦这个问题进行回复，而是怯声问道：“你是……？”

    “拜托，是我啊！”瑞德难以置信自己没有被人记住，“面包房的瑞德！跟你用苹果派换奶酪、遗传了玛丽的美貌的瑞德啊！”

    小沃尔夫陷入沉默，看样子是在思索“玛丽”是谁。

    “上帝啊，你是在逗我吗？”瑞德从震惊到疑惑，再从疑惑到气恼，然而在摸到小沃尔夫瘦得皮包骨的肩膀，又看到他羔羊般惹人怜惜的深情后，便只剩下了无奈。

    “所以……”小沃尔夫轻声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我有什么事来着？瑞德抓紧小沃尔夫的肩膀，认真地想。

    “啊……我……对了！”瑞德说，“问你要不要面包。对，你太瘦了，得好好吃饭才行啊！”

    “可是，我……”小沃尔夫吞吞吐吐地说，“苹果派还没有吃完，我……”

    “都是三天前的东西了，那还能吃吗？”瑞德责备道，“一个苹果派你都要吃三天——就是因为你吃得太少了，才会这么瘦！”

    “可是我——”

    “你等着，我去给你拿面包！”瑞德不待小沃尔夫说完，扭头就往面包房跑。

    冲回店里的瑞德在法棍、乡村面包和全麦面包之间犹豫不决，在最终决定包起那切好的半根法棍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忘记了原本的目的。瑞德拿起法棍，快速冲出面包房，却发现小沃尔夫已经不见了踪影。

    “溜得还挺快。”瑞德嘟囔道。他早上要帮忙上货，下午要守在店里，晚上去找小沃尔夫，警惕的羔羊根本不给他开门；好不容易让他在村里逮到了人，结果还让对方给跑了。

    瑞德将半根法棍抗在肩上，懊恼地往回走，却在不远处看到了村里的治安官——亨特肩膀上扛着猎枪，面无表情地盯着瑞德。瑞德讪讪放下法棍，抱在怀中，头也不敢抬地跑进店中。